第29章 杜子衿酒坊杀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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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面的人向着门外看进来,一张脸上露出阴鸷的笑容,对着晏辞道……”晏大人。我们又见面了。不知道大人又想着怎么为我补窟窿了呢?”

    晏辞笑了笑,抬步走了进去,在桌子旁坦然的坐了下来,道,“丁大人,你这是几个意思。”

    晏辞穿了一身韵白月绸长衫,举止之间都是读书人的斯文秀气,丁显贵看了晏辞一眼,笑道,“我什么意思。还得先问问大人您是什么意思?”

    晏辞笑,“我什么意思,上午不都和丁大人过了么。”晏辞手中捏了一个青花酒盏,青瓷剔透,却不及那手指晶莹如雪。

    “哼,你真当我是三岁的孩子不成。你若是查访赋税,我自然信你三分。可你竟然让人去渡头查我的丝茶河运,你当我丁某人,就是个傻子么!”

    晏辞心中焦急,一时也不知袁桀下落,此刻房中除了丁显贵,还有两个彪形大汉,晏辞心中揣摩,不禁忧虑,面上却还是一片云淡风轻,道,“纵然是我查你。不过是摸一下你的底细罢了。又何必捆了我的人,摆出这样的阵仗来。”

    丁显贵起身,来到晏辞面前,笑道,“丁大人笑了。您是朝廷的钦差,您那驿馆,是没出过进京的马匹,可是却不少飞过往京城方向的鸽子!”

    晏辞还欲再,忽然间寒光一闪,一把匕首横在晏辞脖子上,纤细修长的脖颈在匕首锋利的刀身上映出美丽的倒影,晏辞甚至能感觉到由于那匕首压的太近,而在他的脖颈上划出的隐隐的疼痛感。

    丁显贵冷笑道,“我丁显贵,做了那么多年生意,还没遇到过谁敢这般的算计我。为官这些年,也没有谁敢挡了老夫的路。

    不曾想,却在你这个未到弱冠之龄的少年钦差身上。真是阴沟里翻船,毁我半世英名。今日我便先宰了你,再论其他!”

    “私杀朝廷钦差,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丁显贵,你是不是太胆大包天了些!”晏辞沉声喝道!

    “哈哈哈。”丁显贵笑的得意,“私杀朝廷钦差,私杀朝廷钦差的可不是我丁显贵。是这万山上的草莽流寇,而我。云州知州丁显贵,会是第一时间将杀人凶手缉拿归案的朝廷官员。”

    丁显贵将那匕首在晏辞脸上拍了一拍,道,“晏大人大可放心,您安心过您的奈何桥便好,至于下官,怕是要因为办案迅速升官发财等皇上赏赐呢。”

    晏辞心中不禁思量,驿馆飞去京中的信鸽,大多是袁桀给杜子衿传递消息用的,自己手中并没有丁显贵徇私枉法贪墨横行的实证,更不曾让他向宫中传信。今日里袁桀不在,怕是要就此殒命了。心中不禁微微叹息,时也命也。

    匕首冰凉的触感再次碰到晏辞的肌肤,一瞬间他脑海里想起来的还是那桃花树下的人。

    今生如此,死了倒也干净。晏辞闭上眼,等着结束这一切,他能感受到肌肤被切开的痛楚,可是那疼痛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向里走去。

    晏辞听到咣当一声响,是丁显贵手中匕首落地的声音。房门被人大力推开,门窗破碎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夜晚。几乎吹灭了室内奄奄欲灭的灯火。

    “谁?好大的狗胆!敢来坏爷的好事!”丁显贵望着已经倒塌在地的门框,示意身后两个人向前查看,那两人对望一眼,便同时向门口走去。

    可是刚走出数步,便被人一掌的跌倒在地,抱着胸膛哀嚎不已。

    “谁?哪条道上的,快快现身,莫让爷费功夫揪你出来!”丁显贵犹豫着向前走,却是话在前面给自己壮胆。

    忽然间一把折扇凭空而出,旋转着朝着丁显贵的脑袋飞过去,丁显贵躲闪不及,被那折扇敲中脑门,不禁哎呦一声捂着头尖叫,“谁?是谁?快给我出来!”

    阿九先一步走进来,将那门板搬到一边。看着地面还算整洁,方才立在一边,等着杜子衿进门来,杜子衿看也没看丁显贵一眼,便快步行至晏辞身边,看到晏辞脖颈间的血,眼中目光陡然一沉。手中一朵被他把玩在指间的金花忽然出,正中丁显贵眉间。

    那丁显贵连一句话都没,便匆匆丢了性命。一双眼睛到死还盯着杜子衿,阿九走上前来,看着地上正不知所措的两个大汉,问道,“想一起死吗?”

    那两个大汉看到有人出手直接杀了丁显贵,一时失了分寸。不禁慌忙摇头道,“不……不要杀我们。不要……不要……”

    阿九指了指丁显贵的尸身。道,“带着他的尸体,快滚。”

    “是是是。”两个大汉,拖着丁显贵的尸身,逃也似的下了楼。阿九后退一步,守在已经没有门的门外。

    杜子衿伸手去碰触晏辞脖间的伤口,黏腻的触感,和刺鼻的血腥,一点点折磨着杜子衿的心神,他的手紧握成拳。恨不得将丁显贵的尸身拖回来再杀掉一百遍。

    晏辞从巨大的变数里,久久不能回神。只仰着脸望着恍若天降的杜子衿,龙涎香的味道还在鼻端,那人漆黑的瞳仁就在眼前,晏辞一眼望进去。看到了无尽的愤怒,还有一点点恐慌。

    灯火昏黄的光,照着杜子衿的脸。晏辞张了张嘴,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伤口还在淌着血,晏辞觉得他应该对杜子衿些什么。但是又不知,此刻抱起自己的人,到底是出于怎样的目的,又一次救了自己性命。

    晏辞只觉得自己所有的精神,都随着那鲜血流走了。意识一点一点的模糊起来。

    他只记得自己最后看见那人的下巴,有着一圈淡青色的胡渣。恩。还是很好看。

    晏辞醒过来的时候,是驿馆的黄昏。天边红霞绚丽,丝丝缕缕都是燃烧的云。脖子里被仔细包扎过,缠着厚厚的白纱。

    晏辞坐起身,看着被面上绣的大朵牡丹花,落在素净的底子上,便显出了一种突兀的盛大。

    “大人醒了?”袁桀看到晏辞坐着,高兴地道。

    “袁桀?”晏辞一愣,脑子里只记得袁桀应该是被丁显贵掳了过去。“你怎么在这里?昨日里,你……”

    袁桀笑了笑道,“让大人担心了。昨日里我不过是将计就计,被万山的那群草莽捆了,好去他们的老巢。”

    “老巢?”晏辞不解。

    “恩。”袁桀见晏辞有兴趣听,便认真为晏辞讲解开来,“那丁显贵,贪赃枉法,奴才奉大人之命,暗地搜查,发现他在捐了官以后,仍然暗地里做着丝茶生意。朝廷早有律法,商农无限制,但既入了官籍,便是再不能沾染买卖了。”

    袁桀顿了一顿,道,“人查到,这丁显贵的州府和私宅,都分外冷清。但他这些年来,官道商道并行,不货物,只钱财珠宝,便不在少数。

    又怎么可能,在府中连个库房都没有。所以人暗自揣度,他必定还有其他可以藏身之处。”

    “所以,你是故意让他们知道你的行踪?”晏辞微微皱眉。因为这般缘由,而让丁显贵有所察觉,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袁桀面上挂了几分羞赧神色,道,“还没给大人请罪。实在是人昨日鲁莽,不心被人盯了,露了马脚。奴才没办。如若大出手,伤了人,只怕局面更难收拾。”

    晏辞略微点头,人在情急之下,谁也不能一定淡定从容,只接着问道,“那你可查到一些什么?”

    袁桀正了神色,道,“万山。我听阿九哥,昨日丁显贵约见您的时候,也曾带过两个人,想来应该也是万山的流寇才对。

    那里面有一个山寨,丁显贵是里面的真正的当家的,不过面上却是一个叫管四的人在坐第一把交椅。

    不过那管四对丁显贵不满已久,昨日里太子殿下杀了丁显贵,这一群草莽倒也乱不了,不过是管四做了真正的寨主而已。”

    晏辞听得七七八八,挑着重要的问道,“你是,丁显贵这些年搜刮的民脂民膏,都在万山?”

    袁桀在晏辞的示意下,在床头旁的一张凳子上坐了,接着道,“恩。这丁显贵捐官,可他的心思根本不在为官上,整理日的行为做派,不过是个唯利是图的人罢了。有了官职在身,不过是更加肆无忌惮罢了。”

    晏辞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道,“可是昨日里太子殿下就那样杀了丁显贵,现在岂不是死无对证?”

    袁桀笑了笑,“要什么对证。有对证为的什么。抄了他的家产,送他下狱。太子殿下一样做了,倒还省了不少麻烦。那些流寇不过是生计无门,朝廷又杂税颇多,与丁显贵狼狈为奸,也是为了生计而已。”

    晏辞伸手,去轻轻地描摹被面上的牡丹花。大朵的牡丹,花瓣和花蕊色彩艳丽,不禁轻轻点头,道,“那也是你通知你家殿下的?”

    袁桀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殿下这几日,一直在云州呢。不过是的没有告诉您。奴才一去万山,殿下那边便得了信儿了。

    挂念大人安危,便自己赶了过去。听阿九哥,昨日之凶险,倒让人后悔万分了。若是大人有什么差池,人可如何向殿下交代。”

    “你们太子府出来的人,一个赛一个的心眼多。你若是自愿被他们掳去的。我自然不会有什么差池。倒是我昨日里不清楚情形,倒吓出了好一身冷汗。”晏辞笑道。

    “笑什么。那么开心。”一个声音传来,晏辞看见那人立在傍晚如云烟的霞光里,身后是万丈红尘绮色。像是从天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