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手心相对的地方是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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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辞。只要有本王在一日,便不会让你有任何意外。你这条命,自己给我好好地收着。要留着与我一起,看这山河万里。”杜子衿一半劝慰一半承诺。海棠花瓣飞扬。掀起二人袍角,发出猎猎声响。

    晏辞微微浅笑,道,“生死之事,不过是轮回转瞬,我从来没有放在身上。不过是和谁一起入这轮回。阿辞倒是有些在意。”

    杜子衿微微一笑,轻轻浅啄一下晏辞额头。对一个人用情至深,似乎连肉体的欢愉也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这一颦一笑一句话,那种敲在内心深处的温柔力量,要比肉体的欢愉让人更加愉悦。

    二人并排而去,安静下来的海棠树林里,缓缓走出来一身缁衣的瑜乔。

    他走到那棵巨大的海棠花树下,轻轻拿刀柄刨了两下。一个泥封的花雕酒坛,便被他起了出来。瑜乔伸手猛地拍了一下那泥封,酒香便四溢开来。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哈哈……哈哈……”瑜乔笑着自嘲,倚着树干坐了下来。行走江湖的好儿郎,此刻却是清泪两行。

    他左手抱着酒坛,右手却在反复的摸着自己的刀柄。他的刀从不离手,哪一天这刀脱了手。

    便是连自己的性命也丢掉了。他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掌移开。

    那刀柄之上,他掌心相对的地方,刻了一个人的名字。那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深情,是他捧在手心里的人。

    瑜乔仰起脖子喝了一口酒,而后便对着那名字笑,可是嘴角还没有翘起来,眼泪就已经停不住。

    从最初的沉默流泪,到最后的嚎啕大哭。这么多年刀口舔血的人生,累计在内心深处的所有委屈,都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终究还是千山独行。终究还是爱而不得。

    他不怕对手的强大,可他怕那人本就无心,这一点,他就已经输了。

    终于他饮尽怀中酒。拔刀起舞。雪白的海棠花树惊风而动,花枝被剑气所动,花瓣便四散飞扬起来。

    寒鸦阵阵飞过。带走伤心人的无尽眼泪。

    晏辞和杜子衿回到驿馆,早有懂事的伙备好了吃食,二人走了半日,不禁乏累饥饿,一起用了一些东西,杜子衿便随着晏辞到了晏辞平日里休息的房间。

    淡青色的垂纱帘幔,将一个的房间搭出几分温馨的感觉来。

    杜子衿牵了晏辞缓缓躺倒床上去。太阳微微西斜,窗前的窗前撒满了金色的阳光。

    晏辞依偎在杜子衿身边,轻声问道,“殿下。你要心。”

    虽然二人除了最开始有所提及,后来便都有意避开这个话题,每一个朝代更迭,都少不了流血牺牲。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朝代更迭,都会成功。那些可能预见的危险,不是不存在,不过是两个人,没有一个愿意让这短短的一天,被生死离别的恐惧所笼罩。

    杜子衿将晏辞的手捉过来,放在自己怀中,龙涎香的味道让晏辞觉得安心,便也笑着闭起眼来。

    杜子衿偏头看着身边的人,忽然侧过身来,以手肘撑着脑袋,道,“我会心。为了阿辞。为了我和阿辞的天下。”

    晏辞依然闭着眼睛,但还是有泪水从晏辞的眼中滑落下来。

    晏辞也不睁眼,却笑着道,“嗯。知道了。我也会等着殿下,把这满目疮痍民不聊生百姓倒悬的天下捧给我。我会好好帮殿下治理这天下,让这天下七十二州十三郡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晏辞这番话,是心里面做了最坏的算,想要和杜子衿有个约定,好让他可以在生死难定的时候,有一丝活下去的动力。

    杜子衿心中何尝不知晏辞心思。伸出拇指轻轻刮着晏辞眼角的泪水。浅浅道,“我知道,阿辞,我都知道。”

    晏辞被杜子衿的拇指刮着眼角,心中的不舍却是一刻强似一刻。

    晏辞本来平静的躺着,忽然翻身将杜子衿抱住,口中含混不清,道,“要保重。殿下,要保重。”

    晏辞很少这般主动表达心意。此刻却将杜子衿抱的紧紧的,眼角刚刚被擦去的泪水又涌了上来,被晏辞胡乱的擦在杜子衿的衣衫上。

    杜子衿轻轻拍着言辞的后背,温热的掌心像是冬日的暖阳,缓缓的融化着一颗心翼翼的真心。

    杜子衿在这样的时刻,却又忽然想起二人最初相遇的那些日子来,他当初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窍,却是要狠心利用他,怀中青玉雕犹在,玉血金丹却早已化作晏辞骨血。

    杜子衿忽然轻声问道,“阿辞近些日子以来,可还曾觉得心口疼痛过?”

    起这个,晏辞便想起那些被杜子衿狠心相对的日子,此刻听来依然觉得本能的惧怕,他眼中的恐惧一闪而过,杜子衿不是没看到,心口忽然疼了一下,更加懊恼自己当初所为。

    杜子衿轻轻摸了一下晏辞的脸,柔声道,“阿辞不要怕。我只是担心你。”

    晏辞并不喜欢翻旧账,那些过去的日子,自己虽然没忘,但此刻既然自己仍然爱着眼前之人,他便不会去拿那些过去来伤害两个人此刻的温存。

    晏辞换了乖巧的笑容,轻轻摇头,“不疼了。早就不疼了,那些过去的疼的时候,阿辞也忘记了。”

    他言语中的安慰之意,杜子衿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不禁心下暗自感动。而后道,“阿辞。对不起。最初我……”

    晏辞伸手捂着杜子衿的嘴,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殿下何必放不下呢。”

    杜子衿顺势捉了晏辞的手,轻轻地吻了晏辞的手背,而后道,“好,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晏辞笑了笑,忽然又问道,“还有一事,我要问殿下,为什么我中不了毒?”

    “什么毒?”杜子衿问道。

    “瑜乔。你喂我吃了好东西,所以会有很多虫子想要咬我,但我不会被毒虫所伤,我们一路赶来,开始的时候瑜乔给了我一个果子,后来便不用那果子了。我好像,不怕毒。”

    杜子衿笑了笑,道,“你体内有玉血金丹。那是耶和一族的宝贝。原来我只是为了让你帮我保管玉雕,所以借机给你吃了这个,后来玉雕被你养了一段,也多少抵消了一些金丹的威力,后来你长身体不适,便是这金丹大热之物,让你的身体吃不消了。后来我借机让忠伯在你饮食里略作调整,所以方才渐渐无碍。”

    晏辞一怔,道,“哦,原来忠伯果然是你的人。我倒是没猜错。”

    杜子衿一时漏了嘴,正怕晏辞生气,此刻却见晏辞似乎早有所知,不禁问道,“阿辞知道?”

    晏辞笑了笑,道,“嗯,知道,我还知道忠伯的武艺,应该不在阿九之下。”

    杜子衿赞赏的点头,道,“不错,他确实会些武艺,我安排他几经周转去你府上,一是为了保护你,二来就是为了稳住老七。

    他虽然是我的人,其实在我之后,他又是老七的人,老七到现在也不知道。只以为忠伯是他安插在你身边的人,其实,忠伯是我的人。”

    言辞怔了一怔,道,“那忠伯又不会无缘无故的被安插在状元府,他会不会已经透露了一些东西给七皇子。”

    “我去你府上,的做的,都是可以让忠伯的,真真假假,总要舍弃一些,才能换取他的信任。”杜子衿淡淡的道。

    晏辞眉眼沉了一沉,而后道,“日后若是再有机会,还希望殿下能够防着忠伯一些,哪怕只有一成。”

    杜子衿道,“阿辞可是觉得哪里不对,或是忠伯有何异常?”

    晏辞轻轻摇头,道,“我不过是怕人心难测,万一有朝一日忠伯倒戈,殿下也好防范一二。殿下既然可以让他真真假假给七皇子听,又怎知,他对殿下,就不会如此呢。”

    杜子衿笑着点头,将晏辞搂在怀里,道,“阿辞倒是长进了,我却不知道该为阿辞高兴还是难过。”

    晏辞在杜子衿怀里探出头来,问,“为何要替我难过?”

    杜子衿捏了捏晏辞的鼻子道,“阿辞本来像是纯净的婴孩,心地善良毫无城府。如今却是和我一般,谁都不敢信了,也不知道,你的心里到底有着怎样的变化,而带给你这些变化的事情,势必让你痛苦。”

    晏辞轻轻摇头,道,“殿下觉得,有孩子可以永远不长大吗?虽然成熟的过程可能辛苦,但这本身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这样一来,将来若我和殿下不在一处。殿下也不必担心,我早不似从前一般。任人诓骗。”

    道任人诓骗这几个字,晏辞微微斜眼看了杜子衿一眼,眼中三分俏皮,两分哀怨,其余全是盈盈笑意,显得颇为可爱。

    杜子衿笑拿鼻子碰触晏辞的鼻子,笑道,“阿辞果然长进了。我还不知道我的阿辞如今不仅心思多了起来,连口齿都变得这么伶俐起来。”

    杜子衿着,便伸手去挠言辞的痒痒。两人一时玩笑到一处。只觉得欢愉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