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是不是别人都不孤单
马车一路朝着京城方向飞驰而去。车内四角坠着的夜明珠将马车内照的通亮。
晏辞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的压的慌,身上像是被浇了冰,寒意裹挟着无尽细密的疼痛贯穿着他的四肢百骸……
马车进京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经过正阳门旁边的角门,晏辞方才起精神,坐了起来。
直到看到太仪殿门前的灯火,晏辞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自己总算,幸不辱命。
太庙祭祖之事,总算是为杜子衿争取到了生机。接下来的事情,便只能看天意了。
太上皇被安排在了召岳殿,晏辞离宫的时候,有宫人前来告知,皇上去了召岳殿。这是自从宫变以后,杜子衿对一次正面面对他的父皇。
夜间的风更冷,晏辞裹着一个狐狸毛的大毯子,仍然觉得寒气逼人,横躺在马车里,听着外间寒风呼号。
忠伯早就在府上准备好了热水,等到晏辞一进府,便第一时间伺候着晏辞沐浴,晏辞一路回来,只觉得风声好像刀剑割脸,整个头都是懵的。
在热水里泡了一时三刻,晏辞才觉得略微缓过一些,等到再去前厅,看到忠伯做的一桌子珍馐美味,不禁觉得腹中饥饿,胃口大开。
晏辞平日里吃东西,大多是吃些青菜稀粥,这会子忽然身上舒适,便起了多吃的意思,自己拿筷子拨了半碗的卤口肉,平时他不爱吃那些大鱼大肉,这会子看了,却也觉得那肉好吃得很。不禁多夹了两筷子。
等到吃完饭,晏辞照着自己往常的习惯,又读了半个时的书,等到觉得倦意上来了,方才放下书卷,回房躺着休息。
忠伯照例送了消食茶过去,敲了了数下房门,却仍然不见动静,忠伯想着,今日里宫中来的太监传过话,是晏辞以使臣之身,前去迎接临安行宫的太上皇,那是怎样的一份差事,想想也知道辛苦。
更何况临安距离京城,足足二十里,一路舟车劳顿,晏辞的身子素来羸弱,这一路折腾又是领得的这样的差事,不禁心下思忖着,言辞一定是太过劳累方才睡得太沉,左右一碗消食茶,应该是不紧,便也没有在意,只是又将那茶水端了回去。
晏辞本来是困意上来,躺着闭眼睡觉。可是不消片刻,或许是那几口卤肉压了食,只觉得胃中绞痛难忍,晏辞翻来覆去却找不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想要伸手去拿床头的茶盏,可是伸手过去却只将那茶盏扑在地。
清脆的碎瓷落地的声响,淹没在寂静漆黑的暗夜中,回应他的只有窗外风雪将至前,呼号的风声。
等到忠伯半夜起夜,不放心来到晏辞房门外探望的时候,依然是喊了几声都无人应答,忠伯习武之人,此刻扶着房门静耳听了一刻,只听着里面呼吸声一声重似一声的呼吸声。忠伯心下一惊,一个用力,那单薄的木门便被忠伯一掌劈了开来。
“大人,大人——”
晏辞一身单衣从床上跌了下来,但是因为身体虚弱却是无力回到床上去,只得自己心的倚着床边歇息,身上裹着半截棉被。
此刻已是深夜,外面是马上要入冬的寒风呼啸,屋内还没有来得及生炭火。
所以虽然没风,但从窗户门缝里吹进来的冷风,还是足以把这屋子给量了个透彻。
忠伯一边心将晏辞扶起来,一边认真给晏辞盖了被子,口中念叨,“都是人糊涂,还以为大人是累坏了,不想着却是身体不适。”
忠伯着,将手背贴上晏辞额头,刚刚一碰到晏辞的皮肤,忠伯便吓得赶忙收回了手。
道,“哎呦,我的爷。可了不得,怎么的这般的烫手。爷您等着,我去请大夫来。”忠伯着起身便走。
被晏辞轻轻拽了衣袖,晏辞轻轻看了看地上的碎瓷,忠伯会意,道,“爷是想喝口水?”
晏辞点了点头,干裂的嘴唇露出一抹苦笑,他这一生,到底是哪里哪里造的孽障,功成名就,却还是每一日都受尽苦楚。如今却是沦落到,对着一盏枯灯,央求别人给一碗水的地步。
忠伯走出去两步,而后又忽然回身,道,“爷。的得去回春堂请大夫,您且稍等一等,我让穗禾来伺候。”
晏辞知道,当初留下穗禾不过是因为叶宁还,又是女孩子家,让忠伯照顾多有不便。
而穗禾虽然后来被忠伯查出来是七皇子的人,但也是因为七皇子以她母亲性命做威胁,所以穗禾才答应进府为七皇子做线。
可是随着七皇子的溃败,这里倒成了瑞禾心甘情愿留下来的地方。
主子生的斯文俊秀,又温和可亲,还是一个一心礼佛的新科状元。
自己要伺候的,不过是一个和善亲切的姐,自然比去别处,动不动受人骂的要强。
晏辞略微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看到穗禾领着叶宁立在房中了,相较穗禾,言辞自然是更关心叶宁,他最近虽然在府上,但是已经不合叶宁同桌吃饭了,男女有别,倒是让晏辞很少有机会去观察这个表妹的近况。
晏辞看着眼前的少女,鹅黄的长衫,衬得姑娘已经有了几分窈窕姿色,有一缕长发被她捏在手中,面上含着几分乖巧笑意对着晏辞微微一笑,晏辞便觉得心里像是开满了花。
“阿宁,过来。”晏辞虽然觉得自己累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但看到这精雕玉琢粉嫩嫩的人儿,还是觉得万分的喜爱。
那叶宁也不扭捏,径直走上前去,从穗禾手中接过茶盏,躬身上前道,“兄长快不要起身。忠伯兄长病的厉害,您且歇着,这是穗禾泡的安神茶,您先喝上一口,大夫稍后就到。”
晏辞看着叶宁,年纪虽,行为举止却可称得上是落落大方,不禁笑道,“阿宁长大了不少。”
叶宁笑了笑不话,只自己伸手将茶盏喂到晏辞口边,让晏辞缓缓喝下去一口,方才问道,“兄长觉得如何?”
晏辞喝了一口水,又感慨自己这个妹妹竟然年纪,成长为这般的心智,实在是难能可贵,不禁心中高兴,便道,“嗯。很好。阿宁平日里也喝这个么?”
叶宁轻轻点头,道,“偶尔睡不着的时候。穗禾会给我煮。”
晏辞心中一痛,旋即问道,“怎么了阿宁,在府中是不是有什么不便?”
叶宁见晏辞紧张,没有话,却先笑道,“兄长的什么话。我和哥哥在家乡的时候,吃的都是野草麸糠,如今跟了兄长,日日里都是好吃好喝,忠伯怕我和哥哥正在长身体,还每每都变着法子做。我来的这一年里,竟是长高了一大截呢。”
晏辞笑着不话,相较于初来的时候,这兄妹二人都长高了不少,只是怎么也是客居于此,晏辞实在是担心兄妹二人受了什么委屈。不禁又出声询问道,“那阿宁又是时常为什么难以入睡呢?”
叶宁轻轻摇头叹息,道,“我能有什么事,左右不过是想想兄长和哥哥,想想父母爹娘罢了。”
叶宁话的时候,语气放得很轻很轻,但又让人觉得非常的认真,晏辞听到叶宁提到她的父母,不禁心下酸涩,道,“父母都会比我们先一步离开的,因为他们比我们先一步来,你不必太过伤心。因为……因为有朝一日,我们也会离开。”
叶宁苦笑了一下,将那茶盏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而后道,“是啊,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可是每当月色深浓的时候。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风声雨声,虫唱鸟鸣,就会想,别人呢,别人和我一样孤独么。
为什么,只有我,要拥着这无边的夜色发时间。兄长或者哥哥在府中的时候,我还会觉得好一些。
虽然我是女子,不大与你们一处,可还是知道,这院子里,还有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早几个月,兄长左迁蓝关,哥哥在书院读书习武,那些日子。哎……”
叶宁着,自己轻轻摇头叹息起来,道,“那些日子,我绣完了手头所有的花样,抄完了所有的经书。可,还是觉得长夜漫漫,天亮那么难。”
晏辞觉得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后脑勺疼的像是要炸开来了,却还是想要给叶宁一些安慰,晏辞道,“我和你哥哥,以后便是你的亲人。纵然我们没有在一处,那血脉亲情,也是割舍不断地。你万莫要在自己伤神,回头怄坏了身子。
叶宁笑了笑不话,只问,“兄长可还觉得口渴,我再为您添一杯茶来。”
晏辞看叶宁,似乎没有听到心里去,便趣道,“我这妹妹,如今是真的长大了。兄长了半天,倒是没到你心里去。罢了罢了,等我改日入朝,便在满朝文武中,好好地为你物色一位如意郎君。到时候,热热闹闹的把你给嫁了出去,你也不用嫌弃兄长,兄长也省一碗米。”
晏辞很少笑,此刻忽然这样话,叶宁知道晏辞是有意开解,便也不再苦着一张脸。
只得笑道,“兄长还是快些养好身子吧,朝廷里那么多的青年才俊王孙公子,我怕是兄长去晚了,都给别家的姐挑走了!”
二人一时开,倒是显得热闹不少。不多久,便见忠伯匆匆的领了一个留山羊胡的大夫进来,那大夫放下药箱行了礼,便仔细为晏辞把起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