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你是我的心之所向
忠伯的手艺,一直是非常的好。杜子衿喜欢吃荤,晏辞却喜欢吃素。此刻用心做了一桌子菜,样样色香味俱全,荤素参半,香飘四溢。
杜子衿和晏辞一起在偏厅坐了,刚刚没吃几口,便见阿九急里忙慌的跑了进来,他一向举止妥帖,此刻竟是慌得毫无分寸,本来就不喜欢笑的脸,此刻挂了满满的阴郁。
按照晏辞对阿九的了解。他深知他主子的喜好。不是出了了不得的事情。他是断断不会在杜子衿陪着自己吃饭的时候慌里忙慌的跑进来的。
晏辞不发一言,轻轻的放下了碗筷,山雨欲来风满楼,晏辞知道,这些日子大概是不能太平了,便带了一抹听天由命的神态来看着眼前的主仆。
杜子衿轻轻瞥了晏辞一眼,而后道,“阿辞这是什么神情。”
晏辞微微一笑不话,杜子衿便也不再多,只看着阿九道,“出了什么事。”
阿九抬头看了晏辞一眼,而后轻轻上前,俯身在杜子衿耳边轻轻些什么。阿九不想让晏辞听到,晏辞也不恼,只是在一旁低头浅笑。
杜子衿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沉下去,好看的眉眼里愤怒和厌烦参半。随后便丢了筷子,起身离开。
那筷子被杜子衿用了蛮力摔在桌子上,落在盘盏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晏辞刚想伸手去捡那筷子,忽然被杜子衿挡了一下,杜子衿沉着眉眼,道,“是我失态了,父皇在宫里放了一把火,这会子怕是连太仪殿都是乌烟瘴气。我好心好意,想要供他颐养天年,他倒好,想要在祭祖之前,做出一个不祥的映照。那我就只能,让这把火烧到他自己身上了。”
晏辞轻轻点头,伸手握了一下杜子衿的手,而后道,“皇上吉人天相。得承大宝,实乃天意所致,众望所归。皇上要万事心。铲除奸佞,早日还这天下太平。”
杜子衿轻轻拍了拍晏辞的手背,而后道,“阿辞放心,只是可惜了,今日里怕是这饭是吃不成了。”
晏辞反手又拍了拍杜子衿的手,而后道,“皇上且放心去。”
杜子衿轻轻点头,而后方才携了阿九匆匆离去。
晏辞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心中忽然无尽伤感,而后道,“忠伯,去把叶宁和穗禾都叫过来。你们一起陪我吃饭。”
忠伯应声而去,晏辞反而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气性。倒是让人家笑话。
下午的时候,言辞被杜子衿一道旨意召进了宫。经过太仪殿前的时候,一路过去,所有宫女太监都面若寒蝉,个个垂首沉默。
这皇宫虽然宽阔浩大,但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死气沉沉。像是每一步落在地砖上,都能听到轻微的声响。
晏辞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但也只得继续前行。随行引路的太监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影。晏辞到太仪殿门前的时候也已经是空无一人。
晏辞在太仪殿门前,恭敬行礼,道,“微臣晏辞,叩见陛下。”
晏辞干净的嗓音被初冬凛冽的风吹得四散开来。须臾消失不见。
空旷的大殿里甚至听不到一点回声。晏辞伸手推开了紧闭的大门,缓步走了进去。
明黄的垂幔四处飘摇,晏辞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之上。
等到晏辞走了数十步,已经到了太仪殿的正中央,身后的殿门忽然自动合上。
大殿之内所有燃烧的烛火忽然熄灭,但是这是十月的下午,不是夜晚。
所以那些蜡烛的熄灭并没有太过激起晏辞的恐惧。相反,更让他坚定了心中的猜测。
“太上皇,果然英明。”晏辞看着地上,由于日影西斜而照耀进来的金色光芒。轻轻出声喊道。
身后有从容的脚步声传来,晏辞并没有回头,反而是淡定的笑着。
不多久,那身影停住,晏辞方才慢慢的转回身。映入眼帘的是杜衡一张苍老无比的容颜,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晏辞道,“皇上在哪儿?”
杜衡捋了一捋自己花白的胡须,道……’朕就在你眼前。”
晏辞轻笑着摇头,道,“太上皇糊涂了。你已经禅位给你的太子儿子了。如今,你该是在临安行宫颐养天年的太上皇。”
“颐养天年?”杜衡脸上有着难以掩藏的深刻恨意,他冷哼一声道,“是活活等死吧。”
晏辞能理解杜衡的愤怒,所以他愿意给杜衡一些时间,但却不是真的就会认同他。
杜衡冷笑道,“我立他为太子,便是做了准备,将这天下江山,都给他。可是他呢,他杀了朕的儿子。我要惩罚他,我要惩罚他!”
杜衡着,便要伸手去抓晏辞的脖颈,晏辞虽然羸弱,但论起灵活机敏,躲一下杜衡这般的老人还是有一线机会。
晏辞本能的向后一躲,杜衡便要欺身上前。晏辞边躲边道,“你当知,你这一步走出去。连你剩下的皇子也都保不住。”
杜衡愣了一愣,而后道,“既然他们不能败我那个不孝子,就是让他们苟活于世也不过是受尽屈辱。还是让他们和我一起走的好!”
晏辞见一激不成,不禁心中暗自着急,道,“我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宰相,你纵然是杀了我,也不足以撼动这天下江山,这一片土地上的人们,终究会在他的统领之下,过上安宁平和的日子。而你,不过会是一个被史书骂尽的无能昏君!”
言辞慌不择言,却是想什么什么了,一时之间只见杜衡冷笑道,“史书骂名么?那是他在位的时候,等到朕重新回到那个位置,我也可以安排史官好好地为我死去的太子皇儿,想个不肖不仁的罪名。你想吓唬我,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样子!”
晏辞从来没被人过这样的狠话,只红着脸登着脖子道,“那你杀了我又有什么用,不过是让你们父子之间,更加的没有退路而已。”
晏辞着,慢慢的向后退着,他的后背,已经碰触到了金銮金色坍墀前的扶手。
“退路?”杜衡忽然冷笑道,“你还是不要给我用什么缓兵之计的好。退路?他如果顾及我们二人之间的退路,当日就不会提着他亲弟弟的头颅去让我写退位诏书!不顾及我们父子之间情分的人,一直是他!”
晏辞到了这一刻,反而是什么也不怕,道,“他当日可以不顾及,是因为他手里有多数的御林军和京畿巡卫营,他不顾及却可以轻易将你从那个位置给赶下来。
但是你呢。你今日,有什么本事不顾及。你剩的,就只有这一条命了,你当真就不要了么?”
杜衡看着晏辞退无可退,忽然上前,一把掐住晏辞的脖颈,道,“那我就来告诉你,我凭什么不在乎。因为他当初要的是皇位,而如今我要的,就是让他痛苦,他践踏我的尊严,夺走我的权力,我要让他痛苦,我要让他失去他的心头挚爱。
朝野之中,早就传遍了他对你的偏爱。还朕昏聩。我看他才是猪油蒙了眼。对你这样的人,我是看也不愿意多看一眼的。受死去吧。”
杜衡着,手中便逐渐用力,晏辞只觉得脖子要被拧断了一般,胸腔里因为没有足够的空气,而隐隐作痛,晏辞慢慢的觉得头有些晕,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晏辞方才醒过来,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是明黄的床帐帐顶,脖子里清楚的痛感将晏辞拉回现实。一个声音落在头顶,“阿辞总算醒了。”
晏辞偏过头去,便看到了杜子衿含笑的眉眼。晏辞开口想喊一声皇上,却是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阿辞不要话,你伤了脖子,要养好一些时日才能好。阿辞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想做什么,指给我便好。”
晏辞抬手摸了摸自己脖颈之间的伤痕,脸上都是疑惑神色,杜子衿知道他心中所想,便道,“人已经被我锁在了密牢之中,本来他伤了阿辞,我该将他碎尸万段的。不过他还有用处,并且,他既然对阿辞下手,我便也不想让他死的那么痛快。”
晏辞轻轻地摇了摇头,眼中写满无数叹息,这父子俩真是一脉相承,连让人不好过的时候都一样。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处理事情的方法,晏辞又不能出声,只好暂时作罢。
等到太庙祭祖那一天,晏辞已经可以低声话了。杜子衿一早将晏辞召进宫来。
道,“我会和他先行一步,你和其他大臣则是随着华盖之后,步行前去敬天台。为防他们有埋伏,阿辞要走在人群中央,不要太过显眼。万事一定要心才好。”
晏辞一一点头应下,杜子衿似乎还是不放心,拉着晏辞来到内殿,从一个锦盒里拿出一个物件道,“这是藩国进献的金丝软甲,可以抵挡一般的兵刃,你快些穿里面。不然我怕是不放心。”
晏辞一惊,道,“那皇上穿什么避险呢?”
杜子衿笑了笑,“阿辞放心,我有天下江山和阿辞,断不会轻易交付自己性命,只要阿辞不令我分心。我有把握,平安无事回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