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42章兰州之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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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前往兰州的马车上,秦若因为心中焦急,少言寡语,而我还没有从昨日的伤心中缓过神来,也没有多大的兴致。

    只有陈茜茜,就跟去郊游似的,开心极了,一路叽叽喳喳。

    “我们若是抓到了那歌女,可算立功一件呢,你们是不是?”

    “不知道兰州有多远,我从到大都没出过京城。我父亲一直边关很远很远,这兰州处在交通要塞,估计也挺远的吧?”

    “哎你们怎么都不吭声啊,你们还能睁着眼睛睡着了么?”

    我以前竟没发现陈茜茜如此聒噪!

    不过,她吵了这么久,倒是把我心里的难受吵走了不少。我从到大,也从未出过京城,看见外面连绵不断的山丘,也觉得新鲜的紧,忍不住掀了帘子。

    秦若看了我一眼:“往兰州去,风沙会越来越大。到了明日,你可千万不要掀帘了,到时候风得把你的脸刮疼。”

    从京城到兰州,即便快马加鞭,也要四五日左右,中途还需要换水路走运河。很快,我们便上了运河上客运的大船,一走水路,咱们三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姐就有些受不住了。

    我和秦若倒还好,只是有些头晕而已,陈茜茜却晕船晕得严重,一个上午在船舱里吐了好几遭,看上去狼狈极了。

    我只好坐在床边,不时给陈茜茜喂些水来漱口。秦若本离我们离得远远的,后来看陈茜茜如此严重,大概心里愧疚,默默地去寻了船夫,给陈茜茜煮了提神醒脑的汤药。

    陈茜茜头发都有些散了,我把她扶起来喝了汤药,她哎呦了一声又准备睡下。

    秦若从我的手中接过汤碗,叹了口气,声地了句:“对不住,是我拉你们下水的。”

    真是稀奇,我们怎么也没想到,与秦若本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如今却成了患难与共的关系。

    以往对她的厌恶此时此刻,好像都灰飞烟灭了。

    我想了想,道:“你知道些什么,全部都出来,咱们一起商量。”

    陈茜茜也不睡了,挣扎着起身:“就是,咱们既然在一条船上了,就掏心呗,别有隐瞒了。”

    秦若放下了碗,寻了把椅子坐下,开始娓娓道来:“那花月楼的人,这歌女一个人来的京城,不是被人所迫,而是自己寻了这青楼,自己要卖身的。这自愿入青楼的女子可是几十年都不出一个,因此她在花月楼也算是出名。”

    “这夏月儿有一大特点,喜欢结交官员,在这些人面前,她总是曲意逢迎,与许多朝廷命官都来往甚密。还有,她今年还勾上了你那青梅竹马乔永,你那竹马还要给她赎身。”

    “天哪!”陈茜茜不禁生气地捶了下床,“林念,你这朋友也不值得救啊!”

    我无奈,只好解释:“第一,乔永不是我的青梅竹马,第二,他是被这歌女骗了,以为这歌女是他的知己。”

    “这知己可真难找,得去青楼才能找到啊。”秦若又忍不住她那刻薄的性子了,讽刺的笑了声,又继续道,“这花月楼的人只知道,夏月儿的娘亲也是青楼女子,并且已经去世,她独自一人从兰州来到京城,孤苦无依。除此之外,夏月儿就像一个谜一样,她不与其他歌女接触,也没有任何朋友,在她进了大牢时把她捞出来的那个店二,是她的同乡。”

    这么来,我就有些发了愁:“这兰州大不大,可也不,咱们若是还没找到歌女就被家里人抓了回去,面子上可怎么过得去?”

    “哎呀你放心啦。”陈茜茜一脸轻松,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花点钱找个包听不就得了。”

    “包听,是戏本里的那种百事通么?”我突然又想起来一个问题,“咱们在外要不要女扮男装啊?如此这般在外,会不会有危险?”

    “有什么危险?”陈茜茜毫不在意,“大壮二壮三壮不是在呢么?”

    秦若的嘴角抽了抽,我不由点点头:“你的倒也是,他们虽没多大实际作用,唬人倒是足够了。”

    陈茜茜这次出来,没有带侍女,反而带了府里杂役的长得人高马大的三兄弟。

    这三人乃是时因为痴傻被父母遗弃在路旁,恰好陈将军带兵路过救下来的。也正是因此,他们三人对陈茜茜言听计从,不会像其他人那般阻拦她出府。

    陈茜茜一脸得意,似乎晕船药起了作用,看上去精神多了。她抱着被子就看向了秦若,一脸坏笑:“秦若,既然咱们在一条贼船上了,你是不是要你与黄肇中的事啊?”

    秦若一下子脸就红了起来,虽然舱内光线昏暗,我们还是一下子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

    以前陈茜茜秦若借父亲学生的诗词自诩才女,她“厚脸皮”,可是如今看来,她并不像那般厚脸皮的人啊。

    “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因为我目中无人,唯利是图嘛。”秦若开了口,“可咱们身处官宦世家,大家虽然表面都装着一团和气的样子,背地里不都是如此,踩低捧高,仗势欺人。”

    我与陈茜茜异口同声:“谁的?”

    “好吧。”秦若也觉得有些羞愧,“我以前想,只要我一直身处高位,那么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又何须忌惮别人呢?我也不在乎你们喜不喜欢我,反正我有太妃给我撑腰。”

    “陈茜茜,你还记得有一次宴会么,五公主泼了我一杯酒,当场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开口为我求情。”秦若着着,语气也黯淡了下来,“我便更记恨你们了,在这之后,看到谁落难,都想去踩一脚。”

    “这我倒是记得。”陈茜茜回忆了下,道,“当时是黄肇中站出来给你求情的,你便是因此喜欢上他的么?”

    秦若摇摇头:“不是,像我这般别扭的人,我觉得他假惺惺,是故意看我笑话,比那些默不作声的人更可恨。”

    “直到今年的上元节灯会,我混在百姓里,站在街边猜灯谜,却遇到了难题。”她回忆着,脸上也不自觉带了笑容,“我怎么想也想不到谜底,心里着急,一跺脚,居然踩了一个人的脚。我转头一看,他站在灯火下,微微笑着看着我,那一刻,我便觉得我的心好像突然停了一下。”

    “咦。”陈茜茜不由得换上了嫌弃的表情,“你真肉麻。”

    我听得入了神。

    “大概,这便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秦若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猜出了灯谜,帮我赢了奖品。我当时便觉得,也许曾经对他的印象是不对的。”

    秦若还在继续着她与黄肇中的故事,我却走了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在想,“心突然停了一下”,这种感觉我似乎也曾有过。

    是在哪一刻呢?

    是顾凛之撑着伞站在我面前的时刻么?

    是顾凛之被我戳穿后让我独自回家的时刻么?

    我突然觉得后背凉飕飕,一下子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我不会真的喜欢大个子吧?

    ·

    经历了一天一夜,船终于靠了岸。清时的码头上人来人往,许多做生意的摊贩赶紧开始了吆喝,趁着乘客下船的时机多卖些东西出去。

    我们手拉着手颤颤巍巍地上了码头,陈茜茜使了大壮去雇车,我们几人就站在原地等候。

    这个时候,我突然听见了“咕咕”“咕咕”的声音。

    咦?

    我扭头一看,码头正对着的那条街上,有一个穿着马褂的老头正拎着一个鸟笼,嘴里还喊着:“西域神鸽,西域神鸽,看一看啊,便宜卖啦!”

    远远看去,鸟笼里那睁着炯炯有神黑眼珠瞧着我的,怎么那么像顾凛之那只大白鸽呢?

    “怎么了?”秦若见我张望,不由得问。

    我指了给她看:“那只鸽子,有点像顾凛之的。”

    陈茜茜看都没看一眼,一脸无奈地道:“念妹妹啊,这鸽子长得不都是一模一样的么?何况他的鸽子,怎么能跑到这里来?”

    的也是。

    大壮已经带着一俩马车过来了,我便转过身,准备跟她们一同上车。

    “咕咕”“咕咕”

    我扭头一看,那只白鸽仍倔强地盯着我,还扑闪了一下翅膀,似乎害怕我不管它,就这么走了。

    我咬了咬唇,抬头跟他们道:“你们等我一下,我去买了那鸽子。”

    ·

    到了酒楼,我们已经累得不行,决定先到各自的房间睡一觉,醒来再做算。

    我是被“咕咕”“咕咕”的声音吵醒的,起床一看,外面已是晌午,肚子也有些饿了。

    我走到桌子前,看着笼里的白鸽,不禁纳闷:“你真的是顾凛之那只鸽子么?”

    “咕咕”“咕咕”

    它跳了一跳,又叫了两声。

    “唉,可惜你不会话。”我托着腮与它对视,“若是的话,你为何会在兰州呢?难道你也有公务在身?”

    “咕咕”“咕咕”

    它又扑闪了下翅膀,似乎想出来。

    我便道:“我若是开了这笼子,你可不许乱飞,若是再被那歹人抓去,我可救不了你了。”

    “咕咕”“咕咕”

    它似乎是在回应我。

    我不由得乐了,便伸手开了笼子。

    它跳了出来,在桌上蹦了两下,又拿翅膀蹭我的手,似乎是在:谢谢林念女侠,你是我的大恩人。

    哈哈。

    我轻轻地摸了摸它的翅膀,不由得道:“那你这几日便跟着我吧,等我回京再送你回去。”

    ·

    “姐呀,你的这类人物,在这兰州可有上百人,我哪能搞清楚是谁呢?”兰州确实有传中的包听,此人一脸奸相,眉毛都要耷拉到鼻子上了,长得可奇怪了。

    秦若想了想,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那包听瞬时眼睛就直了。

    她慢悠悠道:“我相信先生你的能耐,若是你能听到这夏月儿的身世,以及她身在何处,除了这锭银子,我这里还有重赏。”

    他咽了咽口水,又抬头看了眼站在我们身后犹如三根木桩的大壮二壮三壮,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随即笑道:“的这就去给您听,保证给姐最详细的情报!”

    着便转身就跑,似乎生怕迟了,这银子就飞了似的。

    我见此人这副长相,不由得有些不安:“这人的话,能靠谱么?”

    陈茜茜趴在桌上,玩着手中的杯子:“唉,若是能光明正大来查就好了,我父亲在兰州还有部下呢。”

    秦若神色倒还平静,抿了口茶,道:“无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为了银子,一定会竭尽所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