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疑心 ·
怀恩完, 拿眼看了看房内,见并无外人,且门窗紧闭, 这才凑在朱辞远耳边,心嘀咕了几句,完还叹了口气:
“奴才早就想把这些事告诉殿下了, 只是总怕殿下发现奴才的身份,这才没敢。可奴才在大牢里的时候就后悔死了, 要是奴才把这些秘密都带到了地底下,日后这些人若真害了殿下,那可怎么办!”
朱辞远摸了摸她的额头:“好, 我知道了, 以后这些复杂的事都交给我。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就乖乖把身体养好。”
这丫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究竟都经历了什么呢?他有时听着想着这些事, 也会气恼她为何不早早同自己。可转眼又觉得,到底还是他做的不够好,没能让她释放下心防来。往后他定会护好她, 再不让她面对这些尔虞我诈的刀光剑影。
***
碧叶上的翠绿一点点被金黄蚕食, 再悄悄的离开枝头落到地上,从此风吹雨淋碾作尘土,悄悄的蛰伏在黑暗里,等待着下一次的新生。转眼一个月过去, 已是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深秋了。
怀恩这一月以来身子骨已养的差不多了, 除却一些辛辣油腻之物不能吃, 其他倒与寻常无异。这一月以来,朱辞远对她有求必应, 怀恩也对他假以辞色,日子倒也安安静静的过下去。
只是唯独处食一事上,朱辞远却是分毫不让,那些油腻辛辣之物一样都不许她碰。怀恩也借此发作了几次,朱辞远都任她闹,再低声哄慰。日常他几里要把那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就为了哄她吃下几盏子药膳。
可是这样的日子,他却很珍惜。每每夜里他抱着怀恩两人一起入眠,无数次他想张开嘴把实情向怀恩坦白,可终究看着她安恬的睡在自己身侧的模样,怎么都舍不得开这个口。
但好在这些日子以来,自从他获封太子,俗务缠身,倒是也借着忙碌逃避这件事。且贵妃怀孕的事他早已知晓,只不过之前心思全放在怀恩身子上。眼下腾出手来,想起那夜宫女顺儿给他提供的第二个消息。
这些日子,他派了东宫属臣悄悄的去搜集情报,查探郑贵妃与江剡之事。倒是果真发现了几处端倪,只是到底要如何做文章,还需好好思量。贵妃眼下怀孕,他不好去动。只是江剡这个人,那么多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是必须要除掉的。
怀恩拄着脑袋坐在朱辞远怀里,扒拉着桌案上成堆的情报,抬起头冲朱辞远一笑:“殿下是算着手对付贵妃了吗?”
朱辞远摇摇头:“眼下她怀着孕,稚子无辜,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动她。”
怀恩一下子从他怀里跳出来,气冲冲道:“那殿下就任由那贵妃生下孩子,任她耀武扬威!”
朱辞远见她为自己抱不平的模样,有些想笑。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笑意终究浅淡了几分。他重新将怀恩圈在了怀里:“自然不会。她生产之时,恰是除掉她的最好机会。”
怀恩听得来了精神,等着他继续讲下去。却不料朱辞远却住了嘴,揉了揉她的脑袋,叹了声气道:“怀恩,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藏污纳垢的事。你先去把那碗药膳给吃了,我一会儿腾出手来便陪你去玩儿几把投壶。”
怀恩听了,只撇撇嘴,见从朱辞远这儿再套不到什么话,也不愿再搭理他,只转头逗弄着她新得的鸟儿去了。
深夜里,朱辞远看着身旁已安睡过去的怀恩,悄悄的起身下榻,重新到了书房里。长宁见状,只得跟得上去。
“拿过来吧,长宁。”
长宁却红了眼圈儿,跪下身求道:
“殿下,您三思啊。上次体内余毒未清,已然落下旧疾。这长恨生虽与性命无虞,却药性猛烈。殿下您即便曾错怪过怀恩,可找其他的法子弥补。奴才实在不忍再见殿下伤害自己的身子。”
朱辞远只是苦笑了一下,这些日子他如在烈火烤灼之上。每当看见怀恩的身子一点点好起来,又像从前那样那般依恋于自己,他都会十分开心。每每想到自己瞒着她的那些事情,又会患得患失。午夜梦回,总见到怀恩用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自己,那种失望的怨恨的眼神。
他这才发觉,即便有一日怀恩肯原谅他,他自己终究也原谅不了自己。人终究是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的。
他起了身,从长宁手中取过药瓶,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他:“长宁,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勉强昧着良心把她留在我身边。”
长宁抹了把泪,不忍看他的殿下药力发作的模样。刚想转身退下,便听殿下在身后吩咐道:“杨英这颗棋子,可以用了。”
***
江剡刚向皇帝禀报完此次查抄贪官府邸的事,正告了退往殿外走去。此时却恰巧有个为陛下送茶水的太监与他擦身而过,他倒也未留意,只大步走了出去。
皇帝正看着奏折,忽听见声响,抬头一看,见杨英正弯着腰从地上捡起了个香囊。
杨英转回身来,却见皇帝正抬头看着自己,忙欠身笑了一笑,上前解释道:“奴才方才一瞥眼,见地下掉了个香囊。瞧着倒是眼熟,该是方才江厂督落下的。奴才寻思着明日去给他送回去。”
皇帝听罢,正好奏折看的乏味,闻言倒提起了兴趣:“什么香囊值得你巴巴的去送去。”
杨英捂嘴笑:“陛下,您有所不知,江厂督可是宝贝这个香囊了。您瞧瞧,边角都旧了,也没见他换下来。奴才瞧他爱惜的紧,估摸是哪个中意的宫女送的。” 他完倒轻了下嘴,“这些事该是不能同陛下的。”
皇帝闻言只是笑笑。宫中的对食之事他见怪不怪,并不忌讳。听杨英这般讲,也将那香囊拿过来细瞧。这香味但闻着有些熟悉,他微微蹙了眉,将香囊开,却见里头还包着一个宝蓝色的香囊,只是丝线都有些褪了色。
杨英见了,也掩掩嘴笑:“瞧瞧,可不是让老奴中了。瞧瞧这针脚粗的,倒是和娘娘的针线有的一比。若不是中意的女子绣的,这江厂督何必这么宝贝。”
一提起郑晚娘,皇帝听罢也觉得有些好笑,刚想笑骂他连郑贵妃都敢趣,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将那香囊拿起来细瞧,脸色便阴沉了下来。里头包着的这个与三年前晚娘送与他的生辰贺礼竟是极其相似。只是也看得出来,这个边角处有缺漏,该是个缝坏了的。
皇帝意识到什么,哪里是什么巧合,这香囊是杨英故意给他看的。他转脸看向杨英,杨英见他阴沉的面色赶忙收了笑,慌忙跪了下来:
“老奴有罪,请陛下责罚。”
皇帝却只冷冷让他起来,还将那宝蓝色的香囊与自己收到的那件生辰贺礼找出来,两相比对之下,脸色愈发沉了。
底下的奴才相互倾轧,这样的事他在这个皇宫中长大,从便见的多了。只是杨英此人他知道,是伺候他的老人了。若是弄虚作假,这样的事他也是不敢干的,无非只是借着这么个名头将事情捅到自己这儿来。想着想着,他捏紧了手中的香囊,若有所思。
***
这日郑晚娘正由王彬服侍着,一勺一勺的喝着碗安胎药,苦的她直皱了眉头。
“江剡这几日忙什么去了?”
自从她怀孕,江剡每隔个两三日都会前来查探。有他在,她倒是安心些。倒是有好些日子没见他来了。
王彬赶忙低声回道:“好像是前几日厂督办差时出了些差错,陛下发了火,多挨了几板子,眼下还在静养。厂督吩咐过,奴才们不准在娘娘面前多嘴,奴才便也不敢了。”
郑晚娘眉间一蹙,倒是也会多什么,强忍着喉中的恶心,将那碗苦药一勺一勺的喝尽。
晚膳时,皇帝特来昭德宫用膳。郑晚娘想起此事倒是提了一嘴:“陛下当初把臣妾的人要了去,臣妾当初忍痛割爱。可陛下如今倒好,这若是用的不顺手了,还给臣妾便是,怎么还苛待上了。”
郑贵妃原本是依着往日的腔调,话里带刺的替江剡求个情。还想着皇帝往日里就吃她这一套,喜欢她这种话的的方式。她已许久未对皇帝如此,但为了给江剡求情,倒是也乐得哄一哄皇帝。
看得出来近日她对皇帝的冷淡已经皇帝有些不悦了。只是怀孕后她日渐慵懒,实在提不起精神日日哄着他。才发现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情分一旦断了,是怎么拾都拾不起来的。
但只是极为寻常一句撒娇的话,皇帝因为心中有了芥蒂,听入耳中只觉得刺耳,淡淡“嗯”了一声,将筷子搁下了。
郑晚娘知道他这又是不高兴了,可性子使然,她并不去哄,只假做不知,随意扒拉了几筷子,便也搁下了。
晚膳用的不欢而散。皇帝终究顾及着郑晚娘的身子,压着火气,劝她又多用了几口,便起身准备去沐浴。
郑晚娘给王彬使了个眼色,王彬领命退下。皇帝进了浴室,有人服侍着退下衣袍,躺进温热的浴池里,这才觉得心头的火气舒缓了些。
那滑腻的手从他肩颈往下滑来,以为是晚娘,该是她察觉到了他的不悦,眼下是来意温存的。
他便捉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只是还顾及着她有孕,不敢乱来,只在那柔滑的臂上反复揉捏着。只是渐渐的却察觉出几分不对来,他转过头来,在看清那宫女的面貌之后,顿时大怒,将宫女推到了浴池之中。
他随意擦了擦身子,披了件袍子走出来。却见郑晚娘中端着捧热茶,坐在暖炕上慢悠悠的喝着。
他顿时怒火更甚,可终究顾忌着她有孕不敢胡乱发作。叫了杨英过来,给他带好斗篷,一甩袖子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殿门。
王彬见状,赶忙要上前去劝,却被郑晚娘冷冷叫了回来。
皇帝站在昭德宫门外,冷风中等了大半个时辰,仍不见有人出来挽留。他怒气冲冲的叫了轿撵来,憋着火气回了乾清宫。
作者有话要:
he哈!he!
个人认为男主并不是不可原谅的,在那种情境下,很容易会怀疑怀恩当初是故意放假消息给他,再者,怀恩就没有犯过错吗?但他每一次都原谅了。
人和人之间,就是相互包容的。
当然,在原谅他之前,当然要狠狠虐他。
话,我一直觉得我是个甜文作者(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