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婆和外公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 好不容易把我母亲送出来读了大学，结果没想到她碰上了许巍。”

    “许巍什么都没有，就长了张爱花言巧语的嘴， 和一副看得过去的皮囊， 但这些已经足够把一个单纯无知的女生骗到手了。”

    “和许巍结婚后，许巍就暴露出他的真面目， 每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家里全靠我母亲一个人支撑下去。”

    后来呢，就发生那件事。

    赵清柔不过是县城里一个领着微薄工资的初中老师，那件事情发生后县城里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她每天都在流言蜚语中度过。

    她无法承受， 在日复一日的这种环境下，最后一根弦终于崩断了。

    赵清柔精神上出了问题。

    学校辞退了她，而这时赵清柔的病已经很严重了。

    她终日恍恍惚惚，给许星淮做饭时会把蛋壳一起炒了，经常半夜一个人爬起来跑到外面游荡。

    那时许星淮还在上高中， 他每天放了学先回家做好饭看着赵清柔吃完， 再跑到饭馆里洗盘子。

    他兼职的一点收入勉强支撑着母子俩活下去。

    后来他 * 考上了大学， 成为了这个县城里几十年来第一个考上S大的学生。

    学校奖励他一笔钱， 他用这笔钱和暑假工赚的钱上了大学。

    他以为这样灰暗的日子已经结束了，可是苦难永远没有尽头。

    寒假他回家那一天， 赵清柔坠楼了。

    他就在厨房里， 却没能看住她。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赵清柔爬上了没有防盗网，被风吹的摇摇欲坠的窗台上。

    她像是一只蝴蝶一样翩翩坠落。

    许星淮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血。

    它源源不断的从赵清柔的身下流出来，仿佛像是要流尽了一样。

    万幸他们住在三楼，赵清柔被抢救回来， 医生告诉他现在最主要的是医治她精神方面的疾病，要时时刻刻看着她防止她再次自杀。

    许星淮等赵清柔好了些后，又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

    这里有护士和医生照管着，至少再也不会发生上次那种事了。

    高昂的医疗费他根本无法承受，而在那个冬天，他从S大退学了。

    他背着那把吉他走过了无数个酒吧，无数个天桥，然后在那个春天他遇见了陈芜。

    陈芜知道他缺钱，答应给他一大笔钱，只要他和公司签约。

    他进了娱乐圈。

    “故事的后面你已经都知道了。”许星淮。

    他完这段话，周围安静了下来。

    他看着她，姑娘眼圈红了，盯着他张了张口像是不知道该什么。

    她会什么？

    她发现她那么崇拜的许星淮原来有过这样一段糟糕烂透的人生，他不是她眼里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星星，而是那个县城里在所有人异样眼光里努力活下去的，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平凡人。

    鹿晚眠喉咙堵的很，正想开口而这时叶桃又给她了通电话过来。

    这一晚上她已经挂断叶桃好几个电话了，要是再不接只怕叶桃以为她出事了直接去公安局报警了。

    她无奈道：“哥哥，我先接个电话。”

    许星淮看着鹿晚眠走到一边。

    他自嘲地勾起唇角。

    也许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吧。

    那他还在期待什么呢。

    不，不要期待。

    期待是所有痛苦的根源。

    他不允许——

    “哥哥。”

    冷不防的，鹿晚眠的声音传过来。

    “我能接受你所有阴暗的、痛苦的过往，你不用害怕我知道后会怎么想，因为我——”

    她顿了顿，弯着眼眸微笑。

    “因为我最最最喜欢哥哥了。”

    她最最最喜欢许星淮了。

    从一开始，她喜欢的就是那个夏天，背着她走过麦田的少年。

    她喜欢的只能是他，而不是任何一颗星星。

    许星淮一怔。

    像是寒冷的冬夜里炸开了一簇簇烟花，火星掠过天际，又像是在幽暗深海里，见到一束透明的白光。

    他快速跳动的整颗心脏，都因为她这句话而柔软到不可思议。

    或许。

    他要溺死在这温柔的漩涡里了。

    *

    《罪证》持续在拍摄中。

    林郁生坐在监视器后面，摸了摸下巴，看着许星淮和鹿晚眠两人。

    自从 * 两人从“国剧之夜”回来后，他就觉得两人有些不对劲。

    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不上来。

    “导演，在看什么呢？”裴江走过来，微笑道。

    林郁生指了下许星淮和鹿晚眠两个人：“嗯，你看这两个，是不是看起来格外像一对？”

    这时是片场休息时间，鹿晚眠估计在和许星淮对台词，女孩笑吟吟抬眼看着少年，眼里的欢喜都快溢出来一样。

    裴江面色一沉。

    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画面。

    他以为跟许星淮了那番话，能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两人关系更近了些。

    许星淮这个人，裴江根本看不懂他。

    而他查到的那些事情，无一不在告诉他，这个人太危险了。

    鹿晚眠毕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妹妹，他不能任由她继续发展下去。

    休息了一段时间，马上进行下一场拍摄。

    他们已经拍到剧本后半段，江野在十年后再次遇见陶柠。

    原先被他亲手勒死的人，居然就这样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他先是觉得震惊和恐惧，反应过来时，一种不清的滋味在心里发酵。

    太不可思议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跟了上去。

    这是一天在平常不过的早，陶柠走路去医院上班。

    陶柠从医科大临床系毕业后，就进入了这家学校附属医院工作。

    每天的生活枯燥又无趣，不过万幸她有个男朋友和一只猫。

    男朋友陈征是在大学谈的，医科大旁边就是警校，陶柠长的漂亮，是医学院的院花，在大学就有不少男生追她。

    陶柠都拒绝了，直到遇见了陈征。

    遇见陈征那天，她和舍友出去玩结果被人偷了手机和钱包，她反应过来想去追，结果就看到旁边的少年矫健地冲了出去，她还没看清呢，就看到少年把人摁在地上，冲她叫了一声。

    “哎，同学，你的手机。”

    陶柠眼里都是陈征明晃晃的笑意。

    后来陈征跟她表白，陶柠没犹豫就答应了。

    这么一算，她和陈征在一起也有七年了。

    在这一年，陈征当上了刑警队支队长，而她也博士毕业，顺利当上了外科医生。

    陶柠差点死在十七岁那年。

    她对当时的事情已经记得不清楚了，只记得当时头脑一片空白，脖子被勒的无法喘过气来，在这种窒息的情况下她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淡蓝色的病房和母亲焦急的脸。

    母亲见她醒来，喜极而泣。

    后来陶柠就被母亲带到江城一起生活，在上高三那年，母亲带她去医院做了**移植手术，这个手术很成功，她重获光明了。

    她考上了医科大，成为一个可以拿起手术刀的外科女医生。

    日子就这样平静过下去，过不了多久陈征就会和她求婚，然后他们就可以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家。

    而江野的出现，破这种平静。

    “柠柠。”和她搭班的护士笑道，“这都快十点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陶柠望了望窗外，不知道什么 * 时候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雨，江城的春天总是阴雨连绵，一下就是一整天。

    陶柠摇摇头：“我没带伞，等陈征过来接我吧。”

    “哟。”护士冲她挤眉弄眼，“我你下班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走，原来是等你那个刑警男朋友呢。”

    “哎，柠柠，话你俩什么时候结婚啊？”

    陶柠笑了笑：“我不知道，看他吧。”

    闲聊了几句，护士去病房了，陶柠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下。

    她开手机，是陈征发过来的消息。

    陈征：【加班，不能来接宝贝了，只能委屈宝贝自己一个人车回去了[委屈]】

    陶柠失笑，回了他一句。

    【好的】

    陶柠站起来，向护士借了把伞。

    出了医院大门，陶柠撑着伞，往家里走。

    这里离她住的屋子才一公里，一般她都是自己走回去的。

    四周空旷安静，耳边是连绵不断的雨声，陶柠走了几步突然脚步一顿。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身上像是落下一道偷窥量的目光，而且这目光还一直如影随行，像是一条在暗地里伺机而动的毒蛇。

    又是这样。

    早上她去医院的时候，就感觉有人在跟着她。

    陶柠手心里出了点汗，量了周围一眼。

    没有人。

    陶柠转过身，往前走。

    她的余光看到地上不远处投下一道浅淡的人影。

    有人在跟着她！

    她的直觉没错！

    陶柠意识到这点，脚步加快。

    身后那人也加快了步伐，陶柠心跳如鼓，最后是近乎是跑回去的。

    这一公里的路，她却觉得像是走了一个世纪一样。

    她住的地方得从一条巷那里拐进去，陶柠跑着一不留神踩到地上的水坑，她脚底一滑，直接摔了下去。

    有人稳稳抱住了她。

    “救命”这个词差点脱口而出，但这一刻她看到那人的脸时，她一怔。

    “陈征，你怎么在这里？”

    陈征笑容无奈，把她扶起来。

    “我后面不是给你发了条消息，我先过来送你回家再回警局加班吗？你是又没看我消息吧。”

    陶柠摇摇头：“我就看了你前面给我发的消息。”

    她腿的裤子都湿透了，陈征看她这幅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皱眉。

    “你怎么跑这么快？要不是我在你身边，恐怕你刚刚要摔惨了。”

    “我感觉……”陶柠顿了顿，突然道，“陈征，刚刚是你在后面跟着我吗？”

    “对啊。”陈征无奈道，“我刚到你们医院门口呢，就看到你一个人撑着伞走在前面，我喊了你几声你都没听到，然后我追了过来，没想到你越跑越快……”

    “你看，差点还摔着了……疼不疼啊，宝贝？”

    陶柠松了口气，摇头：“不疼。”

    “那行吧，宝贝受伤了，我抱你上楼。”

    还不等陶柠反应过来，陈征一把抱起陶柠，往区走过去。

    “陈征！”猝不及防被抱了起来，陶柠失声道。

    “再喊就亲你！”

    “你无耻！”

    “我有多流氓，你不是已经习惯了吗？ * ”

    ……

    声音逐渐远去。

    不远处，男人将帽子扯了下来，月光照着他脸上。

    赫然是江野。

    他跟了陶柠一路。

    “好，卡！”

    林郁生的声音传来，鹿晚眠赶忙从裴江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跑着跑到许星淮面前。

    “哥哥。”她笑眯眯的，一双鹿眼扑闪扑闪。

    “我刚刚演的好不好？”

    许星淮捏着矿泉水的手微微一顿。

    他也注意到一道视线，是裴江看过来的。

    他唇角勾了下。

    “还行。”

    “那都是哥哥教的好！”鹿晚眠顺杆儿爬，狗腿地笑，“自从跟哥哥对戏后，我演技突飞猛进，导演都夸我呢！”

    “是吗？”许星淮微微挑眉。

    “当然。”鹿晚眠起谎话来脸丝毫不红，“所以，我觉得我很有必要，在下一场拍摄前，在向哥哥讨教下。”

    “讨教什么？”

    “也不算讨教啦。”鹿晚眠笑吟吟撑着下巴，“就是想和哥哥再对一次台词。”

    “好。”许星淮。

    他答应的如此干脆，鹿晚眠一怔，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他。

    “接下来的那场戏，你和裴江更多对手戏，我就对他的台词吧。”

    “啊？”鹿晚眠一呆。

    她找他对台词肯定是对的江野和陶柠的戏啊。

    还不等她出心中的疑惑，许星淮突然凑近。

    她闻到他身上清冷的木质香，和淡淡的薄荷糖香味。

    他为什么要吃薄荷糖？

    鹿晚眠呆呆的想。

    “你在想什么？”许星淮念着台词，声音愈发低沉。

    “……宝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