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河神第四(11) 修真界的霸道总裁……
出了河神洞之后, 阮潇第一个就看见了跪在乾溪边的王晋阳。
王晋阳左瞧右瞧,似乎只认得阮潇,因此跪前了几步, 一把抱住了她的脚:“仙君呐!我知道错了,求求仙君饶恕我的罪孽!”
阮潇抬不开脚, 冷淡道:“您何罪之有?”
王晋阳眼珠子一转, 嚎啕大哭:“我是被那蛇妖迷了心窍, 它又拿我家老娘威胁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这才同流合污啊!仙君,仙君饶我一命罢!”
他一面哭着,还一面扇自己巴掌,下手毫不留情,没几下脸上便都是红印子:“我当真是受了蒙骗, 才害人害己, 落得如此下场……仙君若能宽恕, 我定当余生尽心供奉。”
阮潇见他裸露的臂上有一道黑色的蜷曲, 便知他身上必定也有蛇卵。如今蛇妖已除,这些东西却尚未死尽。
“供奉倒不必了, ”阮潇道,“先前被选来做贡品的那些人……他们的家人,你必得尽心侍奉。”
她扭过头, 询问道:“桫椤师姐, 这样可好?”
桫椤气色好了大半,而今点头道:“不仅如此,还得好生为乾溪上游三镇的镇民排忧解难。他日若还有无辜百姓受到了妖魔牵连,你须及时禀报,否则为你是问。”
王晋阳一听, 立刻磕头拜谢,连嗑十余个不止。
阮潇将水囊递给了王晋阳,吩咐道:“此中是蛇妖的腹中血,有解毒之功效。你找三口水缸,将此物倒入,再将无蕊花磨成粉末一同搅拌,然后分发给每一个镇民。不可遗漏一个。”
王晋阳双手捧过,叩谢之后立刻让人去抬了三口水缸到溪边,然后组织镇民排队领取。若家中有尚不能行动者,则遣人送到家中。
白雾退去,已明,簋镇渐渐地有了生气。若用照妖镜一试,便能见一派清朗,再无妖气横生之景。
喝了水的镇民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时常有人来向阮潇他们道谢,言辞恳切:“多谢几位仙君相助,来日必定要报答仙君的大恩大德。”
“是啊,我早觉得这河神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仙君,咱们到现在还被人利用呢。”
……
此起彼伏的感谢声中,有人提着一只大红冠子的公鸡。
这是那个死去的张老头的儿子,张先。
男人憨厚地笑了笑:“仙君,先前是我多有误解,还望仙君见谅。若非仙君发的那面镜子,我女儿恐怕早已丢了性命。如今蛇妖已除,我父亲的仇也算是报了。只恨我自己没有能力,无法手刃那妖怪。”
他着,把手上的公鸡往阮潇怀里一塞,生怕她不接似的,飞快地溜走了。
“咯咯咯——”大公鸡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阮潇被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捧着公鸡,不知该往哪里放。
紧接着,周围的人见状,纷纷拿出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一篮子鸡蛋,胭脂,布帛,尽数往阮潇他们几个人的身上丢。任凭怎么推辞都没用。
没一会儿,就将几人淹没在了山似的礼物中。
“仙君,你们要是不收,就是不给咱们面子,看不起咱们簋镇。”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叉着腰,将阮潇试图还回来的耳坠塞了过去。
白襄被布匹遮住了视线,左右摸索着:“这是哪儿啊,啊?人呢?师姐,你踩着我了!”
明觉抱着手,靠在墙边,忍俊不禁。
神木州素来民风剽悍,簋镇的居民更是个性直率,加之常事贸易,比周遭地方富庶,因而出手也甚为大方。
“这金镯子我们可不能收,”桫椤将它还给了一个穿戴整齐的妇女,见对方脸色一变,立刻改口道,“金子这东西对我们修行者身体有害,不然,您换两个鸡蛋来?”
那妇女满心疑惑,见其他几人纷纷附和,这才消了疑虑,嘱咐仆从去换点别的来。
过了好一阵子,阮潇才挣扎着终于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侧过头,看见阿菡换了身衣裙,正在街角陪孩子嬉戏。她面色红润,已无大恙。更远处,袁青站在树下,眺望着乾溪。
一碗水端到了袁青跟前。
“我不想劝你,”阮潇,“生死乃世间头一桩大事,你若心意已决,自行倒掉便是。但换作是谢师姐,她会怎么做。她当年为了与你相守放弃了修行,若泉下有知,又该希望你如何抉择。”
袁青的衣袖被风吹起,他沉默了良久,最终接过了那一碗混了血腥味的水。无蕊花的细□□末漂浮在水面上,恰如那年初见时,谢裘珍发上的簪花。
“……多谢。”他低声道。
这时,空灵的歌声随着湍急的水流飘荡而来。一团柔软的白色如柳絮,从水中冒出了脑袋。
藻妖的触手慢慢地攀上了岩石,将整个身子带到了溪边。她轻轻吹了口气,只见无数水滴化成了气泡,飘到了阮潇身旁,然后发出了清脆的声音,碎成了一朵花的模样。
“你自由了。”短暂的水雾里,阮潇微微笑了起来。
藻妖柔声细语:“我要继续呆在这里。我……我答应了上星君,会守着他们的。”
这样也好。阮潇想。
“咳,阮潇。”桫椤叫住了她。
“怎么了师姐?”
桫椤表情不大自然,侧过头不与她对视:“这几天,多谢你了。先前,是我多有冒犯,还希望师妹不要放在心里。”
阮潇微微笑了起来:“师姐不必介怀。师姐身为前辈,亦是一路对我多有照拂。同门之间互相帮助,本就是应该的。”
桫椤一愣,见阮潇目光坚定,便不再多言。她将一块热乎乎的烤馍递给了阮潇,语气直直的:“吃点东西吧,这是簋镇的特产。”
“嗯?是镇上那家有名的老字号昌吉?多谢师姐。”阮潇咬了一口,果然酥脆非常,里头的肉汁顿时浸了出来。
桫椤见她吃得香,神色便缓和了许多。
“师姐,我也想要。”明觉笑道。
桫椤看了他一眼,抱着剑走开了。
明觉朝阮潇道:“师姐外表虽傲,为人确是十分好的。”
阮潇点了点头,认同他的看法。她将剩下的饼截去自己咬过的那块,分给了明觉一半,还有一半给了正走来的白襄。
“哇,真的好香。”白襄用嘴叼着,手指顾着和珍珠玩。
珍珠缠绕在她的臂上,原本在要靠近明觉时往后一缩,钻回了她的袖子里。白襄抱怨道:“你也太不认人了。”
她转而朝阮潇道:“这回多谢你了。改明儿,我请你吃饭。”
“还请人家吃饭呢,你看你自己,汤汁都落了。”明觉忍不住调笑。他是这么,手上的动作却是想将白襄嘴角的碎末擦掉。
但在他的手碰到之前,白襄不经意地退开了,捧着脸四处张望着热闹。
明觉垂下了手,眼底浮出了一丝落寞。
反应迟钝的阮潇对此浑然不觉,只当是二人情骂俏,又忍不住为远在暮朝峰的息然掬了一把泪。
此时,齐约清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顺势一指:“师伯,那位就是大荒山暮朝峰的阮仙君。”
阮潇抬眼,只见齐约迎着十几个穿着紫色道袍的人走了过来。他们的衣衫皆华贵,为首的那个白发之人更是气度雍容。
“这是我陆师伯,霜华宫三清堂的堂主。”齐约介绍道。转身又朝陆绪方道:“师伯,这回多亏了阮姑娘画下的符咒,才不至于让事情失态。”
阮潇将手叠在一起,虚行了个礼:“不敢当。晚辈见过陆前辈。”
她大方地抬眼,发现这人虽然须发皆白,容貌却不过二十五六。想来霜华宫这样的地方,必然是驻颜有术。
陆绪方似乎注意到了她的量,但也不甚在意,反而是以询问的语气道:“这位友,敢问你贴在镜子上的符咒,可是大荒山独有的咒术?我在别处,并未见过。”
他手上持着一枚铜镜,背面贴着的,正是那日在地牢里几人一起抄画的符文。
“不上是独有,只是我暮朝峰一门常用的罢了,”阮潇道,心中一动,临时给这东西编了个名字,“此符名为驱魔,融追魂令、清净术与疗愈之法。”
“哦?驱魔,暮朝峰……”陆绪方念了一遍,显然也不曾听过这一脉。
“敢问贵山门是师承何人?”他问。
阮潇坦诚道:“师尊同尘君。”
“原来是同尘君,失敬失敬,”陆绪方笑道,“想必贵山门也是人丁旺盛,才能有阮姑娘这般才俊。”
阮潇不知如何作答,直觉应该不能失了脸面,于是道:“鄙山门一共师徒四人。”
……算上了息然和胖头鱼,可不正是四个人么。
陆绪方一愣,笑了起来:“友真是有趣。只是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友是否愿意。”
他虽笑容温和,但气场强大,出的话总是不容置疑。
“您。”阮潇礼貌道。
“依我拙见,这驱魔符十分有益,若能将它用于妖魔常出没之地,分发给百姓,便也能保一方平安。”陆绪方道。
阮潇谦虚道:“您过奖了,保一方平安不上,只是恰巧在蛇妖一事上起了些微不足道的作用。当然,如您所言,若能将它分发给百姓,自然是一桩好事。”
“友莫要谦虚。我们霜华宫地处雷州,周遭常年有妖魔作祟。本派不擅除妖,因此颇为头疼,总须仰赖他人帮助。若能借驱魔符一用,当是极好。”陆绪方道。
见阮潇不知该作何答复,陆绪方接着道:“当然,本派也不是想要白借。若友答应,我们也愿出个价,作为报酬。”
阮潇一愣。
这驱魔符本是应急之用,她从未想过会有人愿意花钱来买。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合理的。陆绪方想用,大可以直接抄。但这东西必须要用大荒山独有的仙灵草驱动。就算直接用灵力画,也必须要知道正确的回路才行。
因而,陆绪方此举,也算得大方。
虽如此,阮潇仍然下意识地摆手。
然而陆绪方显然会错了意:“友的意思是,五?”
阮潇看了看自己的手。五,五什么?五文?
“也好,五金一张符,也是甚为合理。齐约,你去点钱,按一万张来算。”
阮潇瞪圆了眼睛。见陆绪方面带笑意,诚恳真挚,丝毫没有弄虚作假的意思。
她阻拦道:“陆前辈,此事……还须我回去与师尊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哦?”陆绪方笑容微敛。
阮潇解释道:“陆前辈莫要误会。您既想要一万张,一时半会儿也是没有这么多的。何况……”
何况这个符文尚不完整,也未经多方测试,这个昧著良心的钱绝不能收。
她绞尽脑汁想着辞:“我有意再将驱魔符做一些改进,也能让使用者更放心一些。”
“如此甚好。”陆绪方递了个眼神,齐约立刻将一个沉重的包裹拿给阮潇。
“这里是五千金,姑且算作定金。还望阮姑娘与同尘君商议之后,尽快给我们答复。”
阮潇差点没抱动这沉重的金子,立刻用乾坤袋收走了。她整个人晕乎乎的,迷糊之中看见了霜华宫一群人的背影,那勾了金线的衣领和嵌了玉的鞋履无不彰显着奢华。
……这难道就是修真界的霸道总裁?
阮潇不禁联想到了独自在山上抱着算盘的盛云起,这强烈的对比不免让她产生了一丝丝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