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里出来后, 顾辰一路跑出了巷子。

    在马路上拦了辆出租车。

    上车后，司机问去哪儿。

    她想也没想，朝对方报了三个字：“天和苑。”

    外面太阳很大，上午的阳光已经有晒得地面都冒烟的迹象, 隔着车窗玻璃, 太阳白得近乎刺眼。

    顾辰眼神发虚地看着外面, 直到双眼传来刺目的酸意。

    到了顾云腾家, 她输入密码进了门。

    客厅视线昏暗, 阳台的窗帘都没拉开。

    才九点多, 又是周六, 顾云腾八成还没起来。

    顾辰没出声。

    换了拖鞋直接往他卧室走去。

    推开房门, 卧室内的视线更加昏暗, 厚重的遮光布营造出一个黑白颠倒的世界。

    顾云腾正躺在床上讲电话, 突然卧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接着一个黑影出现在门口。

    他整个人弹了一下。

    看清是顾辰后, 他对着电话那头：“我这有点事，先挂了。”

    然后他回过身, 一边从床上起来, 一边问：“你怎么来了。”

    顾辰整个人有点木，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到一样，感到沉闷，压抑。

    急切地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来宣泄这股情绪。

    但她不知道自己过来要干嘛，站在门口也没动，手还扶在门把上没离开。

    室内开着空调，顾云腾穿着短款的睡衣，头发蓬乱没有型，他走到顾辰面前：“你先到外面等一下, 哥哥去洗漱。”

    顾辰抬头望着他，没好，也没不好。

    顾云腾见她不肯走，不免好笑：“怎么了？你是还没睡醒吗？”

    听到他问自己话，顾辰也没分辨是什么，只是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顾云腾被成功逗乐，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带着调笑道：“那你过来，是要陪哥哥一起睡吗？”

    话音落下。

    顾辰再次点了点头。

    顾云腾这次有点哭笑不得，这情况他还没遇到过。

    他回过头，看一眼自己乱糟糟的被窝。

    再转过头，看着顾辰：“真要睡？”

    顾辰这次没回答。

    她沉默地注视他一会，突然踮起脚尖，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然后毫无征兆地亲了上来。

    顾云腾：“……”

    这是顾辰第一次主动亲他，显得毫无章法，动作生涩又笨拙。

    顾云腾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一方面，偷袭来得太突然，他本能地紧张了一下。

    至于另一方面，他还没洗漱啊……

    他没想到这姑娘，居然还挺重口味。

    最终，顾云腾还是扯开了她。

    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盯住她的眼睛，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告诉哥哥。”

    顾辰整个人像陷在一股茫然的情绪里，从那边回来后，她感觉自己的心里很空，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又迫切地想做点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正当她要投入进去，顾云腾却突然将她扯开，她整个人处在一个孤立，悬空的状态。

    这种感觉令她感到不安。

    她试图想抓住点什么。

    顾辰把头靠在顾云腾胸前。

    耳畔立刻传来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是敲在耳膜上。

    而后，她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腰，侧脸在他胸前蹭了蹭。

    像是要从他身上汲取温暖。

    顾云腾回抱住她。

    他低下头，嘴唇凑近她的发际，微微弯着腰的姿势，像把她整个人嵌在自己怀里一样。

    “孩，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好吗？”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近距离听起来有点不带感情。

    顾辰：“没人欺负我，我就是突然想起妈妈，有点难受。”

    顾云腾沉默两秒。

    “你去见顾长河了？”

    顾辰顿了顿，从他胸前离开，仰着头望着他，带着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知道？”

    如果不是熟悉他为人，一定怀疑自己被跟踪了。

    顾云腾淡笑着松了怀抱，垂眼瞧着她。

    “一声不吭地跑过来，二话不就对哥哥霸王硬上弓……”

    “……”

    顾辰张了张嘴，有点不知从何起。

    “亲完还抱着哥哥求安慰，很明显受了很大委屈，能够让你这样不开心的，除了顾长河，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好吧，算你厉害。

    这都能猜到。

    顾云腾牵着她的手，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顾云腾侧着身子面向她的方向，双手捏住她的手，温柔地捏了捏：“跟他吵架了？”

    顾辰：“也没有吵。就是看到他，心里就不舒服，尤其是想到妈妈……”

    “那怎么还去见他？”顾云腾挑了挑眉，“他来找你的？”

    “不是，早上村长电话叫我回去看看，结果看到他在。”

    顾云腾大致明白了。

    顾长河故弄玄虚，想要给女儿一个惊喜，却不知道他们早就知道他回来了。

    “那他有没有跟你什么？”

    “他想跟我相认，但我没有……”

    当她妈妈也不想看到他的时候，顾长河的脸色不太好看。

    也许觉得在手下面前被女儿这样有点没面子，他把那两个年轻人支开了。

    然后，顾长河对她：“爸爸知道你恨我，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关注着你，却不敢走到你面前来。要不是这次房子拆迁，我可能还在国外犹豫。爸爸年纪大了，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亲人，爸爸算把国外的生意转移到这边来，往后的日子，我们父女俩再也不会分开。”

    他吱吱咕咕讲了一通，顾辰没有半分波动，等他完，她反问他：“谁跟你是父女？我有过要认你吗？”

    顾长河绷着脸，半晌道：“辰辰，别太任性啊。”

    “论任性我可比不上你，丢下未成年的女儿和身患绝症的妻子，一走就是十年。回来以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让我叫你爸爸……”

    “顾长河，”顾辰本来不想动怒，可这么多年的恨攒在一起，最终还是忍不住朝他大叫出来，“我告诉你，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爸爸!”

    之后，她就跑了出去。

    爸爸两个字，并不单单只是一个称呼或是一个血缘关系。

    更多的是责任和依赖。

    而这个男人，从她出生的那天开始，就没对她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

    妈妈活着的时候她都几乎不叫他，以后更加不会。

    ……

    “顾大哥，”顾辰语气不太确定地道，“我这么做有没有不对的地方？”

    顾云腾笑了笑：“这事谈不上对和错。看你自己怎么选择，你要觉得可以原谅他，那就接受他，你要不想原谅，恨他一辈子，别人也没有资格来指责你。”

    顾辰垂下眼睑，长而翘的睫毛覆盖住眼里的情绪。

    “当然，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哥哥都支持你。”顾云腾，“但前提是，你的选择首先要让自己开心。”

    “可我，好像都不怎么开心。”顾辰老实地道，情绪还是很低落。

    原谅顾长河，她做不到；不原谅他，也未见得会高兴。

    他就像那肉里的刺，拔，出来会疼，不拔留着也会疼。

    “那就先放着不管他。”顾云腾，“人是会变的，想法也会变。也许某一天，你会突然发现，走出一个自己划定的圈子，其实并不是很难。”

    顾辰很认真地想了想，过了会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顾云腾瞅着她：“真知道了？”

    “嗯。”见他还是笑，顾辰推了推他，指了指他的嘴，“你，快点去刷牙。”

    “……”

    刚才亲上来都没嫌弃他，这会跟他话开始嫌弃了。

    顾云腾洗漱完出来。

    顾辰已经把面包和煎好的鸡蛋端上餐桌。

    旁边还放了一杯牛奶。

    顾云腾扫了一眼，而后勾了勾嘴角。

    顾辰坐在他对面，总觉得他那笑容格外地意味深长。

    顾云腾坐下吃早餐。

    顾辰在他对面看手机。

    顾云腾很快吃完，顾辰连忙放下手机收拾碗筷。

    顾云腾再次瞅她一眼，还是没话。

    接下来，他转身回卧室去了。

    等到顾辰洗好碗筷出来。

    顾云腾也从卧室出来了。

    “顾大哥，你要出去吗？”见他换了衣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顾辰问了句。

    顾云腾一手撑在门框上，姿势闲散道：“不出去。”

    “……”顾辰用视线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然后走到他面前，“那你换衣服干嘛？”

    顾云腾脸上带笑，大方让她直视。等她完话，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暧昧。

    “这不是，为了配合你么？”

    “配合我？”顾辰有点听不懂。

    “我现在吃饱喝足，也洗漱干净了。”顾云腾慢条斯理道，“你要不要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

    刚才没做完的……

    “？”顾辰还是没明白的样子。

    顾云腾只得把头低下来一点，嘴唇凑到她耳边，引诱道：“对哥哥霸王硬上弓啊！”

    “……”

    顾辰不出话了。

    她看着顾云腾，只见他眼底含笑，眼角内勾，笑得跟个妖精似的。

    身上的衬衣是骚包的浅粉色，衣领敞开露出性感的锁骨……

    这姿态摆明了就是要勾引她。

    顾辰的脸轰地一下就着了。

    都怪她刚才色迷心窍，才会主动去亲他，现在被他反制。

    顾辰嗫嚅着，磕磕巴巴道：“我还要去看雨桐，我得走了……”

    最后一个字音还没吐完，眼前一道黑影罩下。

    顾云腾把脸怼到她面前。

    顾辰下意识往后退，被他的手从后面按住，贴向他。

    “跑什么？”他笑道，呼吸里带着清爽的薄荷气息，是他常用的漱口水的味道。

    顾辰的脑子却一点也不清晰，闻着这个味道，反而更加头昏脑涨。

    她吞了下口水：“我……没跑。”

    “那是因为哥哥手够快。”

    “……”冷不丁被他揪出事实，顾辰也无话可。

    “真不算再霸王哥哥一下？”

    他一而再地提起这事，顾辰觉得要不还是满足他一下吧。

    总归是她先动的嘴，他才惦记上的。

    还特地换了衣服，吹了头发。

    想到这，她撅起唇，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顾云腾没动。

    见顾辰再无动作。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笑道：“只是这样？”

    “……”顾辰绷着脸解释，“我刚才就是这样的。”

    “不会伸舌头？”

    “……”

    “既然没学会，”顾云腾继续厚颜无耻道，“那，哥哥再教教你。”

    ……

    半时后，顾辰顶着一张大红脸从顾云腾家里出来。

    顾云腾本来要送她，被她按住脸推回门内去了。

    站在电梯口，顾辰摸了摸发热的脸颊。来之前，她心情很差。

    现在，心情倒是好了。

    却有点，主动送上门被人欺负的感觉。

    突然觉得有点郁闷。

    这时，电梯门开了。

    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她抬头一看，是住对面的刘思源。

    看到她，刘思源意外了下，量她一眼：“跟顾总吵架了？”

    顾辰摇头。

    “那怎么脸这么……”话到一半，刘思源的目光顿在她充血的唇上，瞬间恍然大悟，“顾总这人工呼吸够激烈的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