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四十八章 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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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燃着淡淡茉莉香, 任外头冰天雪地,卧室里依然温暖如春。

    挂着深蓝色帐幔的雕花乌木大床上,传来女子极细的轻哼声, 似愉悦似难耐。

    过了不久,屋外传来霜九的声音:“大人,京中的探子来了, 有急事。”

    安抚好床上的人, 萧容昶直接袒着胸膛,披上外袍起身推门出去:“去偏厅等着。”

    沁嘉闭着眼,听清楚是京中来了消息,可身体实在是太累了,很快沉入深眠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睁开眼时,见他正坐在床边, 目不转睛望着自己。

    刚睡醒还有几分懵懂,本能的去扯他衣袖, 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 就是景安侯被人诬陷行贿, 如今下了昭狱,陛下的意思, 要抄他的家。”

    见她一脸疲倦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忍,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下:“别担心, 昭狱里有臣的人,景安侯不会有事。”

    皇帝突然朝严陵发难,实属重压之下,要找人发泄心中的不满情绪, 也是以这种方式逼萧容昶尽快回京对付燕王。

    “之前臣故意让陛下察觉到臣与严家过从甚密,这次便要赶回京去,把这场戏做足。”

    萧容昶目光里流露出不舍情绪:“若是臣回京……”

    “本宫跟你一起便是。”两人距离极近,沁嘉眼中几分藏不住的依恋,顺势圈住他的脖颈。

    两人在庄子上朝夕相对住了七日,骑马猎,泡汤下棋,日子过得飞快。

    少年天子万万想不到,首辅之所以放任燕王继续在朝中蹦哒,只是为了安静回老家和心爱的女子过个年。

    眼看快到大年夜了,两人正商议那天要不要回陈家,就出了这档子事。

    萧容昶何其敏锐的人,近日见对方越来越粘着自己,心里正不知多高兴,怎么舍得分开。

    可眼下京中还不是安全之所,必须有所取舍。

    萧容昶安抚她:“这座庄子里里外外都有暗卫把手,殿下大可多住几日,待京中事了,臣再来接殿下回京。”

    “不是景安侯不会有事吗,那你跑回去做什么。”沁嘉坐起身来,微微蹙眉道:“萧容昶,你要让本宫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里。”

    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此刻神情是多么柔弱和惹人怜惜。

    萧容昶哭笑不得,拿起外衫给她穿上:“臣这不是为了保住殿下的钱袋子么,明年幽云的军需还得从严家出,陛下以此要挟臣回京,臣回去了,陛下自然不会抄家。”

    “你刚才,皇帝察觉到你与严家过从甚密,是什么意思。”沁嘉突然抓住关窍,仔细观察他脸色。

    见他眼神似有些躲闪,不悦道:“你有事瞒着我。”

    沁嘉突然想到了什么,往后挪了挪,离他远一些,问:“是女人?”

    萧容昶去拉她的手,被对方避开,声线不由冷了下来:“严陵他倒是敢。”

    “总不是你和严陵两个男的不清不楚。”沁嘉边,就要跳下床去,被人强势的一把捞了回来。

    “嘉儿!”这几日,亲密时他都是这样唤她,渐渐也成了习惯。

    萧容昶抓住她手腕,却又不敢使力,最后还是掐着她的腰肢,强迫她坐回床上。

    两相对视,萧容昶从她眼里看到几分茫然,一时间心疼不已。

    “你可还记得,曾经太皇太后身边的严沅柔。”

    果然,话一出口,她看过来的眼神就变了,带着几分不信任和冷淡。

    沁嘉挣脱开他的手,冷声道:“我果然没错。”

    萧容昶虽然性子清冷,却惯来会洞察人心,思及她近来的种种变化,以及此刻冲自己发火的原因,心中不由动容。

    若真如她先前所,男欢女爱,各取所需,何至于此。

    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欢喜。

    嘉儿,无论你先前是怎么想,如今心里已经有我。

    萧容昶先稳住心神,解释道:“臣决定带殿下来江阴过年,自然要布置得万无一失,之前陛下一直在暗中查探臣身边的女人,因怕他怀疑到殿下身上,臣便吩咐景安侯事先塞个女人到臣养父母家中,迷惑陛下派来的探子。”

    “那日臣回养父母家,总共就跟她见了一次面,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怎么会真跟她扯上关系呢。”

    而今见她因此事不悦,一时觉得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时又按耐不住心中喜悦。

    沁嘉始终态度冷淡,拿话凉凉的刺他:“在幽云时本宫就听了,多少世家大族将嫡女送给你做妾,你暗地留下一两个都罢了,偏偏挑中与本宫有旧交的严沅柔,萧容昶,你还要脸不要了。”

    萧容昶却是低下头,竭力忍住笑意,顿了顿才道:“陛下几次三番探臣房里事,最后也只查到个严家女,不知我家殿下又探到了些什么呢,嗯?看,臣身边总共纳了几房妾,又都藏在哪儿。”

    沁嘉脸倏然白了,这人竟拿这种事开玩笑。

    正心里兀自难受,却被人在脸上捏了一把,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正对上他温和的双眸。

    萧容昶没有再玩笑,正色道:“好了,殿下这是怄的哪门子闲气,臣身边干干净净的,什么人都没有。之所以放了个女子在养父母家中,实在为消陛下疑心。”

    又道:“如上次那般,陛下莫名其妙就和福王连手欲除掉徐骋意,赎臣直言,那可真是一招死棋,殿下不妨猜猜,若他知道臣和殿下的关系,又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沁嘉不答话,心里却在忍不住想,当初不就是看中他那张脸吗,近来怎会因为这人屡失方寸。

    难道,是喜欢他喜欢到迷失心智了?

    看到他,就有种很亲昵很可靠的感觉,看不见时,又总满脑子想着。

    莫不是中了邪蛊。

    不行,她得找到那个西域术士,将上次种的蛊取出来,看会不会好些。

    “嘉儿?”萧容昶见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越发觉得这事没办好,不放心道:“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沁嘉强起精神朝他看了眼,仍是没好气道:“你,皇帝会怎么做。”

    而且,只要是两人在一起,就忍不住想跟他挨着或者靠着,这是什么毛病。

    尤其这几日,每天睁眼闭眼都是他,习惯以后,竟然不想再分开了,想到要独自回幽云,就会难过得不行。

    这又是什么毛病——

    萧容昶干笑两声,语气尽量为委婉道:“若陛下知晓臣是长公主阵营,除掉燕王的事,恐怕不会顺利。”

    “这趟回京,臣会带着严氏女一起,让陛下更加确信那就是臣的软肋,此番他大概会对臣与严氏勾结施予惩戒,但景安侯除了钱,什么也没有,不至于让他忌惮,甚至为了日后能更好拿捏臣,他会放过景安侯。”

    “接着,臣便会装作真心为他做事,设下一场鸿门宴,亲自擒住燕王,然后向陛下请旨,让袁博带兵前往南都,将那里的兵全部收归麾下。”

    “前有福王挑拨,后有严氏作为胁迫,臣再去为他除掉燕王,如此顺理成章,才不会令陛下生疑。”

    完,他讨好的凑近,去向沁嘉邀功:“臣所挣得的一切,都是殿下的,将来殿下风风光光的回京,可别翻脸无情就好。”

    “你倒是将他彻底拿捏住了。”沁嘉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想起这些年,皇帝确实没有表现出任何治国的天分,轻轻叹了口气道:“罢了,天晟国运,也不是本宫能掌控的。”

    沁嘉兴致缺缺的看他一眼,没什么表情道:“你回京处置这事,我累了,你也不必来回奔波,我自会传信回幽云,让可靠的人前来接应。”

    萧容昶心里梗了下,就知道自己这几天好不容易拢住的几分真心,因着严沅柔这点破事,差不多前功尽弃了。

    若自己真就这么走了,来日相见,怕就是下一个蓝夙。

    更让他不安的是,这人当面装着没事,却会独自一人时偷偷的哭。

    萧容昶不声不响推门出去,找到霜九交代了几句话,特意顿了会儿,再回屋时,就被对方含着泪要落不落的样子,刺激得心里发慌。

    几步飞奔到床前,唤了声‘祖宗’,将人揽在怀里。

    沁嘉正厌弃自己,用力推了他一下,泪珠儿却一下落下来。

    萧容昶慌忙给她擦眼泪,柔声哄道:“臣已经安排下去,让人带着严氏女上京,皇帝的探子只会以为那是臣的马车,反而不会留意咱们。”

    “殿下,臣陪您坐船回京吧,路上还可以赏景听曲儿,比他们提前两天到,赶在除夕夜里,臣带你扮作寻常百姓的样子,去太湖边放天灯,看烟火可好。”

    沁嘉发现他只要肯好好儿话,每一句都能踩在自己心坎上,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心里有几分患得患失。

    要有多喜欢眼前这人,她是绝不肯承认的,但有些情绪,却是压根按耐不住。

    “好。”她点了头,只还有几分闷闷不乐。

    萧容昶看着她这样,心里又是宽慰,又是心疼。

    适才发现,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其实比一般女子还要脆弱。

    因他生出想成亲的念头,便折腾着要分开,因他找了个女人作幌子迷惑皇帝,便瞬间缩回到坚硬的壳子里。

    可她越是这样,越让人忍不住想将壳子剥开,占有那个最真实最柔软的周沁嘉。

    想到此处,萧容昶心中止不住激动。

    好想看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好想让她生出执念,抱着自己不松手,好想她再也舍不得离开,再也……无法出‘分开’这两个字。

    “嘉儿,这事是微臣错了,随便你怎么罚,只管,是想绑手还是蒙眼睛。”见她眼睛里终于聚了几分笑意,萧容昶松了口气,胸口那股闷胀的感觉褪去,只剩下甜蜜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