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四十九章 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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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京路上, 黑顶马车帘子突然被掀开,女子焦急的问:“怎么车轮又坏了,这样下去几时才能到京城。”

    上个月, 嫡母定主意要将她嫁给当地富商作妾,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求到了景安侯面前, 想退了这门亲事。

    景安侯自袭爵以来, 从不过问后宅事,对她也表现的兴趣寥寥。。

    却在仔细端详过她的脸后,问了一句,是要嫁给富商作妾,还是愿意去京中给首辅大人做事。

    她很自然的把这话理解为,对方要将自己送给首辅大人。

    当时脑袋懵了懵,想起曾在后宫见过的, 那个如芝兰玉树般清冷矜贵的身影,竟觉得同是做妾, 若对象是那位大人, 就并没有那般令人难以接受。

    景安侯, 首辅大人如今身边空了个闲差,需要一名有身份的女子来填补, 待事情做完,会再给她安排个好的归宿。

    唯一的不好,便是会对名节有损。

    在得知能将姨娘也接到京中照顾后, 严沅柔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这些年她们母女在主母手下讨生活,殚精竭虑,朝不保夕,如今能够脱离这种日子, 她自然求之不得。

    且她莫名就是觉得,首辅大人是好人,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

    之后,景安侯便将她送到了江阴首辅大人老宅,让她去那里伺候大人的养父养母。

    那时严沅柔还曾天真的想,他该不会就是想找个女子,替他照顾养父母吧。

    可是一个月后,她被收到的月例银子惊到了。

    足足二十两那么多,要知道严家虽富贵,但嫡母苛待她们这些庶女,自己收到的月例从未超过二两。

    如此一来,她倒是对自己扮演的角色越来越好奇了。

    坐在她身边的霜月放下车帘,劝道:“沅姑娘心些,莫要随便掀开车帘,引来刺客就不好了。”

    严沅柔想起首辅大人回来那日被行刺的事,不禁有几分后怕。

    “霜儿姐姐提醒得是,是沅柔大意了。”想起那张清隽冷雅的脸,她心里不由浮现几分异样,忍不住问:“大人为何不与我们一道走呢。”

    话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侯爷嘱咐过她,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不该她知道的不要多问,首辅大人自不会亏待她。

    霜月没有回答,只是安抚的笑了笑:“姑娘别担心,孔姨娘已搬进京都的新宅子里,等两天你们就能见面了。”

    严沅柔心里立时涌现出几分喜悦,笑道:“真希望早些见到娘亲。”

    大年三十晚上,她头一次离开姨娘,在客栈中渡过。

    侍卫长将整家客栈包了下来,晚上点了几大桌子的菜,大家聚在一起过年,倒也不显得冷清。

    霜月还悄悄告诉她,首辅大人待底下人极好,绝不是如传言中那般不堪,让她大可放心。

    严沅柔其实并未听过什么传言,在她眼中,首辅大人就是枝不可接近的高岭之花,清冷中透出十足威仪。

    每次面对他时,连大气也不敢出。

    初一那天,她乘着马车驶入一座宅院,果真见到了姨娘。

    她甚至盼望着,这个任务永远都不要结束,让她和姨娘安安静静住在这里,此生足矣。

    ~

    “这位姑娘,情路多舛吶,命里至少有三个男人。”月老庙里的神算子给沁嘉看过手相,又看向她旁边的年轻男子,啧啧道:“请问这位,是你的……”

    “自然是她相公。”萧容昶脸色阴沉下来,浑身透出寒气,盯着那老头儿。

    凌厉眼神仿似在,再胡八道,就将他这月老庙拆了。

    “能否让我再看看这位爷的手相。”老头面色几分畏缩,见他伸手,凑过去看了眼,目光闪了闪。

    “爷是想听真话,还是想……”

    “别废话!”

    萧容昶断他,末了,又冷冷补上一句:“大过年的,老人家,好好儿。”

    真是撞了他娘的邪,游完湖之后不回府睡觉,跑来月老庙听这江湖骗子胡言乱语。

    沁嘉抱着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不是不信么,那你发什么火啊。”

    “哼。”萧容昶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什么叫命里会有三个男人,敢当着他的面这种话,这老头莫不是活腻味了。

    神算子在这里摆了十年的摊,第一次见这种手相,且这两人又是俊男美女,看看通身的气派,绝不是门户出来的。

    为过年捞一笔,他顿来了十分精神:“从手相上来看,这位公子命格太过强势,将来恐怕会克妻。”

    “荒唐!”萧容昶拧眉,双手抱怀,冷冷站在那里,等着听他还能出什么鬼话来。

    沁嘉拉了拉他:“算了,咱们走吧,这里冷死了。”

    因是年三十,家家户户都蹲在家里过年,寻常门庭若市的月老庙也显得清冷。

    她觉得这老头就是个江湖骗子,拉着萧容昶就走。

    这死男人居然钉死在那儿了,拉都拉不动,最后生生被那骗子敲走了一百两,还拔了三根头发,让对方现场做法事,改掉他克妻的命。

    最后老头再三保证,他这一生不仅不会克妻,亦不会克情人,克主子,克侄女儿,必能和心爱女子一辈子平平顺顺,无灾无难,这事才算揭过了。

    沁嘉裹着他的披风站在旁边,眼睁睁看他喝下那碗混合了香灰和头发灰烬的符水,简直都快笑疯了。

    掏完银子后,见她笑得东倒西歪,站都站不住,萧容昶面上亦有些挂不住,看了眼不远处低头忍笑的随从,直接将人扛上了马车。

    回去路上,沁嘉见他神色淡定坐在车榻上品茶,一副清冷自持模样,仿佛跟刚才喝符水的傻子非同一人,不禁又生出几分逗弄心思。

    “爷,你刚那碗符水喝了有用吗,怎么人家现在感觉头有点昏呢。”沁嘉靠在他肩上,感觉他投来一记冷眼,头埋在他胸前,笑得乐不可支。

    “别多想,江湖骗子罢了。”他反过来装没事人,手指勾起她下巴,低头在她殷红的唇上亲了亲:“娘子今日玩得可尽兴。”

    沁嘉点头,笑得甜腻:“还好,就是萧大人喝了不干净的东西,待会怕闹肚子。”

    萧容昶笑了笑,俯下身来,满身清冷气息染上馥郁的茉莉香:“怎么不叫夫君了,接着叫啊。”

    沁嘉双臂便缠在他劲瘦的腰上,两人唇刚刚挨在一起,车子骤然颠簸,若不是萧容昶立刻将他搂住,差点就要摔了。

    “大人,一群乞丐在前面拦车乞讨,属下马上把他们赶走。”

    车帘外,乞丐们七嘴八道:“贵人给几个铜钱吧,别让咱们冻死在大街上,求求贵人救救我们啊。”

    沁嘉凝眉:“这是怎么回事,往年不是有巡城御使专门收容难民,顺天府的养济院现在是谁在管事。”

    “是臣的疏忽。”萧容昶脸色沉了沉,吩咐道:“传话给林子章,让他拿我的令牌从阁里支银子,将乞丐流民安顿在附近的寺庙,另抽调一支锦衣卫负责疏导。”

    马车继续前行,萧容昶却一直默默无言。

    看出他被刚才的事情影响,沁嘉握了握他的手:“这些事,你哪能面面俱到呢。”

    萧容昶淡淡应道:“之前的顺天府尹被臣革职,补缺的名单月初已经呈到御前,但陛下好像另有算。”

    他心情不好,却不只是因为刚才的事。

    随着马车驶进首辅宅邸,沁嘉还有些担心,问他:“我们就这么进来,不会被人发现么?”

    “无妨,这只是一辆很普通的马车。”萧容昶看她一眼,怀着一种异样的心思,主动提起:“何况明天晚上,严沅柔会坐着臣的马车去另一处宅子,到时,臣才算真正回京。”

    见她面色并无什么变化,眼神闪了闪。

    话间,马车已经停在台阶前。

    这里是他所住的院子,早几天就让人备好女子生活所需的东西,此刻还有个约莫十六七岁的侍女站在一旁候着,等他牵着人过来,屈膝行礼道:“奴婢锁秋,见过长公主殿下和首辅大人。

    沁嘉看了他一眼,跟着走进屋子。

    锁秋怯生生站在一旁道:“奴婢已经烧好了热水,殿下可要先沐浴。”

    “这里不用你伺候了。”这是他住惯的地方,寻常也没让女人进过,东西放在哪儿他也都清楚。

    室内布置得十分古朴,色调以深蓝为主,床放在靠右边的位置,床尾立着比人还高的书架,上面塞得满满当当的书册。

    当中一架山水屏风,沁嘉转过去,见是一张对窗的黄花梨木的书案,收拾得整整齐齐,纤尘不染。

    左边架子上是他收集的古玩摆件,沁嘉走近了细细看去,这些东西不拘年代,却都非常别致考究。

    这房间就如他的人,端方严谨,稳重成熟。

    最后转回到书架前,看着那一整排的礼经,想起他的另一副面孔,抿嘴道:“萧大人真是不要脸。”

    萧容昶回了句:“读书人要脸,站不到臣这个位置……”

    屋里地龙烧得很热,他脱了大氅扔在书案旁边的软榻上,看着她纤细的背影,不由愣了愣。

    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被传召入宫,觐见长公主时的场景。

    那时他是连中三元的状元,站在一身华袍,仪态万千的长公主面前,却无端感受到一股局促。

    而对方表现出的强势与轻慢姿态,亦压得他十分不快。

    因此,他言行比寻常更加冷淡,两人之间话不投机,很快结束了那次会面。

    之后他遇到过两次杀身之祸,皆被人暗中化解,他再三调查才知,那个一直在暗中助他的人,竟然就是一直看不上自己的长公主。

    接下来几年,他卯足劲往上爬,终于能在朝堂上与她抗衡一二。

    两人越是针锋相对,朝局便越是稳定,渐渐的,他才明白了长公主的用意。

    在旁人眼中,他与长公主之间有化不开的冤仇,但只有他们彼此知道,一旦对方出事,另一方都会倾囊相助。

    得知她挑中陆含章为驸马后,他心里竟然起了个荒唐的念头,同是状元,为何长公主看中陆含章,却对当年的自己嗤之以鼻。

    之后长公主竟然直言,会看中陆含章,是因为他那张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脸……无论真心还是假意,这话都太过诛心。

    那夜竹林中喝得酩酊大醉,便是止不住恼恨自己,不该对陆含章那些挑唆之辞,令她婚事生变,成为京中笑料。

    后又与她春宵一度,与其是被强迫,不如是彻底放纵了一回,且事后心中竟生出隐秘的欢喜。

    过去的自己便龌龊至极,如今手上更是不干净。

    顺天府尹迟迟未上任,便是因为他的私心,要将这位置留给他的亲信。

    他乃寒门出身,一直都知道,人要往上走才不会被人践踏。

    读书入仕,就是为了做官。

    现今他这把年纪,所顾忌的也越来越多,走一步想三步已是常态,而过去心里固守的那些条条框框,早在和现实的搏击中慢慢消散。

    尤其长公主离开的这一年,他在京中拼命揽权,现在的这个萧容昶,已习惯了满嘴谎言,行事也越来越无所顾忌。

    也是最近过得太顺畅,直到那几个乞丐的突然出现,给他提了个醒儿。

    严沅柔的事,已是越了雷池,顺天府今年未收容难民,是他的又一个失误。

    这样的事,本不该发生。

    若担心被皇帝猜忌,他可以想别的办法,独独不能牵扯到女人。

    事到如今,他也已经没有多少退路,和她的安危比起来,其他所有事都变得不再重要。

    可即便现在人就在自己身边,仍忍不住担心,对方想要的,是否过去那个毫无瑕疵,高洁端方的假象。

    这一刻,心里不断浮现出一个疯狂的念头,想让她认识这个面目丑陋的萧容昶,亦想……让她喜欢上这样的自己。

    男人面上一派若无其事,在书案前坐下来,缓缓道:“臣就是有些好奇,在殿下眼里,臣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因为乞丐无人收容之事,担心长公主对自己生出嫌恶之心,竟会紧张得手抖。

    萧容昶,你可真没出息啊——

    沁嘉转过身,看着他笑道:“你如今这样,还真是蛮令本宫意外的。”

    挑了挑眉,朝他走过去,顺手将披风解了下来。

    她里面穿着一件淡绿色缠枝花长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段,抬首轻笑道:“都道萧大人端方正直,可竹林相遇那一晚,你的端方是被狗吃了?”

    “那晚无状,是臣的错。”萧容昶头垂了下来,没力气和她逞嘴上功夫,背靠在椅背上,微微闭起了双眼。

    “萧容昶,你这样可真没意思。”沁嘉站在书案前,睨着那张清隽得令人心跳加速的脸,微微蹙眉道:“如果那次本宫没有强迫你,是不是我们之间也没这么深牵扯,你还是那个品性高洁的首辅,没现在这么多麻烦事。”

    萧容昶睁开眼,发现自己和她心里想的完全两码事,一时语塞,压根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一年臣所作所为,是自甘堕落,怨不得任何人。”

    忍不住冒着让她生气的风险,再试探了一次。

    “你堕落个屁!”沁嘉最听不得这话,恨不得当场给他一巴掌,双手撑在书案上,语气冷淡道:“若你现在这样叫做堕落,那本宫早几年干的事,岂不是该被天五雷轰了。”

    “铲除异己,手握权柄,才能安邦定国,一展抱负。”见他一副情绪低落的模样,沁嘉心里意难平,冷声道:“你是本宫选中的人,就该倾尽全力,坐上最高的位置,替君王分忧,好好儿治理这天下。”

    “萧容昶,你到底懂不懂本宫心意啊。”

    “你的约法三章,每一条我都有好好遵守。”

    沁嘉抓住她的手,目光笃定,一字一句道:“记得你曾过,不得残害无辜之人,可本宫却觉得,这话只适用于太平盛世,若是政局动荡不安,大家都朝不保夕,那么身在这局里的人,又有哪个是真正无辜的。”

    “你放过了眼前看似无辜的人,接下来却要牺牲更多你看不到的无辜者,萧大人不是伪善之辈,当知道该如何抉择,且本宫当初扶你上位,就是要将天子将江山托付于你,萧大人若真爱重本宫,就再莫什么要辞官,和妄自菲薄的话了。”沁嘉眸子里像燃着一团火,烧着他,越引越燃。

    “因为比起曾经那个端方正直,要靠本宫暗中庇护才能生存的萧大人,本宫更喜欢如今能在京中翻云覆雨的权臣,萧容昶。”

    两人五指交握,屋内空气热度攀升,萧容昶面上微微泛起红晕。

    见他眸中流露出一丝笑意,沁嘉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了什么。

    ~

    临近中午,萧容昶从卧室推门出去,接过下人端来的膳食,拿回房放到床头柜上。

    沁嘉刚转醒,坐起来,由着男人伺候自己洗漱。

    一个习惯了让人伺候,一个刚刚学着伺候人。

    萧容昶替沁嘉擦脸的时候,不慎滴了几滴水在她胸口,又急着拿干毛巾给她擦拭。

    “大清早的,摸哪儿呢。”沁嘉不耐烦的推开他,靠在软枕上,闷声道:“不是有个丫鬟吗,为何不叫她过来伺候。”

    想了下,又道:“算了,我还是住回公主府比较方便。”

    “胡闹。”萧容昶不禁蹙眉,将人拉起来,把刚湿的里衣脱下来,换上另一件干净的。

    怕惹她不快,一眼都没再多看。

    “喂喂,你到底会不会穿啊。”沁嘉浑身酸痛不舒服,被他摆弄得心里烦透了。

    也不知道哪儿不对劲,可就是怎么都不舒服,看谁都不顺眼。

    昨晚莫名其妙了一些话后,他不知道哪儿来的精神,生生把她折腾到快天亮。

    尽管两个人都得了意趣,但沁嘉几度死去活来,最后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边哭边问他,是不是又吃错了药,这次怎么这么久。

    寻常发生争执的时候,萧容昶见不得她哭,但在床上,在做那事的时候,心爱之人的眼泪仿佛就是催情的药。

    情浓时,沁嘉偏生还不要命的喊了他一声三叔,萧容昶简直疯了,非磨着让她悔改不可。

    直到各种称呼都叫了遍,他才放过了。

    想起当时的情景,萧容昶胸口一烫,低声道:“别乱动,夫君给你穿衣服。”

    “萧容昶,本宫记得你以前是正人君子来着,现在这样没脸没皮的,合适吗。”沁嘉手指抵在他心窝处,把人推远了些,唇角却得意的翘了起来。

    萧容昶默不作声,给她里衣外面套上棉夹袄,再穿上杏色外衫,最后将一个个盘扣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