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五十三章 即便日后翻脸,他也认了。……
待皇帝彻底失了神智, 李皇后急急忙忙唤来燕王留在她身边的亲信,问道:“快去告诉父亲,长公主如今在首辅大人府中, 让他多加心。”
“是。”底下人亦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讯息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去了。
今日是朝中最大的权贵萧容昶生辰,大门口前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只是还未及入内就被挡了回去, 霜九挨个解释,谢绝了所有送礼,并带着几个家仆在大门口守了一整日,不禁腰酸腿疼。
一看天色都黑了,匆匆回房换了身衣服,接着赶往梅花山庄,看晚上的宴会准备得如何样了。
想起大人连续两日都没出屋, 也不知那位殿下给主子灌了什么迷魂药,真真是美色误人, 害人不浅。
纵然心里不满, 寻常却不敢表露半分。
如今能进大人院子伺候的人, 谁人不知那位殿下就是大人的眼珠子,寻常稍微蹙下眉头, 大人都要紧张半日。
屋里,沁嘉身上穿了件藕荷色夹棉长裙,显得清雅又乖巧。
此时双手抱膝坐在软榻上, 看着萧容昶站在屏风前更衣,眼里流露出几分仓皇之色。
“臣今晚大概回来得晚,殿下自己先睡好吗。”萧容昶脱了家常穿的月白色袍子,换上一身紫色缎面锦袍, 袖口和衣摆上绣着仙鹤腾云,腰上系着黑色鎏金宽腰封。
墨色长发用一根玉簪束在脑后,眉目清冷,端的是仙姿玉容,绝世无双。
只在看着沁嘉时,眼里多了几分怜惜。
一旦知晓对方是受蛊虫影响,他很快逼迫自己捡回尚存理智,长公主从前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十分清楚,即便对年少时的恋人,都能狠得下心。
可笑的是,他真信了对方会这般痴恋自己。
“ 你不回来的话,我睡不着。”沁嘉将头埋进膝盖,感觉到他靠近,本能的过去钻进那个熟悉的怀抱。
许是子蛊感受过一次离体的威胁,这两天越发侵蚀她的意志,磨得她只想时时刻刻和萧容昶在一起。
过去是不知道缘由,以为这便是自己的本心,一旦认清楚蛊虫作祟,内心便开始矛盾纠结。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从未对他生出过一丝反感情绪。
她只是讨厌这样情绪不受控制,行为不由自主,但却没法否认心中对他的喜欢。
既然如此,何不放任蛊虫乱来——
感觉到她的手来到自己腰间,似乎想解开腰带,萧容昶一把抓住她的手:“殿下身子还不方便,就别招惹臣了。”
沁嘉却不管不顾的伸手摸去,微颤的手指探进他衣摆中,在他耳边呵气道:“不这样,本宫该如何撑过今晚。”
身体某处很快有了反应,见她头埋下来,萧容昶脑中轰的一声,果断抓住她胳膊道:“殿下,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可是我想要。”她双目定定看着他,神色坚决,眼中浮现淡淡嘲讽:“别装了,你难道不喜欢这样么。”
萧容昶第一次,舍得对她硬起心肠。
稍微用了些力道就将人推开,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嗓音清冷:“臣现在要出去了,殿下不妨好好想想,这么做到底合不合适。”
沁嘉萎顿在软榻上,低垂着头,长发遮盖住面容,也掩饰住她此刻自厌的神情。
萧容昶心脏处狠狠疼了下,差点就要控制不住朝她走去。
刚准备推门,就听见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沁嘉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嗓音里带着哭腔道:“即便是受蛊虫控制,可我清楚明白自己的心意,萧容昶,我一直是喜欢你的,从当初在城墙上第一眼看见你,便觉得你跟所有人不同。”
“你忘了,三年前你身重剧毒,命在旦夕,是我每天日夜陪在你身边,那时你便向我许诺,若能活下来,定跟我一生一世在一起,不离不弃。”
“你什么……”萧容昶将她拉过来,脑中一时反应不及,怔怔看着她,同时太阳穴一阵阵抽痛。
沁嘉虚弱的笑了下,告诉他:“不怪你,是那毒药的后遗症,让你忘却了那段日子。”
着,她手再次探了进去。
体内传来更深的渴望,是子蛊在叫嚣着,想要与他水乳交融,合二为一。
沁嘉蹲下身,跪在他面前,很快解开了宽大的腰封。
屋外风雪交加,屋内却一片火热,他额上甚至沁出汗水,面上浮现淡淡的红晕。
后背靠着门板,垂眸是她戴着紫金凤钗的头顶,禁不住,呼吸声染上欲色。
薰笼里忽然噼叭作响,上面搭着的绯色披风散发出清雅的茉莉香,他双手握紧,指甲深深掐入肉里,才能不被迷乱了心智。
若她的真话,两人早已定情,那么……心中被这个念头折磨,几乎要疯魔。
这时,庹随见天色不早,来到门边唤道:“三爷,马车已经备好了,请问何时出发。”
没等到回答,却听见一声接一声粗重的喘息,接着木板传来阵阵晃动,随着动作,从里往外轻轻的撞击。
庹随疾走退了下去,焦急的等在马车边上。
心里止不住担心起来,今晚那样大的动作,大人却好像混不在意,若真出了什么岔子可如何是好。
约莫过了半柱香,天已经黑透了,才见萧容昶走了出来。
漫天风雪中,他身上披着黑色大氅,领口也扣得严丝合缝,只是清隽面上还带着红晕,眼神亦有些不甚清明。
心里不禁埋怨起那位主子来,明知今晚的行动至关重要,也不知道从旁劝劝。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庹随不禁摇了摇头,内心深为他家主子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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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山庄,是萧容昶在京郊购置的一处别院,平时专用来举办宴饮,今晚是给他庆祝生辰,宾客满座,马车从门口一直堵到城门外。
见他终于出现,霜九松了口气,迎上前来道:“大人,燕王殿下传信来,会晚点到。”
“大人……”见对方神色有些恍惚,霜九急了,凑近了道:“我们的探子回报,燕王临行前,曾收到皇后娘娘传信,却不知信中些什么。”
萧容昶此时满脑子,都是方才她的那几句话,闻言竟直接从霜九身边走开了。
三年前他身中剧毒,恢复后的确忘了些事,就连长公主找西域术士给自己解毒,都是后来通过调查才得知。
刚才有一瞬间,他似乎能想起点什么,可那种感觉转瞬即逝,他很快陷入深深的无力感中。
等到萧容昶踏入宴会厅,晚宴才正式开始,他举起酒杯应酬了几句客套话,便兴致缺缺的让歌舞伎进来表演。
整晚不停有人上前跟他敬酒,着恭维的话语,他心不在焉的回应,最后转动着手里的杯盏,对着桌面怔怔出神。
众人习惯了他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样子,亦不觉得有什么。
直到厅外高声通传燕王殿下到,萧容昶凛然回神,和坐在下首的几个亲信交换眼色,起身下座相迎。
不过一切都已提前布置好,药已下在燕王酒中,待表演到第六个歌舞时,药性正好发作。
到时,锦衣卫和北镇抚司的兵马便会围上前来,只待他拿出圣旨,诛杀燕王。
可他今晚反应明显比寻常慢了几分,甚至燕王话的时候也忍不住走神。
有很多让人起疑的细节,都错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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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竟敢擅闯首辅大人府邸,是活得不耐烦了么!”萧宅大门口,两方兵马对峙,一方要往里闯,被一队精兵团团围住。
“本官奉旨前来,看谁敢拦。”为首一人手持天子令牌,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俯视众人:“谁拦本官,就是对陛下不敬,这是诛灭九族的罪过。”
可即便如此,萧府侍卫也无一人退缩,且纷纷掏出兵刃,将院子牢牢保护起来。
“蠢笨如猪,不见棺材不掉泪。”
庹随上前一步,面色冷峻道:“废话少,你今天要进这院子,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与此同时,锁秋已经收到讯息,带着沁嘉悄悄从暗道离府。
沁嘉走出暗道,回头看了一眼萧府,甩开锁秋的手:“带我去梅花山庄。”
随同的还有五名侍卫,闻言劝阻道:“殿下万万不可,看刚才的情形,恐今晚计划生变,梅花山庄绝不是安全之所。”
沁嘉眼中流露几分冷色,回道:“我知道,所以我更要去。”
几人皆垂下头来,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们的任务是时刻保护长公主安危,即便担心大人遇到危险,却不可违逆大人意思,置长公主于危险境地。
“本宫不能弃他于不顾。”沁嘉拼命忍耐身体里那股奇异的骚动,脑中不断有个声音在,去见他,去见他……
这些人对萧容昶都是死忠,其中一人斩钉截铁道:“大人不会有事,将殿下送到安全的地方,是属下们职责所在。”
罢,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继而拱手道:“殿下,得罪了。”
沁嘉此时毫无反抗之力,被他扛上马车,往城门疾驰而去。
马车走过郊外一条路,看见半山上燃起漫天火光,隐隐还能听见士兵们的厮杀声。
沁嘉脑中一片混乱,闭了闭眼,忽然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所幸旁边骑马的侍卫眼疾手快,飞身扑过去将她抱住,两人在地上了几个滚才停住。
其余人立即停下,锁秋惊慌失措的奔过去,察看沁嘉有无受伤:“殿下,您这是做什么,万一您出了什么意外,大人又该怎么办!”
“立刻带本宫回公主府调兵,否则,我跟他都会死。”手臂和脚踝上的疼痛,让她意志更清醒了些。
既然此时两方了起来,明燕王早有准备,难道,难道是皇帝故意让他们相残,好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短时间内,燕王哪儿来的兵马,和萧容昶京中的势力相抗衡。
沁嘉想起一个人,不由全身发冷,如今皇帝所依仗的人是福王跟翰王,今晚这场乱仗,定是受福王挑唆。
半山腰火光冲天,侍卫们咬了咬牙,终是带着长公主折返回城。
无论如何,若有公主府五千精兵加入战局,大人便更多了几分胜算。
此时梅花山庄中已成一片混乱,从外面射入的火箭将出口封死,萧容昶在袁博和冷俞的护卫下一路往外突击。
想到此刻府中也不见得安全,面色更是阴沉得可怕。
一连斩杀了数个阻拦者,萧容昶对冷俞道:“陛下让我们与燕王鹬蚌相争,最终得力的,却是岐山那只老狐狸。”
“燕王已知道我们要动手杀他,此时怕是再不听劝的,若是今晚我们败了,恐怕岐山会继续举兵谋反。”
袁博面色沉重,痛斥道:“陛下怎的就如此糊涂,轻信福王这种人。”
“那狗贼老奸巨猾,心思不正,我怎么他连吃了岭南几次败仗,还能在京中逍遥,原来是等着一天。”
“留着这一手,恐怕此时翰王的三万兵马,都上了阳谷道了。”
萧容昶沉声道:“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他们攻占京都。”
心中止不住一片悲凉,他空有报国之心,奈何未遇明君。
陛下,你究竟想怎么样。
这样的乱局之下,受苦最深的还是京城的百姓,作为一国之君,你真能眼睁睁看着京城生灵涂炭。
这一战,绝不能输。
厮杀声延绵不绝于耳,两方势均力敌,且都是派的精兵强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
萧容昶突围到前面,身后已只剩下几百人,眼见对方亦没好到哪里去。
燕王满眼血色,气急败坏道:“我当首辅大人是盟友,却没想你竟与长公主沆瀣一气,想要了本王的命!”
“少废话。”萧容昶冷着脸,眼中几分蔑视。
思索着即便今晚胜了,势力也受到重创,将来福王和翰王一样能以清君侧的名义举兵,自己还有无招架之力。
就怕一招不慎,会满盘皆输。
但这种情势下,幽云尚能自成一方势力,若自己与徐骋意里应外合,倒是胜算极大。
可她现在……
且不知对方此刻是否安全,更让他焦急的是,若自己不能及时回去和她相见,又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曾听闻西域术士,倘若自己身死,那么蛊虫也活不下去,如此一来子蛊也会随之灭亡。
她身子虚弱,经不起折腾,但若不是被子蛊操控,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娇弱模样。
关心则乱,有那么一瞬,他心中竟存了死志。
随即又咬紧了牙关,坚持与福王一决生死。
只要一想到自己死后,夙王必举岭南之力襄助她,心里便有万分不甘。
还没到那一步呢……他身后还有陇西王。
虽然徐达忠镇守在千里之外的邺城,一直压制边境邻国,可一旦京中举事,亦可召他回来解燃眉之急。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离开这里,想办法给殿下解蛊。
正在混战之际,却见不远处另有一队人马攻来,为首一人举着曾经的监国圣谕,朗声宣布道:“奉长公主之令,诛杀国贼李延庭。”
在他身后,所有亲兵齐声高喊,“诛杀国贼李延庭!”
“大人,是长公主的亲兵来援了!”冷俞面露惊喜之色,跟着高呼:“诛杀国贼李延庭!”
五千精兵势如破竹,很快得燕王那边毫无招架之力。
最终燕王落下马来,面色灰败的倒在地上,目光所及,见队列自动分开站在两侧。
刚才还奋力厮杀的士兵们,皆恭敬垂首,迎接一辆缓缓驶来的马车。
他知道车上坐的是谁,却始终不见车帘掀开,心有不甘,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突然胸口一凉,低头见一柄剑从前胸刺出,本还想些什么,口中却不住涌出鲜血,一个字也不出来。
“启禀长公主,燕王已经伏诛。”刚刚出手的那人,跪在马车前禀报。
萧容昶看着这一幕,忽然往前走去,于众目睽睽之下直接上了马车。
接着,马车便调转方向,顺着山道驶离。
驾车的是庹随,回去的这一路,他简直都要疯了。
刚才若不是他反应快,掉头得早,怕就让那些人听到动静了。
实话实,那位殿下也忒不矜持了,三爷刚一上车,就立马迫不及待的将人扑倒。
他们家爷也是厉害,经过那样紧张激烈的局面,立马能旁若无人的跟殿下在马车上亲亲我我。
简直如干柴烈火,一触即发。
听车厢里头激烈的战况,三爷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庹随满脸通红,车赶得快也不是,慢也不是。
现在这种情形,还怎么样进城嘛!
“殿下,不必……”见她被呛到,萧容昶内疚的将人抱起来。
余韵未消,他深深抒了口气,凑近了耳语道:“回去之后,臣定想办法让殿下恢复如常。”
“你觉得我现在不正常?”她眼睛红红的,嗓子眼还有些疼,盯着他出神:“依我看,你才不正常。”
萧容昶低低一笑,搂着她:“怎么。”
“你若脑子正常,今晚便不会弄得这般狼狈。”
“殿下得对,是臣无能,满脑子都是风花雪夜,倒把正事耽误了。”他嘴上这么,嘴角却不可抑制的勾了起来,柔声道:“臣还要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得她如此相待,即便日后翻脸,他也认了。
“你知道就好。”沁嘉轻轻了个呵欠,靠在他怀里很快睡着了。
萧容昶这次没有带她回府里,而是直接去了长公主府。
当初伺候的人还留下一半,且都知道他们二人关系,便任由他长驱直入,将长公主抱到卧房中。
“怎么睡得这样熟。”萧容昶早先见她衣服上沾了泥,只当是在哪里不心溅上的,此时给她脱衣擦身,才发现在她手肘和腿上有轻微的擦伤。
殿下,你究竟做了什么……
给她处理完伤口,又换上干净的里衣,萧容昶才起身离去。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醒,子蛊方才得到满足,没有再折腾她,是以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传来侍卫问话,萧容昶才知道她为了赶来救自己,竟跳下马车,整个人呆坐在椅子上好半天,都未回过神来。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是默默付出的那一方。
如今回过头看,才知她大概比自己付出得更多。
不由自我安慰的想,今晚她这么做,应是出自本心吧。
过了一会儿,宫里传来消息,皇帝因服了寒食散,尚未清醒。
且何公公带话来,让他近日千万不要入宫。
长公主的五千精兵,加上锦衣卫和北镇抚司剩余的人手,加起来还有一万左右,能暂时抵挡一会儿。
方才已八百里加急传信给陇西王,让他迅速带兵入京。
如今就看他和翰王的兵马,哪一方能先到了。
除此之外,还有岭南那边……那是他从不愿沾手的一方势力,如果可以选择,他大概宁愿夙王站在自己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