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安心 他恨不得今后整日整夜都守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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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 寝室里夜明珠光柔和,照出他坚毅的面容,如刀削般棱角分明, 比从前更多了几分摄人的压迫感。

    但他眼里正流露出不安,满心忐忑与内疚的望着心上人。

    “肚子还疼吗?”他声音依然哑着,神经极度紧绷之后, 与她目光对视, 竟会微微的失神。

    沁嘉摇头:“你回来之前便喝了药,好些了。”

    沁嘉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见他眼中错愕之色一闪而逝,顺手撩开黏在脖子上的一缕头发。

    “这几日先不要走动,多养养,大夫三个月后就好了。”萧容昶完,又有些懊恼。

    刚了让她进宫去见皇帝, 这时候又借故拖延,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故意遮掩什么。

    “我会心的。”沁嘉亦十分后怕, 刚刚她还以为这孩子要保不住, 所幸是虚惊一场。

    听皇帝没事, 她已然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套。

    那人先派刺杀陛下,接着将消息捅到自己这儿, 这几次三番的手段,是想让她怀疑谁。

    “殿下,这件事, 臣定会给你个交待。”萧容昶看着她,目色深沉晦暗。

    有心想澄清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要他没有害陛下,此番行刺, 确是在他的刻意放纵之下实施。

    是为了引蛇出洞,将林家一网尽,所布的一个局。

    可她会信吗……

    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口口声声指责他狼子野心,与瑾贵妃狼狈为奸,欲谋朝篡位,抢夺她周家的天下。

    沁嘉道:“玉痕呢,我有些事要问她。”

    “我去叫。”萧容昶即刻起身。

    衣角被她虚虚攥住,虽未用多大力道,可他马上就感觉到了。

    “殿下怎么了?”萧容昶重新俯下身,心里隐隐生出几分希冀。

    沁嘉望着他:“本想让她将来传信的内侍好生盘问一番,既然你来了,便交给你处置吧。”

    着,她又闭上了眼睛,语调柔柔的道:“好累,只想睡觉。”

    “好。”萧容昶心里一阵狂喜,激动的连呼吸都轻了两分,伸手心翼翼给她理了理被汗黏在面颊上的发丝。

    殿下是信他的,且是不是,对自己也有那么一两分的喜欢。

    让他去审问那个内侍,其实是为安他的心,不想让他难过。

    尽管一直闭着眼睛,可那双蝶翼似的羽睫还在微微震颤。

    或许美人总是带着易碎感,她此刻素白着一张脸,形容略显狼狈,更显出几分平常没有的柔弱。

    矜贵高傲的长公主,在他眼中突然变得如琉璃白瓷那般脆弱,好似一碰就碎了。

    这一切,都是源自那个因为他一次疏忽而得来的孩子。

    萧容昶心情突然变得矛盾复杂起来。

    这孩子是他和殿下的骨血,他自是珍重万分。

    甚至在心里想过多次,要如何教养他长大。

    在他的计划里,倘若生的是个男孩,就亲手授他诗书,教武功防,待他成人后,便许给他天高海阔,让他自己选择人生道路,决定将来要做什么。

    即便他将来想跟陈奢那样,快意江湖,去四处游历,他亦不反对。

    他不在意子孙是否陪伴身侧,只要能守着他的公主殿下就足够。

    若是个女孩,就更简单了,他要将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搜罗给她,让她从到大不知愁为何物。

    待她长大后,再从自己的门生里挑一个最好的给她做夫婿。

    甚至只要她想,要几个都成。

    可不管他有多爱这个孩子,仍旧因为怀孕给她带来的这些苦楚,对这个生命有了几分埋怨。

    之前还不明显,但经过这次的事,他恨不得今后整日整夜都守着她。

    否则时时刻刻都担心她会不会伤着,对他而言简直是场严酷的刑法。

    萧容昶已然被这份甜蜜的折磨弄得精疲力竭。

    震颤的蝶翼终于安稳下来,沁嘉这次睡得很安稳,呼吸声均匀绵长,像是沉入一场酣甜的梦里。

    萧容昶薄唇抿了抿,又守了一会儿才起身。

    心中不舍情绪让他行动稍显迟钝,暗叹就连她睡着的样子,都能将自己迷得晕晕乎乎的。

    可现在还不是他放任自己沉入温柔乡的时候,有些账,是该一笔一笔清算了。

    走出沁嘉寝室的那一刻,他眼底只剩下一片冷厉之色,一如往常,在人前清冷无情的模样。

    家奴将原先来传话那太监带了上来,对方唯唯诺诺的跪倒在在,只自己是太医院里杂的,因过去受过长公主恩惠,故而陛下出事后,便想来殿下面前卖个好,第一个送来消息。

    “奴才当时也是听紫宸殿的公公们的,殿下被利器刺中胸口,情形十分危急,便急忙跑来禀报长公主,奴才对长公主忠心耿耿,求大人饶命啊!”

    萧容昶很想亲自给他一脚,又怕控制不住力道,一脚把人给踹死了,殿下那里不好交待。

    转向玉痕问道:“从前李皇后身边,还有个叫月屏的宫女,是否现在你们这里。”

    在殿下知晓有关双生子的事情后,萧容昶便将当日的事重新理了一遍,当时所有人都处理了,唯有这个叫月屏的丫头,因她特意交待过内务府放人,自己也就随她去了。

    归根结底,还是要怪自己当时没去和她把话清楚,才会造成这许多误会。

    玉痕一怔,随即垂眸道:“是的,且公主交待过,若大人问起这事,就将人一并交给大人。”

    萧容昶饶是在外面绷得再紧,此时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嗯。”他吩咐庹随:“将这两人一并发落大理寺,和今日行刺的那位怜贵人做个伴去。”

    这三人,他压根就不算审问。

    对方既动了不该动的人,他对付人的手段就相应变了。

    林家那条老狗未免也太过天真,真当他萧容昶是菩萨心肠,可以随手拿捏了。

    ~

    林锦得知自己被萧大人派去南都办案子,心里很是欣喜。

    随意收拾了几样衣物,便随车出发了。

    被萧大人派来保护他的人一路护送,简直可以受宠若惊。

    与此同时,一名与林锦身段相似的死刑犯被易容成他的模样,再套上他平常穿的官府,被送上了马车。

    假林锦乘马车到码头,在众目睽睽下上船,一路前往通州。

    过了两个时辰,林家才收到公子留下的亲笔书信,告知父母自己被首辅大人外派办差,至少要三个多月才能回来,让家里人不要挂念。

    林国辅当下便有些不安,正要着人跟着去,便见平时伺候儿子的川子回来了。

    他不由拍桌子吼道:“公子去南都,你为何没跟着去。”

    “奴,奴才要去的,可公子这次任务属机密,首辅大人吩咐,不得让任何人随行,奴才便只得回来了。”川子支支吾吾的,摸着脑袋道。

    林国辅气结:“那你为何不早些回来报!”

    提起这事,川子双膝一软,跪下告饶道:“奴才本不喝酒的,可今儿霜大爷非要拉着奴才喝,奴才推却不过就喝了一杯,没想那酒力道大,奴才竟睡了一个多时辰才爬起来,出去一看公子已经没影儿了。”

    这时,派出去查探的人也来回禀道:“老爷,公子两个时辰前在东码头上船,往通州方向去了!”

    “通州——”林国辅想到前一阵那里刚闹过瘟疫,两眼一黑跌坐在大椅上,指着那两人道:“还不快追去通州,好生照料公子,切不可出任何岔子。”

    之后的两天,坏消息又接二连三传来。

    一时是林锦所坐的船遇上水贼,情况惊险万分,差点连人带船都翻进水里,一时又是所换乘的马车翻下了陡坡,而随行的人都没事,就林公子摔断了腿……

    宫里皇帝遇刺的事迟迟不判,大理寺如今审得怎么样了,一丝儿消息都传不出来。

    那个怜贵人虽曾在皇后身边伺候过,可实际上,是他命人□□好了送进宫去的。

    且怜贵人只知,自己背后的主子是瑾贵妃,当初是瑾贵妃为了争宠,才让她去皇后娘娘身边做眼线。

    这次也是受瑾贵妃指使,才会胆大包天去刺杀皇帝。

    林国辅已经做好了弃车保帅的准备,谁知对方完全没有按照他既定的套路办事。

    那人既不动瑾贵妃,也不着急对陛下遇刺的事盖棺定论,只一径拿着他的软肋,反复拨弄。

    就像是最有耐性的猎手,缓慢折磨着他的猎物,思考着先从哪一口开始吃。

    是他低估了这个年轻人的手段,也错估了他的人品。

    果然能够坐到这个位置的人,都是畜生。

    第三天,摔断了一条腿的锦公子终于活着抵达通州,却在当天晚上就发起高热来。

    飞鸽传信到林国辅手上的时候,他拿着信纸的手都开始抖了起来。

    他们竟不给锦儿请大夫,就让他活生生在湿热不透气的寒屋陋舍里熬着。

    萧容昶那个畜生,是记恨上了他们家,要用这种阴损的方式活生生熬死他的嫡子!

    再怎么愤恨,他仍是舔着一张老脸,去了文渊阁拜见。

    却被告知,首辅大人已经在大理寺恭候多时。

    大理寺最靠四面的那排屋子,关押的都是罪大恶极的死刑犯。

    审讯室里,萧容昶一身玄衣,正端坐着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