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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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雨天,为了安慰穆林太太受惊的灵魂,玉芝不再出门。

    雨停后,洪水退去,太阳晒干地面,动物和人将集市的地面踩结实后,她才偶尔出去透透气。

    穆林太太从外面采购回来,她告诉玉芝下周会有马戏团来表演。他们除了表演魔术和杂技,还会展示起死回生,回转心意的巫术。

    果然,几天后的中午,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镇上,马车上站了一堆人,穿着艳丽的服装,头上插着羽毛的拉丁女郎,画着丑脸蛋的男人,还有拖着猴子艺人,变出鸽子绕着马车盘旋的魔术师,他们向街上和窗前欢迎他们的镇民表示感谢。

    她们早早吃过午饭,一起趴在阳台上望着楼下。

    “他们一定在卑鄙话。”

    穆林太太听过很多他们的坏话,把他们归为粗鲁残暴的那类人。她深深被楼下吸引着,根本没听见穆林太太的话。

    她拍着手:“这太有趣了,我们一定去看看!”

    穆林太太挑了挑眉毛,不理解她为什么那么兴奋。

    带着这股激动劲,她午觉睡得很不踏实。她梦到一间搭着舞台的白色房间,帷幕缓慢落下,一个带丑面具的魔术师站在舞台中央,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人。

    魔术师会变很多东西,从鼻子里取出兔子,从眼睛里扣出一条金鱼,忽然,他来到她面前,抓住一把空气,吹口气,变出一张白纸。

    他向她展示白纸,她想摸摸,他却将白纸迅速一晃。喉咙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她捂住脖子,那里破了道口子。

    *

    玉芝逃出屋子,站在街上,绝望地看着屋檐上的灰鸽。周围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越来越虚弱。

    一个提着木桶的男孩走过来,拉住她的衣角:“我们又见面了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河边的祖祖啊!我喜欢钓鱼鸟,还会驾马车。”

    祖祖歪着头盯她,她一定生病了。

    她没法告诉祖祖,她脖子上的刀伤正在要她的命。

    他年纪太,只负责快乐,不会明白她的恐惧和无助,更帮不了她。

    这时,她看到那个男人站在对面街,她跑过去,撞进他怀里,松开手,对他露出伤口:“救我……救救我……”

    梦在这个时候醒来。穆林太太听见哭声跑来,瞧见她蜷缩在床上,还在发抖。破梦境,冲入现实的恐惧感无比真实,她被一个荒唐的梦吓哭了。

    “谁会在下午做恶梦啊!”当她将梦境描述给穆林太太听,老妇人全然不在意。

    她依旧后怕,摸着喉咙,“千真万确,一个人用白纸割破了我的喉咙!”

    “看清楚是谁了吗?”

    她摇了两下头,在枕头上蹭掉眼泪:“没有,他带着面具。”

    *

    第二天,马戏团搭起棚子开始售票。晚饭比平常晚了半时,穆林太太把马戏团那行人的劣迹当做下饭菜讲给她听,他们只会表演低俗又老套的东西。

    就算这样,玉芝也想去看看。晚饭后,她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穆林太太拦住她,又劝了几句,但没用,最终她妥协了,考虑到安全,带了把刀在身上。

    晚上九点表演开始,门票价是三十斤猪肉的价格,穆林太太讨价还价的本事第一次展示不出来,他们买下两张票,她们进去后发现没有座位,原来坐票只有两百张,票价贵一倍,而站票无限兜售,棚子撑破也没关系。

    穆林太太擦了把汗,这群人的贪得无厌让她恼火,便把火气撒到撞到她胸部的年轻伙身上。

    “孙子,我是你奶奶咧!”

    她骂嚷嚷的声音吸引了很多人,大家开始起哄。伙子急着去后台塞钱,希望巫术表演能邀请他,在他挤开人群,开掘一条路时,用自己独特的本事,凑到了足够的钱,穆林太太浑然不知,她是第一个受害者。

    *

    他来得很早,和祖祖一道,坐在最好的位置上。

    骚动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认出穆林太太,随后看到了她。她被人群不断朝前挤,整张脸只有眼睛露在黑色头巾外。穆林太太一直护着她,不让男人的手“不心”碰到她。

    药店老板把座位让给她,因为想通过她买中药,于是她和穆林太太挤在一个位置上。他们之间隔了三排,四五米的距离,不算远,可也近不了。

    这晚,她看到一场精彩到令人匪夷所思的魔术。只穿内裤,□□被廉价水钻盖住的艳丽女郎,居然刀枪不入;双手被铁链绑住,还能从水缸里逃脱的男孩,有人怀疑他是哈里·胡迪尼再世,生来被魔术选中,他还能把男人的头变成猪头,让本该在非洲草原捕食的公狮在一阵烟雾中出现,让它像雨燕一样轻便地从火圈钻过去,他魔术棒一挥,众目睽睽下,公狮变成一个黑皮女孩,底下呼声一遍。

    *

    下半场表演,玉芝看见了马丁和几个男人挤在一起,随后,在离舞台最近,场地宽敞,准备给富人准备的角落里,她又看到了他和祖祖。祖祖坐在他腿上,他们正在话。她深吸了口气,觉得这个夜晚使人呼吸困难。

    她密集的注视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转过头,目光一下和她相碰,随后立刻交织缠绕在一起。他看着她,她慌张地将脸转过去,极力维持着镇静的表情,她再次往那里看时,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凌时,几个男巫让一个躺在病床的男人站了起来,穆林太太认识那个男人,他被妻子的情人下毒,神经萎缩后躺了十七年,不能动,也不能话,眼睛睁开的时候就有浊黄的眼泪的流下。

    这晚,几句咒语和几个奇怪的动作把他治好了,男巫问他重获健康后他最想最的事是什么,他没有想,即刻回答:“大吃一顿。”

    等着载客的几辆车被人捷足先登,早该安静下来的大街热闹喧天,大家都在讨论刚才的奇妙经历。穆林太太拽着刀的手握得更紧,身后的几人一直跟着她们,走到路灯下,她认出了他,在他和朋友们分开走时,她便大方地邀请他一起走,向女主人介绍他,他在这儿生活了七年,也是异国人。

    他并没有多愿意,两个女人必须加大步伐才能和他保持步调一致。穆林太太起刚才的“妙手回春”,问他有什么看法。

    “我并不认为那个病人,和你们所知道的是同一个人。”

    穆林太太哟了一声,不敢再问她关于其它魔术的一间,因为他就是魔鬼派来的,能够无情地揭穿把戏。

    “那个女孩的事你怎么看?”这次换玉芝问。

    “她是个演员,是设计的一部分。”

    玉芝也闭上了嘴,发现他对一切都不抱幻想,这就证明他缺少浪漫。

    大街中央,穆林太太赞美星空,期待明天的好天气,然后和他道别,并且代替主女人再次邀请他有空来坐坐。

    *

    回去后,穆林太太继续他。他太过神秘,没工作,但一直有钱花,恋情从不摆在台面上,常出没的地方是书店、餐馆和下街区一带,不爱与人交流,甚至从未告知大家的他名字,全镇人以“先生”称呼他。

    与他常交往的人与其是他的朋友,不如是累赘,总是向他借钱,大多有借无还,因此总有穷鬼朝他靠,但他崩起的冷脸吓走了一大部分人。

    “我们可以请他来吃饭。”穆林太太,“你觉得这么样”

    玉芝不解,“为什么我们非要请他来家里?”

    “你一个人在这儿需要人关照。他是一个富有的男人,还是前任市长的席上客。”

    玉芝没再话,望着深沉的夜呆了一呆。她本来想告诉穆林太太上次是他救了她,却没有出来。

    *

    第二天清早,两个工人把穆林太太额外的物品搬来,书籍和一些过时的衣物。她蹲在地上,从硬纸板箱把一件件东西心取出摆在地上,烛台、针线包、指甲油,三顶过时的帽子,一些别的生活用品和衣物。

    装衣服的皮革箱夹层里挤着几本书,穆林太太记得里面有一本别样的书。她翻找到后,挤着眼将书递给玉芝。

    玉芝一翻开,便电流过身般手一抖,把书扔开,“你给我看什么?”

    她满脸通红,因为生气和羞怯,嗓音跟着身体一起发颤。

    穆林太太把书捡回来,留意了一下她的脸色。她根本不敢瞧她,低着头,耳根子都红透了。这本书是一个女邻居送她的,为了挽回出轨丈夫用的,最后还是没能多留他一会儿。

    因为他出轨的对象不是女人,而是疾病,但这本书里实属下流的内容的确帮了他们很多。

    离别时刻,情爱世界的色彩斑斓冲散掉了大部分恐惧,她还记得,死亡到临的那晚,他们拥在一起,她在妻子的角色中,用出自本能的义务慰藉他的痛苦。

    “这没什么可害羞的。”

    玉芝欲言又止,稍微抬起的头又埋下去。

    穆林太太拍着书,“你可以学点里面的招式,等你丈夫回来给他一点惊喜。”

    这一次,玉芝站起来,害怕地走到一边,“他还不是我的丈夫,我们还没结婚呢!”

    穆林太太有点意外,当初她被告知照顾的是一对新婚夫,她也没多问,把书放进箱子拿进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