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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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不来河边时,秋千和花园就独属祖祖,为了答谢上次茉莉的帮忙,祖祖请她来河边玩耍。学着电影里的样子,祖祖他取下他的宽边帽,弯腰致敬:“河边欢迎你!”

    还拿出了自己巧克力:“这我私藏的比利时巧克力。”

    茉莉接过巧克力含在嘴里:“真甜!什么是比利时?”

    “一个国家,”祖祖用手比划,“才这么大,离我们这儿很远很远!”

    站在苹果树下,茉莉闻到肉香和酒味,听到鸟叫和欢笑声,感受到了这里的美好。

    作为向导,祖祖带茉莉参观了餐馆、棋牌室、他母亲的花园,最后是树林里的木屋和秋千架。

    “真漂亮的秋千!”

    “是玉芝姐的。”

    茉莉从秋千上跳下来:“原来它有主人。”

    “玉芝姐不在时,就由我照看它支配它。我同意你坐上去。”祖祖一边削一根木头,一边自豪地,“你忘了,你帮过我们,玉芝姐一定很欢迎你坐上她的秋千的。”

    祖祖把从厨师眼皮子底下偷来的烤猪排穿在削尖的木头上,分给茉莉一块。他们两并肩坐在一起,嬉笑欢乐地度过一个晃晃荡荡的午后。

    分别时,祖祖已经把她认作亲密的朋友,带她去参观了那块墓地。

    余后的年月,这片墓地不断扩大,祖祖给一生中最难割舍,又不得不割舍的一切都竖了一块墓碑——“这里躺着祖祖的三个理想。”“马丁·科莫——刽子手、淘金者、酒馆老板,一位伟大的人物。”“一位明丽、鲜艳,玫瑰一般的中国姐”“我的马儿。”“妈妈。”“父亲。”

    *

    这天,送来的食篮里多了一封信,农场主邀请他和玉芝去吃晚餐。听后消息,玉芝很开心,她只听过读到过农场的样子,还没见过。

    农场位于一座丘下,厚厚的篱笆围住两座房子,一座二层房给人住,旁边是共工具屋和牲畜圈,牛、马、猪、鸡、鸭、鹅住在一起,各自有自己的窝。鸽子巢搭在屋檐下,篱墙外是果园和几块土,一条蜿蜒的人工河穿过果林和土地。

    玉芝见到了他六岁的“情人”,它正站在水槽边喝水,甩动尾巴赶走围上来的飞虫。

    “真是匹漂亮的马,比祖祖那只漂亮多了!”

    她伸手抚摸马背,马并不乐意,高高举起前蹄,嘶鸣了两声,她吓得躲到他背后,道:“它好像不喜欢我。”

    农场主穿着雨靴从恰好工具屋出来,:“这头畜生通人性,它感知到你威胁到它的地位了。它预感到危险时就会抬起左蹄,你们看,现在是不是就是这样。”

    “危险!那它一定知道它要挨揍了。”她又看着他,“你身上的三分不好,这马全学了去。”、

    农场主笑着,让客人先自己到处转转,水沟堵上来,他必须马上去清理。

    他拍了拍马肚,马儿又变得十分温顺,放下马蹄,喷了几下鼻子。

    “你再来试试!”

    玉芝的手还没摸到马,马就又腾起蹄子,吼得更凶。在他安抚马的时候,她在马的耳后了几句话,等她再碰马时,马完全没了脾气,甚至还允许她掰开自己的嘴巴瞧它的牙齿。

    “它做了什么?它怎么忽然就变乖了?”他好奇地问。

    她的眉毛动了动:“它不是通人性吗?我刚才就对它,如果它再步不听我的话,我就叫人把它宰了。现在它听话了,把它牵出去吃点草吧!”

    他们牵着马走出院子,往一条倾斜的道下方走,在他们左边是刚犁过的土,泥土的气息使她鼻子发痒。他们在一片青草前停下,让马吃点东西。

    黄昏到了,工从河里把鸭子赶上来,其中有只鸭子翅膀受了伤,便把它抱在怀里。在两只狗的帮助下,他顺利地把鸭子赶到路上。

    “你们往田埂上站一站,鸭子身上脏,会把你衣服也弄脏的!”工用正在变声的嗓子。

    玉芝在他的帮助下站到田埂上,马儿失去牵制,往水沟边跑去。

    “一共有多少只鸭子?”玉芝问。

    “整整三百只,没死过,也没丢过一只!”工得意地。

    *

    他们目送鸭子大军浩浩荡荡地离开,被腥臭熏了个翻天。找到马后,他们回到农场,迎接他们的是牲畜的嚎叫,还有两个孩子的拥抱和厨房食物的香气。

    “他们是农场主的孩子,”他介绍,“男孩念一年级,女孩念三年级。”

    玉芝被他们牵进屋,他去拴马,又遇到正在装饲料的工,和他聊了起来。

    “这马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他拍马背,好像在安慰它:“它被人威胁了,恐怕还在伤心。”

    工把切好的干草放进马槽:“这可是它平时最爱吃的草,现在连闻都不闻了!你它被人威胁了,谁会威胁一只马呢?”

    他哼笑了一声:“这不重要,别给它天草料了,他在外面吃饱了。”

    他们一起走出牲畜圈,工又开口:“先生,和你一起来的那位姐是个东方人吧!”

    “中国人。”

    “她是你的财产吗?就像我们最早的那批牲口一样,是从市场上带回来的。”

    “她不是,她属于任何人。”

    工立刻闭上嘴,跑去收拾院子。屋里已经点上灯,看见他进来,她眼中的惊奇的光更亮。

    “你能相信吗?他能用舌头舔到自己的鼻子!”

    他坐到玉芝身边,告诉她,那孩的本领多着,晚饭后他会表演给大家看。

    *

    厨房里热气腾腾,两位姑娘又忙又开心。他们掀起一半帘子,悄悄偷看那位外国女人。

    “孩子们好像很喜欢她,你快来看,东方人也有那么大的眼睛。”

    “你瞧她的模样,可真漂亮!”

    “糟了,她翻了了茶杯!”

    “呀,那可才滚水啊!她烫到了。”

    “你快看,你喜欢的那位先生在帮她吹手,他的嘴要亲到她的手背了!”

    帮厨的姑娘们议论纷纷。女主人从后面靠近,敲她们脑袋,拿出工钱,发她们离开。

    她们羞着脸穿过客厅,走到院子后,捂住嘴偷笑。工撞见她们,问她们在笑什么。

    “笑那位先生,他结婚了呀!三个月前他还在调戏我们呢!”

    “快滚吧你们两个,只会乱话诬陷人。”

    他牵出狗把她们赶走,继续把院子里的木头搬到屋檐下。

    晚餐丰盛美味得超乎玉芝的想象,她吃了烤鸡,还想再吃点熏鱼和大鹅,但必须留出一点儿胃来装甜点,只能控制自己。

    农场主用奇怪的口音聊起动物和麦草,还有庄稼收成和天气。孩子们不心把食物弄到桌上,悄悄捡起来吃进嘴。

    玉芝喝了两杯酒,下了饭桌就犯困。她躺在沙发上,看见大家在一片水雾中跳舞,于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也想跳舞。

    欢快的音乐声中,几个舞步后,她就倒在他身上昏睡过去。音乐停住,大家把她围起来,孩子们这时才敢碰她的脸。

    “原来她真是真的,脸还很烫啊!”

    “她当然是真的。”女主人,“大活人呢!”

    “我们一直以为她是白面团揉成的。”

    两个孩子最后摸了摸她的脸,依依不舍地看着他抱着她离开。

    *

    第二天,他们睡到日上三竿,祖祖风尘仆仆跑来,告诉他们酒馆被偷了。昨晚无人看管的酒馆被洗劫一空,酒架上的酒,抽屉里的一点儿钱,还有气灯和桌椅都被偷走了,只剩下墙上泛黄的旧海报。

    他赶回去的时候,马丁躺在地板上,双眼黯淡无光。

    “酒馆还开吗?”他问。

    “当然要开,但需是要钱。”他坐了起来,“你会帮忙的,对吧!”

    他点了点头。

    “你让我烧掉的几封信也被偷走了。”

    “你没扔掉?”他有点意外,那些信最好的归宿是变成一堆灰。

    “我怕你会后悔就擅自保管起来了。会坏事吗?”

    “没人会在意那些信。”

    他们半夜赶回来,早上穆林太太看到她从卧室走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玉芝的这次出走,实在让穆林太太害怕。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穆林太太对那场大火有了更深的了解,清楚地知道她在和一个危险的男人交道。

    她没资格干预她的生活,但也不能任由她继续胡来。她本来可以辞掉工作,和这事撇得一干二净,但她对她有感情,像她这样心思单纯,又独自生活在异国的女人,没有人提点她照顾她,她很容易吃亏,另一方面,为了存够养老金,她也舍不得这份工作。

    穆林太太唯一可做的是跟着她,让她活在她的眼皮子下。

    *

    起初,玉芝以为穆林太太只是,毕竟她热爱她的下午茶时间,但事实证明,她不是而已。

    河边的客人对这位神色严肃,不勾言笑的太太没有好感,她也不稀罕大家待见,对谁都不搭理。穆林太太不吃餐馆的食物,她自己准备了三明治、咖啡,还有水果,甚至还有烤肉和炸鱼。

    他们用餐时,她就坐在另一张桌子上自吃自的,但眼睛不放过他们。她不明白穆林太太为何要如此难为自己。

    “那位太太看起来一点也不快乐,但她的炸鱼看起来味道不错。”祖祖。

    玉芝递了个眼神,让祖祖上去讨点儿,祖祖不想伸手白讨,那样很没面子,于是他给祖祖出了招。

    祖祖走到穆林太太桌前,他怕这个老太太,但也抵不住炸鱼的诱惑,捂住砰砰跳的心,怯生生地:“这是餐馆,在这里吃饭是要给钱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我没有吃你们的食物。”

    “你占用了桌椅,桌椅是我们的。”

    穆林太太板着的脸,变得更加凝固:“穷疯了!你要多少钱?”

    “你用一点炸鱼付就行。”

    穆林太太一下看穿他想法,把炸鱼丢给了门口被祖祖拿虫子叮过的狗。

    祖祖拽着穆林太太给的钱,闷闷不乐地:“这是一个月的桌椅费用,够买五二十斤炸鱼了。”

    吃完饭,穆林太太准备喝茶,但他们决定出门散步,她找来祖祖,递上几枚硬币,让他帮忙跟着他们。

    “我和他们是一伙的。”祖祖生她的气,不客气地拒绝了她。

    穆林太太错愕地看着她,觉得这个孩子尖怪,头脑比一个商人还精明。

    “你在担心河水会冲走她,还是鸟会啄伤她?”

    穆林太太从祖祖的话里听出了讽刺,对这孩子又是佩服又是讨厌:“鬼知道你们会对她做些什么?在她未婚夫回来之前,我必须保证她活着!”

    祖祖鼓大眼睛,舌头有点结:“先生会保护她的!”

    “他?!他是你们当中最奸诈最狡猾的一个,那个关在阁楼上的女人就是他害的!”穆林太太的声音越发尖厉,“因为放火杀人,他差点进监狱,如果不是有人帮他做假证,他一定被关起来了!现在你们迫害的对象换成了她,他是主谋,个子和你是帮凶,你们一样残忍!”

    “我没有!”

    祖祖跑掉了,红扑扑的脸蛋被这一番话吓得苍白,他找到马丁,一字不差地把那些话告诉他。马丁先是诧异,接着微微一笑,:“不过一些妄加猜测的胡话。”

    *

    饭后的困劲儿消失后,穆林太太也去树林,看见玉芝和他站在一棵柳树下。

    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拿出针线开始干活。她在绣一朵蔷薇,枝叶已经完成,还剩下花朵,她想要绣成黄颜色的,但包里只有红色和紫色的线,她不知道可以再干什么,于是开始胡思乱想。

    看马戏那晚,她做了一件糊涂事。她又想到了阁楼间的那个女人,又有人她在巴黎跳过舞,还会画画写诗,不管她身份如何,她是很多人见过最美丽的女人,不仅脸蛋漂亮,她所携的性感神秘气质,使她熠熠生辉,过目难忘。

    五年前,他设法把那女人招致到身边,几个月后,他放了一场大火,差点把她烧死,她死里逃生,最终却也被他关起来。

    穆林太太停止思索时,发现他们离开柳树,不知道又去了哪儿。她觉得疲惫,也厌烦了跟踪和监视,她走回餐馆,拿上东西准备回家。

    马丁坐在走走廊上,主动向穆林太太问好。她心烦意乱,走了很远的路,脚掌开始发酸。

    “太太,你不应该向她提一些陈年旧事。”马丁。

    脚底的酸气一下腾到穆林太太的喉咙处,她不知道这侏儒是如何猜透她的心思的,她正算今晚拿那件事吓吓她。

    “难道她没有知道的权利吗?”穆林太太反唇相讥。

    “你从邻里街坊那里听来不是真相。”

    穆林太太大为光火,她拍了下大腿,:“不是真相?难道不是他泼汽油点燃了火?烧光了一栋楼,毁掉一个的容貌,把她变成一个软禁起来的疯子,还害死了一条无辜性命!”

    “真相不是这样的。”马丁认真的。

    “别给我装傻!我不但听过见过,还亲身经历过。我的上个雇主就是被她的情人刺死在床上的。在他未婚夫回来之前,她必须好好的,一根头发也不能少,等我把她安全交给她之后,我就走出这趟浑水,离开这个镇子。”

    躲在一边祖祖被穆林太太的话吓愣了,以至于妈妈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