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芭芭拉被一个男人骗走后,马丁就一个人张罗酒馆了,偶尔会来人帮忙,但他需要一个长期工,风情万种,又不介意被人摸屁股的女孩是首选。
这种时候,他就想到了凯蒂,自从她离开酒馆后,这个地方就少了一份生命力。
马丁叹了口气,到楼上接电话带给牧师。他问起凯蒂状况,牧师她的伤不严重,目前由他亲自看管她,不会再让她跑出了。
三天前的晚上,也就是他把莉莉带回家的那晚,凯蒂也在他家。她从阁楼跑出来,先去马丁酒馆,没有找到他,又去到他家。他还把钥匙藏在门缝下,她很轻易地就进了门。
他们亲吻调情时,她就站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
“我算什么呢?”她要多悲伤有多悲伤。
他把莉莉挡在背后:“你怎么在这儿?”
“因为想见你。”
最后他们起了争执,凯蒂的头撞倒椅子上晕过去。他电话找来人,把她送了回去。照顾她的人换成了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她再也不能耍诡计骗到钥匙。
到了每月一次的扫除,祖祖吃过午饭赶着马车就来了,他和马丁约定好,扫出来的钱都归他。如果走运的话,他可以得到很可观的一笔。
马丁算把广告灯上的灰擦一擦,祖祖帮忙把住梯子。忙完后,祖祖将硬币在排成一列,他又有了大收获,值他两周的零花钱。
祖祖开心地对马丁:“我怀疑你朝地上扔了钱来赏我。”
“很多人不知道捂严的包,钱就自己跑出出来。”马丁告诉他。
“玉芝姐就是这样,街上的偷都不忍心再偷她的钱了。”
“你还认识偷?”
“我也有除了你们之外的其他朋友。”祖祖得意洋洋地。
这是半个月来,他第一次听人提到她,只有片刻恍惚,没有思念。
“我算让那个女孩来酒馆帮忙,价钱一定给得最公道。你觉得怎么样,祖祖?”
祖祖将码好的硬币推开,重新来过:“不用了,她已经在先生那儿找到了一份好工作。”
这话时,祖祖瞥着他,马丁也瞪了瞪眼,显然他把这事儿忘了,没再继续,烦恼能上哪儿找个年轻姑娘来帮忙。过了一会儿,马丁发出感叹:“祖祖你要是姑娘家就好了!”
祖祖将钱装进衣袋,戴上帽子:“一点儿也不好,那样你就会拿我去赚钱。”
马丁和他都大笑起来。祖祖走后,他也起身准备离开。马丁看了看墙上的钟,快七点了,他这时走掉今晚就不会来了。
“把这瓶酒带上,和她一起喝。”
那是架子上最好的一种,他接过酒,道了声谢,然后赶去莉莉家。莉莉已经下班回家,在水槽边洗一只他的手套,那是他上一次落下了。她将手套挂在火炉旁,对着火焰搓手,抱怨天气天冷。
“已经十二月了。”莉莉,“我猜今年会下雪。”
他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洗好两个杯子,倒上酒。他将椅子拉到火前,女孩蹲在他身下缝一件衣服。一架破旧钢琴传来的夜曲音飘到他们身边,他被火烤得暖乎乎,昏昏欲睡的,于是将头靠在椅子上,一只脚搭在那堆可用上一冬的苹果木上,舒适地闭上眼睛。
他醒来时候,钢琴声已经消失了,莉莉手中的衣服也快缝好了:“你梦话了。”
他放下有点发麻木的脚,问她他了什么。她不知道,因为他得很轻很快。他抖了抖双脚,端起被火烤热的酒。毫无征兆地,他想起了酒馆的广告牌的女人。
*
阁楼里,凯蒂将卧在两张狐狸毯中,盯着帮她收拾餐具的男人:“我怕冬天,到了冬天,我就需要滚烫的水和爱。”
她裹紧毛毯,怀念夏天被树叶过滤后不那么刺眼的阳光:“可怜可怜我,帮我把钥匙弄来,行吗?”
男人被她的话吓着了:“你想逃出去?”
“我只想偶尔到街上走走,离开了这里我活不下去,这不是一个好地方,但给了我住的吃的,还有药。”
男人端走餐盘,他不能这么做,转而去帮提洗澡水。
他将水提上楼,一桶桶倒进大木桶里。水倒好后,她也脱得干干净净,跨进桶里。她洗澡时,他就坐在木桶边缘上,听水被拨动的声音。在他淫想霏霏时,她拉住他的手,把他拽进澡盆。
他喝了两口水,草药辛苦的味道使让他嘴巴发酸。他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两只柔软的手就在他身上肆无忌惮地乱动。她坐他的腿上,头沉入水中,漂在水面上的长发像一团墨黑色的藻。
他不清楚她在水下干什么,但被她弄得很舒服。她从水里冒出来的那刻,他知道她能要他的命,她已经拽住他的命了。
好几次,她只需要一点手段,他就会被她的一个眼神,指头或者嘴唇拨弄得神不附体。几天后,他把两把钥匙交给她,告诉她晚上十一点后,凌五点半前,她都可以出去,并且不会被发现。
“如果我消失一阵子再回来,也没人知道,对吧?”
“你别骗我,你答应过我你不会离开!”
凯蒂没有理他:“我只是个意象,活在所有人的脑子里。他们用意念挥刀砍我,放火烧我,我困在这里,成了活死人。”她笑了起来,“我不会离开,我就出去一会儿。”
“你要去哪儿?”
“马丁的酒馆。我从前是那里的女招待。”她笑了笑,“靠扭屁股和脱衣服招揽了很多生意。”
“我以为你是个女神。”
“我是女神,只是有时候不够高尚。”
凯蒂撩起裙子扎在腰上,伸出一条腿让他抚摸亲吻,然后他闭上嘴,护送他出门。夜深后,楼道里的阴风差点把她吓回来。
凯蒂尝试了两次,成功走出关了她六年的楼房,穿过早已陌生得让她害怕的街道,来到马丁的酒馆外。那块闪亮的招牌有点歪斜,挂在上面的彩灯闪出五颜六色的光。她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痛骂马丁还在利用她骗客人。
*
依寻着记忆,下了三层楼,拐了五个弯,在一个离开客人的的帮助下,凯蒂拉开了那扇门。客人还很多,一个臃肿的矮女人忙前忙后。
她当女招待那会儿,头发上插着孔雀羽毛,裙子开叉到大腿,比基尼上衣吊满带毛,每晚她会摘下一颗送给那晚的相好。
她不介意被人摸把屁股,啃下脖子。她穿最少的衣服,最下/流的话,但又会法语、跳芭蕾,可以她是调皮的淑女,也可以她是正经的荡/妇。
那是七年前的事,她被一个有妇之夫带进酒馆,看到一个侏儒笨拙地照应这个地方,于是走上去和他谈生意。
“工资呢?”马丁问。
“和舞台上的女演员一个价。”
马丁摆手,他付不起,不等他第二次拒绝,她拿起酒瓶走到客人堆里,摆臀舞臂,把他们的魂直勾勾引过来。第二晚,客人多了三成,再往后,客人多得一张桌要挤六人。
每晚九点,马丁的酒馆,因她活过来,成了镇多数人晚上最爱的去处。人人如痴如醉,流连忘返。
那年冬天,他走过大桥,漫无目的闲逛,被闪亮的广告牌吸引住,跟在一个人身后走了进去。起初,他觉得这个酒馆与其它地方别无二致,当他看到女招待时,才知道她才那酒。
这晚以后,他偶尔会来这儿来待一待,坐在人群中,没人在意他,他也可以不去管自己。
“这里最有钱的人是谁?”有一天凯蒂问马丁,“我需要一条狐狸皮,得找个人买单!”
马丁指着他:“他!我一眼就看出了他包里揣了不少的个子儿。”
“外国人?”
马丁点头:“不知道从哪儿的,英语得很好。”
凯蒂倒上一杯酒,走到他身边,告诉他钱够多的话,不仅能买走酒,今晚还能带走她。半个月后,他用低价买到好酒,还赚到了她。
“一个女人带上财产,把她的灵和肉交给你,你就必须好好对她。真心不能被辜负。”
凯蒂把当晚挣的钱和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丢在他身上,毫无保留地献上一切,他也全心全意照单接收。那是一段美妙的悲剧爱情,轰轰烈烈结束时血迹斑斑。
凯蒂想起那些不眠不休的夜晚,仿佛在昨日,她年轻、漂亮,充满风情,可以整晚整晚跳舞,喝一公升酒也不醉,无数男人想带她回家。
她人是轻浮的,但也有真挚的感情,她那丁点儿真情实意全给了他。
*
空气中的酒精慢慢聚集,夜色随之变得温柔。
马丁了个哈欠,从柜台后爬起来,瞥见一个一身黑衣的女人走出去,他没有过多留意。他找客人要了烟和火,坐在一张没收拾的桌子上抽起来。按灭烟头时,发现玉芝坐在角落里,但看样子已经那样坐了很久。
“有一阵子没来了啊!”他的语音里带着一点疏远。,
她转头看了眼马丁,继而又盯着绕灯盘旋的蛾子。
“马丁,你知道快乐住在哪里?我要找它们。”
“傻孩子,我怎么会知道它们在哪儿呢?也许在云端,也许在一个杯子里,鬼才知道!”
她看着马丁,轻声地:“你帮我去问问他,是他拿走我本该有的快乐,他会知道答案的。”
马丁坐了下来,将手中的酒杯举起到她嘴边,让玉芝喝了一口。玉芝眼中闪动着细碎的光,目光在捕捉空中那些一闪而过东西的踪迹。
马丁注意到了玉芝的这个举动,知道她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快回家躺下吧!你太累了。”
玉芝依然望着煤气灯,脸被衬得惨白:“帮我问一问他,拜托了!”她趴在桌子上,肩头轻轻摇动。
她哭了。
玉芝的悲伤像一把刀刺中马丁,让他的心也开了道口子,源源不断的悲伤流出来。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却不出安慰的话,拨正灯芯后,便回到柜台后起盹儿。
酒馆只剩几个客人,喝完最后的酒,他们会留下不多的费,自行离开。
在玉芝的隔壁桌,瘸腿老兵切斯特已经有了几分醉意。马丁赊给他的酒是最差的,两盅后,他需要上厕所。这天晚上他不好过,先被妻子臭骂一顿,再被偷偷走晚饭钱,他想她也一样,她在灯下哭泣,身边不见那个男人。
切斯特拿起靠在桌边的拐杖,走到她身边,以一种脆弱的口吻请求:“能扶我去厕所吗?我喝多了。”
玉芝匆忙去擦脸上的泪水,看到他紧张的注视后,她倒从容下来,羞赧地笑了笑。她把他扶进厕所,他靠着墙,慢慢站稳。
玉芝准备离开时,切斯特忽然拉住她的手,把它放在嘴唇下亲吻。
他坚硬的胡髭和黏腻的口水弄得她不舒服,她吓傻了一阵子,回到现实后,她慌乱地挣脱她,把他推到地上,逃了出来。她一口气跑了一条街,羞愤的泪水随风而下。
*
穆林太太发现玉芝晚上又出去了,对着她大吼一通。少了他的庇护,她夜出简直是自寻死路。
“要是被哪个歹徒盯上了,你不少层皮,也要挨几个拳头。你不能怪任何人,是你的蠢和不检点害了你。”
“你这是什么话!”
她快被穆林太太的惹怒了,但不知道她只是想骂醒她,尽管这些词有点过火,又缺乏诚实,却足够刺耳。
穆林太太相信,只有她完全摒弃了破碎的自尊,才能重新捡起它,于是更加不注言辞,把想的一吐为快:“他大半夜把你带出去,黑灯瞎火中他在盘算什么你难道会不知道,也许是他伸脚企图绊倒你,让你跌到他怀里,然后两只手再也不能安分了。
“他觉得这是爱情?自个儿睁大眼瞧瞧吧,这是骗局,骗你的贞操和眼泪,但你再想想,如果你聪明点,还会上当吗?这不只能怪骗子的手段太卑劣,还怪你太傻,太容易乱了阵脚!”
玉芝快要被气晕了,穆林太太还在滔滔不绝地。
“他一定了牛毛般多的甜言蜜语,他早就腻了,但你还没听够。他夸你漂亮,爱你,是对你有所企图,这不是真心话,是手段!那个关在阁楼上的女人,还不够惨了吗?你一定要和她落得同等下场,被他毁掉才会停下来吗?”
玉芝捂住耳朵,躲进屋里。第二天,她双眼红肿,苍白的脸上有几道抓伤,不仅如此,她还十分虚弱,连眼泪都再也挤不出来。
“昨晚有只猫在你脸上爬吗?”穆林太太见她的样子,仍不住挖苦了一句。
玉芝觉得穆林太太的话太过尖刻,如果这是她的幽默,那她就太可怜了:“我自己挠破的,昨晚你的那些话让我难堪。”
“我的那些话并非全无道理。”
“正是因为有道理,才会戳着我的肉疼!”
望着桌上的插花,玉芝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