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祖祖央求妈妈和他一起去看望她,母亲没有答应,她每天都很忙,而且她也知道,河边的人都知道,玉芝伤得不重,在诊所休养得很好。
祖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隐瞒实情。事实上,她十分虚弱,躺在病床上喝汤都困难。
祖祖又找到他,真诚地望着他:“她一个人住在那儿,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护士诊所的大狗晚上叫起来时,她就在噩梦中发抖。
“她一定十分害怕!昨天她高烧不退,医生用了半桶酒精都没能帮她降温。你心疼心疼她,去把她接回来吧,我们可以把她照顾得更好。”
他摸了摸祖祖的额头:“你不用担心,我们给她找的是镇上最好的外科医生,他会治好她的。”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告诉大家她现在很好呢?”
“不能毁了大家在牌桌上的心情。”
祖祖气冲冲地离开,他又跑去找马丁,马丁屋里有女人的声音,他不得不放弃。
太阳完整升起时,祖祖驾马车来到诊所,用一瓶葡萄酒向医生换到半时的探望时间。一见到玉芝,祖祖就哭出来,她的安慰也无济于事。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朝自己开枪?”
玉芝脑中有根弹簧忽然绷紧,咳嗽带动伤口发痛:“你告诉大家了吗?”
“没有,我不能让人知道玉芝姐想自杀!我是我不心伤了你,我挨了骂,还被了一顿,再也不能去树林里鸟了!”
她抱住祖祖的头,也哭了:“不,不,我没有这种想法。我对不起你祖祖,你不用替我撒谎,告诉他们这都是自找的,我活该!”
“那你……你为什么要开枪自己呢?”
“你还太,就算我告诉了你,你也不会明白的。”
*
第二天天黑后,祖祖用掺了烈酒的肉渣子把狗灌醉,整栋楼安静下来后,他搭起备好的竹梯翻进围墙,很顺利地把她接了出来。
马车栓在一棵不远的英国榆树下,老马在慢悠悠地吃草,看着前方亮起灯光后,扬起前蹄嘶鸣。
“你这是只蠢马儿,快别叫了!”祖祖骂了一句。
弦月照得夜晚温柔似水,同时银辉中的一切也显得冷清寂寞。玉芝身上搭件衣服,睡在一堆干麦草中,祖祖车赶得很慢,走了一段距离后,他们才松气。
祖祖一边赶车,一边祈祷:“不要掉进沟里,要碰上劫犯,不要撞到树上……”
玉芝觉得很冷,抱紧双臂缩在草堆中,温热的泪水慢慢湿脸颊。她望着隐藏在浓云中,只露出一角的月亮,此时此刻,一定有人和她一样悲伤,也有人在井边水,捞起满满一桶的快乐,而她不是幸运的后者。
祖祖跳下马车,将支在马头前的油灯拨亮一些,再绕到车板后看玉芝,她躺得好好的,出神地望着夜空。
“你的伤口在疼吗?”祖祖问。
“没有,不疼了。”她。
玉芝将手伸进衣服,摸到黏糊糊的东西,她不确定是消炎药还是血,但伤口并非不疼,反而疼痛在不停蔓延。
他们继续赶路,不久后,她听见水声,藏着的月亮也整个显露出来。
“要是哪天我死了,会有人为我伤心吗?会的,会有的,但一定也有人会得到解脱。”
她是一些人的甜蜜,却也是另一些人的负担。
祖祖没听见她的话,他有点瞌睡,也没注意到老马走错了路。他们正沿着河边往餐馆走,路边鲜美的野草让马儿走走停停,必须用鞭子抽它,它才走得动。
祖祖发现走错了路,叫了声哎呀,赶紧勒住马。酒厂还亮着灯,他将马拴起来,算去要点酒,帮她暖和暖和身子。
玉芝不想让祖祖去,这里又黑又冷,她怕孤身一人。祖祖跑走时,她仔细嘱托他,让他快去快回。没过多久,祖祖提着瓶子跑回来。
她喝下两口酒,胃部一下就变暖了,身子也开始发热。
马没踩进沟里,也没撞见劫匪,不怎么顺利,但也平平安安回到镇上。在楼下的大街上,祖祖遇到熟人,他们目标太大,没来得及躲起来。
“晚上好啊,先生!”祖祖将汽灯灭掉,不心虚地先招呼。
“晚上好!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干什么?”
祖祖飞快地解释:“我来帮玉芝姐拿些东西,好明天一早给她带去。”
“你拿到了吗?”
“还没有。”祖祖想了片刻,为自己的回答沾沾自喜。
“拿到东西后就快回去,天太晚了。”
“我知道。”
祖祖翻下马车,跑进大楼,等他们离开后又出来。他把玉芝扶下车,但没有送她上楼,他怕妈妈发现他跑出来,要赶快回去为好。
玉芝脱下衣服,看到腰部的伤口。伤口周围已经结痂,但在翻越围墙时,破了条口子,有点出血。她用热水擦洗伤口和身体,然后换上睡衣躺进熟悉的大床,很快就进到梦乡,上那儿避难去了。
*
次日一早,他被马丁的电话吵醒。马丁告诉他,玉芝从诊所跑了出来。
他让马丁别担心,她已经回家了。昨晚他看到了马车上有人,但没有揭穿。挂掉电话后,他的嗓子越来越疼,声音也嘶哑了。
傍晚,莉莉从工厂下班后,带上草药和雪梨起看他。
他的屋里冷冷清清,她想生点火让他们都暖和一点,炉子闲置了多年,赶走里面的蜘蛛后,把炉子擦干净后,莉莉下楼卖炭,顺道买点食物。
很快,她抱了一堆东西回来。生火时,莉莉告诉他旧棉花和木块是杂物铺送的,还把刚才在街上看到的一幕幕也了。火终于烧了起来,亮堂堂的火光印在他们的脸上。
“你才出去一会儿,就碰见了这么多事。”
莉莉继续:“我还看见了那个中枪的中国女人。她从商店出来,被搬家具的工人撞倒,东西掉了一地,人也倒在地上,有人把她扶起来,想送她回家,但她自己捂着腰走进药店。她的伤口裂开了,好想她又没怎么吃东西,一进药店就晕倒了。她在这儿没有亲人或者朋友吗?”
他将一块木炭扔进炉子,空了的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有一个照顾她的女佣,还有她的未婚夫。”
“她有未婚夫?是当地人吗?”
他摇头:“是位年轻的科学家。”
提起这个科学家时,莉莉明显感觉到他情绪上的变化,虽然他故作轻松,但语气中有充满轻蔑和不悦。
晚上还要去剧院排列,莉莉只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走之前提醒他记得多喝水,不要去酒馆。
他将莉莉送到楼梯口,回来后睡觉来发时间,睡醒后,悬吊在心头的寂寞难以驱赶的。他没听劝告,还是去了酒馆。他来得很早,酒馆里除了马丁,祖祖也在。
祖祖趴在桌子上,眼睛红红的,看见进来的人是他,把身体转了个方向。
“昨晚是祖祖把她带出来的。刚才他坦白了一切。”马丁告诉他。
“是玉芝姐让我帮她的,”祖祖回头瞪着他,“你们把她扔在那里,简直让她生不如死。”
“祖祖,那里有医生和护士,还有挂着金丝帷幔的病房,怎么会生不如死呢?”
“如果你们去看过她,就知道我的都是真的。”
今早收拾马车时,祖祖在干草上发现一点血迹,他吓得跑来酒馆,求他们带她去医院。她自己是肯定不会去医院的,因为伤自己就是她的决定。
第一波客人来到之前,马丁把哭哭啼啼的祖祖带出去,答应一定会帮忙服他。
“但一定不要告诉他是玉芝姐自己开的枪。”
回到酒馆,马丁忘记了祖祖的千叮万嘱,告诉他是她自己开枪伤自己的,祖祖只是替罪羊。
他只有一刻的震惊,然后平静地:“一定是枪走火了。”
“她是故意的,如果她一开始就算死自己,那就太可怕了!不管她有没有那个算,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可是你太铁石心肠,一个濒临死亡的女人也得不到你半点的怜悯,想想她该有多绝望。你就当做件好事,去看看她吧!”
“我怕我办不到。”
“为什么办不到?是因为那个舞台丫头。她确实更漂亮,也活泼得多!”
他没有承认,但也没否认。
马丁陷入困境,但立马又来了主意:“你还记那个新肠子的赌吗?我赌你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副新肠子,我赢了,现在听好,这个赌的赌注是帮对方做一件事,现在我要求你去见她。你必须去做,不然你再也不能去河边的棋牌室。我们发过愿赌服输,绝不欠债的誓言。”
马丁尽力了,他给自己倒上杯酒,配祖祖送来肉饼和果酱当晚饭,最终看到他点了点头。
“有件事不能让祖祖知道,他给那条大狗灌了太多的酒,结果要了它的命。”
深夜时,他和一个熟人走出酒馆,收下了他的一根草烟,烟的味道又呛又辣嘴。
“你看起来有点烦恼。”同行的人。
“我只是有点累,能再给我一支你的烟吗?”
“当然可以,这种便宜货一般不讨人喜欢。”他递上烟和火,“你怎么了?你看起来一副要哭的样子。”
这次他没有否认:“我在为一个人伤心,有点难受罢了。”
“哦,是吗?她现在哪儿,过得好吗?”
“不清楚,但我希望她在美梦里。”
两人分别后,他没有继续前行,坐到街边的木凳上,半时过后,他往药店走去。
他本想问问医师她的伤怎么样了,但药店已经关门,他只能又离开。这一晚,喉部的疼痛和压在心里的东西让他难以成眠,但他还是消化了这些,早上醒来又是一派轻松无束的作风。
昨天走进药店后,玉芝请求药剂师让她留在这儿,她无法照顾自己,穆林太太也快回来了,到她回来后,她就搬回去,到时候也会付一笔可观的钱。
药剂师本来就算留下玉芝,她很虚弱,需要人照顾。一只老猫留陪着她,睡着时搂着它,疼醒时和它点话。这种陪伴刚好,几乎让她不再去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