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向兰敢回来后,得到的消息让他暴跳如雷,在他离开时,他们依然在见面。她没有一点悔过、改过的心思,让他颜面尽失。
当天,向兰敢就把一个肩宽腰粗,长相凶悍的女人带来,告诉穆林太太她被辞退了。因为用人介绍所的不愿意帮他们介绍新的用人,他不得不继续用她穆林太太。
上次的豪赌,让向兰敢输得一分不剩,他抢走玉芝的首饰盒和现金,希望靠这些,把挥霍一空的钱财挣回来。
玉芝护住首饰盒,不放他夺走:“靠赌吗?你醒醒吧,你会输得什么也不剩的。”
向兰敢一笑,甩掉她的手:“是啊,你倒不愁,你的姘头有钱的很,也许我穷得饿肚子时,可以在他身上想点办法。”
向兰敢交代他的看守,不能让玉芝出门,不能让任何男人上门。
十几天中,拜访的人,只有祖祖通过看守的那道围墙。他嘴巴甜,会撒娇,让凶女人也很喜欢。
每次来时,祖祖每次都带些不一样的东西来,活鱼、死兔子、炒榛子、蜂蜜……看守仔细检查过这些东西,没有任何问题。
祖祖每次不多逗留,连话也不多,问候一句,放下东西就走。
玉芝被关起来的第二天,马丁从树林里拖出几根上好的竹子,按照要求,他们要做一把十五米长的竹梯。
屋里,玉芝心灰意懒,看书、听音乐都索然无味。
这天晚上,她听见楼下有人吹口哨,仔细辨认后,她听出调子,激动地跑到窗前。他和祖祖站到楼下朝他挥手。一把又长又结实的竹梯放在他们脚下。
他们架好梯子,祖祖像猴子上树,利索地爬到她的窗前:“有新电影,放映的老板答应我们会推迟半时放,快来啊!”
“我出去不了,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守在门口。”
“有梯子啊,你看,”祖祖拍着梯子,“结实着呢,三百斤的大胖子都承受得起!”
“这么高,我有点怕!”
“别害怕啊,我在下面扶着你脚,等你踩稳了我再放手,一步一步,慢慢来呗!”
“如果我们会一起掉下去了呢?”
祖祖拍着胸脯:“你要相信我们,我不会让你掉下去,就算掉下去,先生也会接住你的,摔祖祖一个人就行了。”
他在楼下密切地注视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在磨蹭什么。
玉芝太想见到他,也不再犹豫,翻出窗子。在祖祖的指挥和带领下,慢慢往竹梯下滑。快到达地面时,他出手把她抱下来。
*
他骑自行车,她坐在后座,祖祖坐在前面的横杆上,三人潇潇洒洒穿行在大街巷。
到达露天电影院时,电影已经放了五分钟。
他们坐在最后一排,放映器在身后,机器转动的声音比电影声还大。祖祖还,对他来电影只是画面,他对甜豆和可乐更感兴趣。他坐在他们中间,凳子太高,他的腿悬在空中摇来晃去。
遇见亲吻的镜头,他们不约而同伸手去蒙祖祖的眼睛。电影快结束时,祖祖趴在他腿上睡着了,嘴角的糖渍蹭在他裤子上。他们走着回去,祖祖在他背上。
“你知道吗?以后我算生三个孩子,一个送去大海,让他当航海员,一个送去沙漠,让他寻找绿洲。”和人群分开之后,玉芝忽然对他。
“还有一个呢?”
“留在身边,哪儿也不让他去。”
“你一定会是个偏心的母亲。”
事实上,她没机会成为任何人的母亲。
回到镇上,他在楼下扶住楼梯,玉芝慢慢爬上去。回到房间后,玉芝向他挥了两下手,然后倒在床上。他叫醒祖祖,他不能又扛竹梯又背祖祖。
*
一切并非一帆风顺。有晚上,对面楼的孕妇看见有人爬出窗子,大喊了一声:“有贼!”,肚里的婴儿酒呱呱坠地了。
楼房里的灯都亮起来,趁着来人之前,他和祖祖扛着竹梯赶紧溜掉。
第二天,穆林太太叫人来封窗。高矮胖瘦四位太太也来了,昨晚那个孕妇怀孕十个月,本来算去医院剖肚子,结果被“偷”一吓,孩子自己就掉出来了。
“都丢了些什么?”矮太太问。
“丢了几样首饰。”她答道,并不想解释那些首饰是被卖掉的。
“偷在房间时,你没发现吗?”
“我睡着了呀!”
封窗子的工人走出来,穆林太太把工钱给他:“偷真是越来越大胆了,以前是撬锁,这次翻窗,以后不是就要炸楼了!上次我真该帮你们把窗户封上。”
“上次?什么时候?”穆林太太问。
“一个多月前,我还被钉子噎住了,差点两腿一蹬,一命呜呼。”
穆林太太脸色一变,把她拉到一边:“昨晚来的真是贼?”
“不是,是他和祖祖。”她拍了拍穆林太太的手背,“别担心,他们不会再来了。”
谁知当晚,他还是又来了。
窗子被封起来,他只能在凌三四点,那段最安全的时间,爬到窗口和她话。祖祖在下面守着,以防有人经过时不知情抽掉梯子。
有个雨夜,他在外面站了一个时。祖祖裹着衣服,坐在雨伞下,着手电筒看连环画,哈欠一个接一个;有次警察巡夜,他们差点被发现,还好祖祖反应及时,报上他的名号,了张欠条才解决。
几个晚上后,祖祖累得选择罢工。这段危险的浪漫也就结束了。
向兰敢一去好几天,回来时面色土灰,神色恍惚,像是得了重病。穆林太太让他去看医生,却被他骂了一通。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脾气和精神也越来越差。穆林太太暗中收集到他的大便和尿液,检查结果是他非常健康。
他得了一种叫“穷”的病。要不了半个月,他口袋里的子儿会比街上的乞丐还少。他弄不明白,那么多的钱,怎么几个月就花光了。
那些钱,一部分是自愿给出的;一部分是被偷走的,趁他睡着钱包无人看管,拿走几张。穷途末路之时,他想到了办法。无赖是饿不死,不愁没钱用的,他决定做个伸手要钱的无赖。
那晚八点,迟来的大雨洗刷夜空,向兰敢穿上雨衣,车到地下酒馆。他递上三倍的车费,让司机帮忙叫去酒吧叫个人出来。
向兰敢从车里走出来,站到屋檐下,在雨声中隐约听见几声乌鸦叫。他紧靠墙壁,望着眼前茫茫的雨帘和黑夜,焦躁地想抽支烟,但整包烟被雨淋湿了。
过了一会儿,司机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人。司机开车离开后。
他们站在一起,都望着黑夜,大风把雨吹进来,落在他们身上。
“有烟吗?”向兰敢问他。
他帮他点燃一根。有了烟,向兰敢慢慢恢复平静。
开始的一阵,他们谁也没话。
烟越来越短,向兰敢咬住烟嘴,把一截烟灰抖进水坑:“我讨厌雨天,什么东西都会被淋湿,包括心情。”
在向兰敢话时,他瞟了他一眼。晦暗之中,他的一切反而更难隐藏,他几乎还算个孩子,但比大人更心狠手辣。
“我不废话了,我需要钱,越多越好。”
回到酒馆,马丁发现他手背上有道口子,问他出去是见谁。刚才在他拒绝给钱之后,向兰敢为了泄愤,用刀在他手背上划了一道。
“为什么不答应他?”马丁问。
“他似乎很急着用钱,再憋他几天,到时候就能和他谈条件了。”
“你算和他谈什么?”
“拿钱换人。”
马丁摇了摇头:“他会有法子让你主动把钱送去的,听我的,赶紧把钱送去。”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他问。
“因为一个人被憋急了,会干出很多出人意料的事。”
他没把马丁的话放在心上。
*
九点钟,他走出酒馆,去火车站接一个朋友,委托他办一件重要的事。
路过牧师屋前时,他让司机停下车等他十分钟。牧师家的仆人把他带上阁楼。凯蒂听到锁响,激灵地从床上坐起来。
看清来人后,她冲上去抱住他,亲热地吻他:“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她多么希望答案是肯定的。
最终他没忍心出真相,在凯蒂变疯狂之前离开。
回到家后,向兰敢让穆林太太出去买些跌药。见他恼怒的样子,她不敢多问,只能照办,买了所有治淤伤的药。
穆林太太出去买药后,向兰敢找到帕子,又找到绳子和低门的棍子,灌了一杯酒后,他踢开玉芝的门,把她从床上拖下来。
玉芝意识到了危险,急忙呼喊穆林太太,却得不到回应。向兰敢用帕子堵住她的嘴,把她捆起来,随后就是棍子的起起落落。
穆林太太回来时,他已经忙完了,疲惫地坐在沙发上,眼中的怒火还有残余:“药买回来了。”
“辛苦你了,给姐送进去吧,这是你帮她买的。”
穆林太太推开卧室门,看见玉芝卷缩在地板上,手和脚被绑着。她赶紧放下药去扶她起来。
看清她脸那刻,穆林太太差点晕厥过去。她被揍得脸青鼻肿。
“老天啊,他怎么可以你!”
穆林太太心地用热水帮玉芝擦干净脸上的血,然后上好药。看见她脱掉衣服时,她心痛地哭出来,一片连一块的青紫遍布她周身。
晚上,玉芝睡得不好,一是因为疼痛,二是因为恐惧。睡睡醒醒,接二连三做梦。
太阳照进屋后,她才踏实一点,抛开一切地睡了会儿,但很快被向兰敢叫起来。他让她赶紧穿上衣服,他要带她出门。
玉芝在脸上扑了厚厚的一层粉,穆林太太帮她裹好头巾,用夹子固好,才使她勉强看起来和平时一样。
*
暴雨把天空洗得很干净,太阳出来得早,风带了点暖意。玉芝按住头巾,不让风把它吹起来,和人擦肩而过时,她就把脸转到一边。
他们走进咖啡馆,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
“你只是来喝咖啡的?”玉芝破沉寂,率先和他话。
向兰敢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街上:“我会为了一杯咖啡大动干戈吗?”
话音刚落,咖啡馆棕色的实木大门被推开,玉芝把身体侧向一边,猜出向兰敢的心思。
她想站起来离开,被向兰敢拖住:“放手!”她压得声音怒吼道。
“你的朋友来了,不去个招呼吗?”
“这就是你的目的?羞辱我吗?”
“你错了,是你让我蒙羞。”
咖啡馆人不多,他们的争吵被人注意到了。他坐在三张桌子外,双手在桌底拽成拳头。向兰敢把她推到他的桌前,脸上的凶狠变成恶作剧的狰狞。
他抵到玉芝耳边,恶狠狠地:“把纱巾放下来,让他瞧瞧你的样子,让他心疼心疼你。”
玉芝扭动着被他拧住的胳膊,想要逃离这里。却被向兰敢扯下头巾。
她的样子一些暴露出来。她吓得惊呼一声,连忙用手遮住脸,但已经来不及了。
淤青、红肿、磕伤,还有几道深深的血痕,就算用再多的脂粉,也掩盖不了那些伤。她被毒过,朝死里揍过。
他也看见了,心反复抽搐。他捡起地上的头巾,追着玉芝跑出去,祖祖也追了上去。
要不是祖祖拉住她,玉芝差点被公交车撞上。她躲在一条巷子里,用手臂死死遮住脸。
“玉芝姐……”祖祖不知道什么,紧紧抱住她,脸上多了两条乌黑的泪渍,“是谁的你,我一定要让他两倍好看!先生,是谁干的?”
他似乎已经在他们身后站了一阵子。玉芝把脸埋下,不想让他看见。不顾她的反对,他抬起她的脸,用头巾擦去她的泪水,心地俯视那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