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离开巷子后,玉芝跟着他回家。
浴缸里热水腾着热气,玉芝一半身体藏在水里,一半露在光里,头靠在浴缸边缘。看到她身上的伤,他身体相同的部位也裂开口子。
玉芝用水瓢舀水往头上浇,热水刺激到头皮上的伤,她啧了一声,随后感觉很舒服。水跑出来,有些溅到他脚上,有些在地上流。热水的温度慢慢侵入她的神经,她放开舒张来,轻微地叹了口气。
水变凉后,她张开眼睛想出来,发现脖子上挂着一颗绿宝石。
“送给你的。”他站在她身后。
“这是什么?”
“钻石。”
玉芝惊讶地转过头:“这么大一颗,还是绿颜色的,你一定在骗我!”
“那就把这当成我向你撒的最后一个谎。”
“为什么把它送给我?”她抚摸着他的嘴唇问他,欢喜得不得了。
“你掉过一条项链,我答应要赔你。”
早在几个月前,他从银行保险柜里取出一颗石头,那是一百多年前,他的曾曾祖父在印度意外得到的,最后成了他的财产。
“地下四百米挖到的。”他。
“真他妈是个好东西,太美了!”马丁颤抖着手举起石头,“你应把它锁进银行的保险柜。”
“我才从银行把它取出来。你能帮我把它切出来,对吧!”
马丁伸出他的手:“我确实有双无人能敌的巧手,但我办不了,你应该把它送去珠宝公司,让他们帮忙。”
可马丁做到了,把它切成了六十四面的泪珠形。
他的眼神顺着项链往上,落在玉芝的唇角边,随后他卷起衣袖,撩起一捧水,往玉芝的脖子上送。
玉芝吸了一口气,肩膀抖动着:“你的答案想好了吗?”她问。
他停止浮水的动作,吻着她的脖子:“再等一等好吗?”
这天稍晚,马丁送去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万块,还带了一句话,他们愿意做人钱交易。
“任何数字他都会满足你。”马丁坚定地。
向兰敢狞笑起来,眼中堆起恶意:“你告诉那个男人,这不是一锤子买卖,我会是他的老顾客的。”
马丁把回话带给他,他苦笑一声,觉得碰上对手了。
有了花的钱,向兰敢把这件糟糕事抛到一边,他流连于俱乐部、酒吧、舞会。玉芝也能随心所欲地出门了。
*
在集市上,玉芝遇见茉莉,茉莉也在集市上,捡被扔掉的烂叶子。茉莉看见她时,别扭地笑了笑,她拉住茉莉,轻轻拥抱她。
“玉芝姐,还久没见到你了,你还好吧!”
“我还不算坏,你呢茉莉?”
“我也很好!玉芝姐,你可以请我到你家吃个饭吗?”
“当然可以,我们随时欢迎你。乖孩子,拿着这些钱去买些衣服和吃的,你穿得太少了。”
“谢谢你姐,你对我太好了。”
她在茉莉的鼻子亲了亲,茉莉开心地提着篮子离开。
“这孩子忧郁了许多。”穆林太太,“她成了孤儿。”
在钟表店外,她看见祖祖的自行车,她喊了一声,祖祖就从一个角落钻出来。
“马丁和先生在河边?”
“当然,今天是星期天!”
“那我们去找他们。”
穆林太太忧心忡忡,玉芝让她别担心,她只去一两个时,六点之前会回来。
她架起车,祖祖爬上横杆,他们飞快穿过大桥,往河边奔去。祖祖紧紧抓住车头,不敢睁眼,只感觉风从耳边呼呼而过。
她不顾祖祖的提醒和害怕,骑得更快。
到了河边,她让祖祖下车,祖祖从车上跳下来,腿一软,坐到地上,餐馆门廊前的几个孩子跑上去,指着他的鼻子嘲笑他。祖祖做起鬼脸,用泥土撒他们。
“祖祖你去告诉先生,我在餐馆等他。”
祖祖站起来,朝他的老对头佳佳踢了一脚后,撒腿冲向棋牌房。
佳佳追上去,刚要抓住祖祖的后衣领时,祖祖像只猴子,灵活地钻过他的手臂,躲进他的身下。那孩子来不及收回手,一巴掌在他鼻子上。
“哈哈哈哈哈,你死定了,先生,快,还他一百个巴掌!”
那孩子立刻跑掉,在树林里躲了一下午。祖祖瞧着他手上的牌,:“这牌真臭,你输定了!但我有个好消息给你!老规矩,三包糖果!”
“你可别忘了,刚才可是我救了你。”
“那给个优惠价,两包?”祖祖试探地询问。
“成交!”
祖祖盖住嘴,在他耳朵跟前嘀咕了一句。他放下牌和钱,一点也不遗憾地:“我输了。”
玉芝坐窗前,那里空气流通,还能听见水流声。
“真高兴又见到你!”她。
“昨天我们才见过。”
“对啊,已经一个晚上过去了。”
他拉过她的手,放在嘴下亲了很多下。祖祖坐在窗台下,做着手里的弹弓,一个想法又从他脑袋里冒出来。
他必须帮大家出口恶心,就当送给他们的分别之礼。祖祖把马丁叫出来,拉着他往河边走,他告诉马丁,他们要离开了。
“你怎么知道?”马丁问。
“我偷听到的,刚才他们在商量这件事,他们要往北走,穿过国界在哪儿?你,他们要去那儿。”
马丁让祖祖对这件事先保密,祖祖应到好,然后一个人来到河边,爬上一棵老桦树,把树梢上的马蜂窝取下来。
*
骰子在桌子上滚动,它们没有听见向兰敢的乞求,或者对他的要求无能为力,让他连输了几盘。在他即将暴跳如雷的时候,一个女孩拉住他的衣服。
“先生,外面有人找你。”
他抹了抹脸:“谁找我?”
“一个侏儒。”
他把装骰子的杯子往桌上一掷,跟着女孩走出去,被领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找我的人呢?”他语气明显不好。
茉莉没回答他,跑走了。祖祖手里捧着一个东西,吼了一声,砸到他脸上。成群结队的马蜂从蜂窝里跑出来,他脱下衣服,盖住头,躲进一家商店。
他按住脖子,冲到玻璃柜前,检查自己的脸上的蜇伤。
心中郁积了半天的怒火,彻底爆发出来,向兰敢逮住祖祖,脱掉他的衣服和鞋,买了根粗绳把他捆起来。
没过多久,祖祖的脚就冻得通红。他拖着祖祖往树林里走。
祖祖一边走,一边咒骂他:“我可不怕你,你最好把他死,不然让我逮到机会,我一定会把你的肠子从肚眼里拖出来,缠在你的脖子上勒死你……”
他给了祖祖两巴掌,祖祖吓蒙了,他可没被人这样过,就连最混的瘪三也不敢这样他。
“茉莉,快去找马丁,让他快来救我!”祖祖哭喊着,顾不上流血的嘴。
祖祖滚到地上,死活不跟他走,身上被石头划出一道道血痕。他故意带祖祖穿过荆棘丛,让他浑身被扎出针眼。
他找到一棵合适的大树,把祖祖吊起来,用袜子堵住他的嘴,掰断一根荆棘,直接用它抽在他身上。祖祖叫不来,只能默默挨着,火辣辣的沉甸甸的疼在他周身游移。
靠着那股怒火,向兰敢没歇气地抽了祖祖十多下。天色暗下来,树林里黑得更快。他抽出袜子,问祖祖怕了他吗。
祖祖动动鼻子,抬起泪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我有眼不识抬举冒犯了大爷你,你的鞭子可给了我苦头,以后我看见你,一定绕着大爷你走……你想听这个……呸!呸!呸!孙子你给我等着,下次你落到你祖宗我手里,我非得往你屁眼里塞蛤蟆,让蚂蟥趴在你脖子上吸干你的血……”
他不得又塞住祖祖的嘴,却没力气再他了,索性踢走他脚下的石头,让他悬在空中。祖祖手很快就又麻又疼,然后失去知觉。
*
在河边,茉莉撞进马丁怀里,告诉他祖祖闯祸了。
他们找到祖祖时,多少都被看到的吓到了。他双手被捆起来,吊在树上,没穿上衣,身上都是鲜红的伤痕。祖祖再也憋不住,嚎嚎地哭嚷:“疼啊疼啊……”
马丁把祖祖带回家,电话到餐馆,告诉祖祖祖妈妈他今晚留在镇上。
“也不算坏,至少我有了一套新衣服。”祖祖恢复了神气,但哭哑的嗓子不会很快好回来。
“你对他做了什么,把他惹得这么生气?”马丁问。
“茉莉没告诉你们?我把河边那窝马蜂扔他身上了,他现在一定也不好受。”
马丁沉思了一会儿:“就算用上刀,我们也必须把玉芝姐抢过来。他能这样对一个孩子,就能更加残忍地对任何人,我想我们都见识过了。”
祖祖蹦起来,红光满面,为即将发生的事兴奋不已:“就现在,我们叫上二十个人,带上锄头和剁骨头的刀,把玉芝姐抢过来!”
“或许我们可以用更简单的方法,让梯子帮忙把她送下来。”马丁。
“不一架吗?”祖祖有点遗憾。
没人再话,祖祖也闭上嘴巴。他周身都痛,但心里窝着的怒火更让他难受。
后半夜,马丁把他到门口,问他算怎么办。他看向马丁,寻求他的看法。
“你的‘暂时’如果时期到了,你不必做任何事;如果时期没到,你也不必冒险做任何事,那人是个亡命之徒。可是‘暂时’如果变成感情,那就帮帮她,也是在帮你自己。”
“我必须冒险,我太在意了。”
马丁叉住腰,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祝贺你!”
祖祖疼醒了,他感觉后背上还有两处扎着刺,找了十多分钟,马丁才帮忙找出来。祖祖问马丁,什么时候才能狠狠踹那个人的屁股,马丁答应他,到时候一定会把他带上。
*
第二天天亮前的两时,一辆货车从河边开进镇子,停在报停外。报童正准备去送早报,看见大约十个拿刀持棒的男人从车上跳下来,他吓得关掉灯,躲到黑影中。
祖祖觉得自己像个大人,充满了勇气和力量。他被厨师抗在肩上,手里挥着一根棒子。
穆林太太忽然被惊醒,觉得这个夜晚太不安分。听见敲门声时,她着实吓了一跳,她赶忙起床跑去开门。祖祖拿着一根棍子,他向穆林太太问好,:“让他出来话!”
向兰敢听到声音,披上衣从卧室出来。
“玉芝姐呢?我来带她离开这里。”
“你滚吧,我没心情搭理你。”
“我会滚,但要带着玉芝姐一起滚!”
祖祖在故意激怒他,他感知到了什么,把门拉开,这丁点儿大的孩子果然呆带了一批帮手来。门外站着十多个彪形大汉,目光凶狠,怀抱双手,每人都那着武器。
“如果我不给,你们是算抢吗?”
“这是个逼不得已的法子,但我们不会放弃。”马丁。
厨师这时冲上来,用刀抵住他的脸。他忽然鼓起掌,大笑起来,对穆太太:“去把姐叫醒,收拾她的东西,告诉她接她的人的来了。”
祖祖把他马丁拉到一边,告诉马丁他要以德报怨,不算踢他的屁股。他接过箱子和人,向穆林太太道了声谢,牵着她走过人群。听到货车发动的声音,马丁他们才下楼。
他把玉芝的箱子扔上车,然后搂住她,在她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把她抱上车,这晚起,“爱情”这个话题中的疑惑和难题,她是最正确的答案。
*
车子开过每一条她熟悉的街道,风是自由自在的,她也是自由自在的,但这一切又仿佛是个自由自在的梦。
“是真的吗?”玉芝问。
“当然是真的。握住我的手,感觉到了吗?”
她还是觉得一切很恍惚,餐馆烫热的酒进胃穿肠后,她才有点真实感。
“接下来你算怎么办?”马丁问他。
“我们会先离开这里。”
“什么时候离开?”
“很快!今天下午三点,我的一个朋友会来接我们。”
“可靠吗?”他有点担心。
“我告诉过你,他是我最衷心的朋友。我们先到他山上的别墅住一段时间,新护照一办好,我们就坐飞机离开。”
玉芝躺在祖祖的床上,几个时后,旧世界将被抛光、蜡,着上新色,全新的世界将敞开怀抱欢欢迎她。祖祖拍了拍她,让她放心睡。
“大人们带着木棍和刀守在外面,他们在玩牌,他们会守一夜的。”
她点了点头,把手压在脑袋下:“祖祖……”
她轻轻喊了一声,祖祖没有应,他怕她听出他的哭腔。她接着:“明天我就要离开了,祖祖,你在听吗?”
祖祖还是没应她,她翻过身,保持清醒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