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证明 那就别做人了,做我夫君好了。
谢珺牵起她的手道:“泱泱, 我们去别处吧,在这里我怕你又被花刺扎到。”
怀真这才想起来,忙辩解道:“不是花上的, 是我裙子上的。”刚才整理裙裾时,不知怎么地触到了一枚刺。
他急忙蹲下,想要去检视她衣裙上是否还有刺时,突然意识到此举太过轻浮,忙起身退开了两步。
“我去更衣吧。”怀真被他那窘迫的样子逗乐了,扯住他袖子道,“三郎,跟我一起去, 你在院子外面等我。”
想必是董飞銮提前嘱咐了,所以园中的仆役婢媪们全都避开了, 一路走过来, 只有两人一鹿, 竟没有碰到半个人影。
花园和内院之间有回廊相连,拐角处皆有休憩饮茶的水榭亭台, 怀真将他带到一处亭中,唤了声来人,才从附近姗姗走来一个婢女,怀真命她先侍候着,自己带着鹿回去更衣了。
素娥和婢女们正坐在正屋檐下话,看到怀真进来忙迎了上去。
“我刚在花架下坐了会儿, 这条裙子上可能有刺。”怀真叮嘱道:“收拾时留意点,别扎到手了。”
婢女们忙应声称是,跟着她进去了。
“殿下,听您钟意的郎君来了?”挑选衣裙时, 素娥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压着嗓子声问道。
怀真瞥了她一眼,眉开眼笑道:“郎君是郎君,但是并不。”
素娥抖开一条缥碧色曳地长裙,又配了件雪青色三重绡縠大袖衫,一边系着腰间的罗带,一边饶有兴趣地问道:“他人在哪里呀?我们能否偷瞧一眼?”
两名整理裙幅的婢女也开始叽叽喳喳附和,齐齐望向了怀真。
“不行,”怀真连忙摆手道:“他害羞,不愿被人围观。”
“来都来了,我们偷偷瞧一眼也不会少块肉吧?”素娥嘟哝道。
见她们面露失望之色,怀真忙道:“急什么?以后天天看,总会看到腻的。”
素娥的手微微一顿,愕然道:“您的意思是……”
怀真得意地挑了挑眉,郑重点头,“没错,就是他了。”
“这……未免太轻率了吧?”素娥震惊道。其他两人不敢话,但也面色怔忪。
怀真往立镜前走了两步,转了个圈,仔细照了照,淡笑道:“此话怎讲?”
素娥语重心长道:“殿下若只是当做情郎随便玩耍也就罢了,但驸马的话……还是应该慎重。”
怀真对镜刷着发鬓,笑着道:“你想什么呢,人家不是随便的人。怎么你连他都没见过,就这样不看好?可我偏偏最中意他。至少整个洛阳,除了他,我再没有感兴趣的人了。”
“可是殿下,您的驸马怎么着也得是嫡长子吧?秦姑没少抱怨过,听此人是家中第三子,还是继室所出。爵位已经三代而终,老父也没了,前边两位兄长,还有个未出嫁的姐姐在掌家。他们家的先夫人是王家出来的,后来的那位更是……唉,这一大家子,估计没有一盏省油的灯。”素娥叹道。
怀真回过身来,捏了捏她的脸蛋道:“秦姑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以前也是这样的。”
“以前?”素娥纳闷道。
怀真心头一慌,拍了拍额头懊恼道:“行了,我的事儿,你们少操心。又不是你们找夫婿。”
好险,差点儿就要漏嘴了。
前世驸马人选定下时,就是秦姑带头,领着春和宫旧人天天缠着她,让她去向父皇服软,设法解除婚约。
秦姑认定了谢家于怀真而言是野兽是深渊,怀真一旦嫁过去,就会被撕裂被吞没,直至万劫不复。
可她无法服怀真,最终在大婚前夕拜别怀真,愤然离京,此后终生再未见过。
看来即便重来一次,秦姑对未来驸马的偏见依然根深蒂固,但她当然也明白,秦姑是为了她着想。
约摸一刻钟后,怀真终于更衣换妆毕,神采飞扬地回来了。
等她兴奋地奔进亭子,却发现谢珺靠坐在柱子上睡着了,桌上的茶水果品都未动过。
鹿跳过去要闹他,被怀真一把逮了回来,抱到一边耳语道:“听话,找嬷嬷玩去。”
将鹿发走后,怀真蹑手蹑脚走了过去,除下丝履,挨着他坐在了靠围屏的芦席上,见他虽然睡着了,却还能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势,心头颇为感慨。
想必一路鞍马劳顿未曾停歇,也可能是迫切地想要见到她,所以不曾好好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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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珺幽幽转醒时,又嗅到了怀真手指上的墨香。
不止是墨香,还有衣裙上的绮罗香,以及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儿香。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面前拢着一片浅碧色的衣袖,他并未像方才那样靠着柱子,而是斜躺着,脑袋底下枕着一截手臂……
“哎,别装睡啦!”耳边传来怀真娇甜的声音。
她虽然看不到他是否睁开了眼睛,却能感觉到怀中的身躯明显一僵。
谢珺忙一骨碌坐起,震惊地望了望怀真,又望了望自己,瞠目结舌道:“我、我……方才睡糊涂了,实在是太失礼……殿下勿怪……”
怀真伸臂展腰舒腿,长叹了口气道:“在人家怀里躺了半天,害得人家腰酸腿疼也不敢动,醒来竟没有一句人话,实在是心寒呐!”
“我……泱泱?”他的脸颊顷刻间红透了。
怀真整了整衣襟,从怀中摸出一面的菱花镜,递给他笑嘻嘻道:“你自己照照看,脸上还印着我裙褶上的花纹,赖不掉的。”
谢珺鬼使神差般接过来一看,竟然真的看到右边脸颊上的一大片红痕。
怀真如愿看到他一脸的挣扎和懊悔,笑着问道:“你一定在想不该如此唐突,如此冒失,怕玷污了我的清誉,对不对?”
他闷闷地点头,一叠声道歉。
“这是在我的地盘,就算有人看见了也不敢乱,你怕什么?”她无所谓道。
“话虽如此,但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不欺于心……”他辩解道。
怀真有些烦躁地蹬了蹬腿,“你不喜欢和我亲近吗?”
他慌忙道:“喜欢。”
“那就……”怀真懊恼地比划道:“那就拿出你在战场上的气势来,我听你仗的时候挺彪悍的嘛,不要瞻前顾后诚惶诚恐,果敢一点,强硬一点。”
“可我对你硬不起来。”他无可奈何道。
“啊,”怀真怔了一下,突然像了鸡血般,腾地直起身来,两眼放光道:“你再一遍?”
“我是……”他也意识到了口误,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却又怕她真的误会了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面对你的时候,无法、无法……”
“无法硬起来?”怀真凑过来,憋着笑反问道。
“我……”他的脸红地快要滴出血了,怀真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他越是窘迫无措,她便越是兴奋。
直觉告诉她,这个纯情羞涩的少年谢珺很快就会消失了,要是不逮着机会好好捉弄捉弄,等到以后他变得老谋深算没皮没脸时,她就永无翻身之地了。
“你是单单对我一个人无法硬起来,还是对着其他女人都无法硬起来?”她促狭地笑问。
见他面色涨红不出话,她便扳住他的肩,脸不红心不跳,从容不迫道:“这个问题很严重欸,你若有什么隐疾最好还是提前明,骗婚骗到皇家头上,后果很严重的。你知道吗?我有位姑祖母,她在新婚夜发现驸马不举,一气之下告到了我曾祖显宗陛下面前,最后不仅婚姻被判义绝,就连驸马一家也被治了欺君之罪……”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以手捶地,恨声道:“请您不要造谣,我并无隐疾。”
怀真煞有介事地瞪着他道:“那就是对着我不行?”
“我没有不行。”他怒目圆睁,捶胸顿足道。
“嚯,你先别发横,”怀真晃了晃他的肩道:“证明给我看呀!”
谢珺环顾四周,不敢置信地瞧着她,瞪大了眼睛道:“这个……我怎么证明?”其实很简单,但他绝对做不出来。
怀真突然靠过来,从背后抱住了他,纤指徐徐拂过他健壮结实的手臂,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声音低柔而妩媚,曼声问道:“你不想要我吗?”
她感到他的浑身的肌肉渐渐紧绷起来。
亭中空气陡然凝滞起来。
谢珺只觉得‘轰’一声血往上涌,犹如置身于无边火海中。
她的手指渐渐下移,覆在他手背上细细摩挲着,犹如万蚁噬心般的酥痒慢慢扩散到了全身肌肤。
他不由得屏气凝神,一时间忘了该怎么呼吸。
他爱极了她活泼轻佻的那一面,却又害怕她对其他人也是如此,只要想象一下心都要碎了。
他的天性早就被碾成了齑粉,分装在世俗礼法规定的条条框框中。
他能够抑制本能的冲动和欲望,无论身体上还是精神上。他也能时刻保持理智和清醒,他想要成为一个道德方面无可指摘的君子。即便他知道那样有多虚伪,但那是母亲所期望的。
因为他的外祖是一个学识渊博德高望重的人,即便早已作古,依旧被无数人传颂。
可他的漫漫修行路,却在遇到怀真后开始变得崎岖坎坷。
错不在她,是他的心乱了。
原以为早就消失的天性,时不时便会被她唤醒。
他竟开始想要追寻早就被他舍弃的欢愉,而与她有关的一切,似乎都充满了新奇的欢乐和刺激。
她身上有种异样的光芒,吸引着他去靠近、去探索,直至不知不觉中沦陷其中难以自拔。
他愿意付出一切,只要能博得她片刻的青睐。
但是在这件事上,上天待他何其宽厚呀?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顺利地不可思议。
他只要付出一分,就能得到比预期十倍还多的回报,她每次都让他充满了惊喜和感激。
以至于他想要为了她将内心的阴暗和邪恶永远隐藏,做一个纯粹的好人,真正的君子。因为他实在不明白他有哪里值得她动心。
他得到的越多,心底的恐惧就越深。
他家世一般,前途渺茫。
虽是武将,却不像当朝名将那般高大威猛相貌堂堂。
越是熟识,他在她面前越拘谨,他害怕她窥见他阴暗的内核,却又不愿一直以虚伪的那一面对她。
所以他总是充满了矛盾和痛苦,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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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温软的脸颊贴在他颈后,轻声呢喃道:“三郎,句话嘛,你就一点儿都不想?”
她着恶作剧般吻了吻他的后颈,他像是怕冷般猛地瑟缩了一下,还是挤不出一个字。
怀真不肯罢休,手指轻划着他脖颈上红透了的肌肤,调侃道:“你如此清心寡欲,那我嫁给你,不如出家算了。”
本朝公主出家,并非真的斩断红尘去修行,而是在皇家道观挂个虚名,并不影响其风流行径,甚至可以更加随心所欲。
这话一出,谢珺心头立刻警钟大响。
他急忙转过身来,胸膛剧烈起伏着,忽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一般,哑声道:“殿下,恕臣冒犯了。”
然后,他便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引着她的手一把按在了玉带下方。
“唔……”怀真不由得倒吸了口气,像抓了只烫手山芋般,瞪圆了眼睛不出话来。
四目相对,他竟未做半点退缩,死死按着她那游鱼般想要挣脱的手,面颊通红气息咻咻,紧张地问道:“能证明吗?”
怀真忙不迭点头,眼泪汪汪道:“能、能证明,你先放开我。”
他一点点松开了手指,她急忙缩回了手,连爬带滚逃开了两丈远,像是受了极大地刺激般,抱着肩膀不出话来。
谢珺也冷静了下来,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他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做出这样骇人听闻的举动。
他膝行过去,硬着头皮道歉,“泱泱,你别生气,刚才是我一时冲动,我太下作了,对不起。”
她摇了摇头,泪光莹然地望着他道:“我没生气。”
“那你为何哭?”他不解地问。
“我是喜极而泣,”她抽了抽鼻子,感慨道:“你不是一根木头,还算有救。”
话间,眼泪却落了下来。他方才的轻狂举动,差点让她以为是前世那人回来了。
谢珺从怀中摸出帕子帮她拭泪,拥住她道:“泱泱,我在你面前一点儿脸面都没有了,以后可怎么做人?”
怀真回抱住了他,心下稍安,喜笑盈腮道:“那就别做人了,做我夫君好了。”
他惊喜若狂,以一种强劲的几乎能将她揉进血肉中的力道,紧紧抱着她道:“好。”
以前也这样亲密的贴合过,但如今一切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他的羞耻心被击破了,当他紧紧抱着她的时候,双手便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规矩地放着,而是忘情抚触着那曲线玲珑的娇躯,并且贪婪地亲吻着她的耳侧和面颊。
怀真开始左右支绌,竟有些招架不住,他向来都是极温柔的,如今这样恣意求索尚是初次,午后春风徐徐惹人沉醉,檐下风铃声动,轻细悦耳,不觉有些熏熏然。
她脑中清明渐消,差点就要沉沦,好在他自制力强,最终未越雷池一步。两人额头相抵,渐次冷静了下来。
他将她整个儿抱到怀里,双臂紧拢着,贴合得密不透风,四周鸦雀无声,便显得两人的心跳尤为清晰。
“我弄乱了你的发钗。”良久,她听见他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没再乱动,只用火烫的面颊贴着她的发顶。
怀真蜷在他胸前,心跳如雷双颊绯红,一动也不敢动,实在熬不住了,才嗫喏道:“三郎,我压着你的……”
她声音太低,他并未听清,低头问道:“什么?”
她却不出口了,“你能不能松开?我想起来。”
他恍然大悟,急忙放开她,眼看着她像兔子般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开了。
男人真是麻烦,他忽觉烦躁,暂时无法起身,只得撩起袍摆先遮着。
怀真在亭中绕了几圈,回来着履,见他抱膝坐在一隅,满身沮丧和懊恼,心下有些不忍,便俯身携起他双手,柔声问道:“三郎何故如此?”
谢珺情绪低落,缓缓抬起头,微红着眼圈低声道:“这等丑态被你看了去,我有些无地自容了。”
怀真不知如何安慰,颇觉头痛,坦白道:“我并未看见什么,你何苦如此难为情?”她着拉他起来,见他用袍袖遮着腰间,有些哭笑不得,便问道:“你知道如何做人家夫君吗?”
他下意识地摇头,忙又解释道:“我可以去学,我定能比别人做的好。”
“那就不要这么别扭了,”她神色自如道:“谁没有七情六欲?面对心仪之人,都会有冲动,这很正常的。”
“我以为我能将欲望控制自如,如今却发现简直难如登天,泱泱,我想起你时,心里就会起邪念……”他垂着头,声音低如蚊蚋,“这话以前我不敢,今天就算我不,你肯定也知道了,因为你见到了我猥琐丑陋的模样。别因此瞧不起我,好不好?”
怀真不由顿住了脚步,回头望着他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柔声道:“你呀,怎么活得这么拧巴?放松一点,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别胡思乱想了,等以后我们住在一起了,我再慢慢开解你。现在我先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谢珺自己却有些迷惑了,她为何会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呢,想来她是为了安慰他才这么的吧?
怀真拉着他转过花廊,到水池边去看那座蔚为壮观的‘秋水横波’。
去年栽种其上的菖蒲如今长得郁郁葱葱,与莹白的昆山石仿佛一体,峰峦叠嶂,苍翠欲滴,美不胜收。
谢珺惊叹不已,望着那一丛丛柔美的盎然绿意,心情顿时明快起来。
鹿蹦蹦跶跶的跑了过来,俯首在清池边,望着两人携手并肩的身影,抬起脚掌轻触水面,看着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片刻之后又缓缓聚拢,循环往复。
怀真突然瞧见它,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讶然道:“从哪儿跑来的?”
谢珺倒是颇为冷静,攥了攥她的手掌,安抚道:“泱泱,别担心,方才的事就算有人看到也不敢乱的,你忘了吗?这可是在你的地盘。”
怀真赞许地点头,“你倒是学得挺快嘛,想来也不是别人,应该是我的乳母。”
她蹲下身,揉了揉鹿的耳朵,气呼呼道:“你把秦姑引来做甚?她看到我行为不轨,又该唠叨一晚上了。”
“真的有人看到了?”谢珺紧张地问。
怀真笑道:“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敢凑到跟前细瞧,你慌什么?再了,我们光明正大地亲热,又不是暗地里偷情。”
谢珺磕磕绊绊道:“偷……偷情?泱泱,你从哪听得这种污糟词?”
怀真白了他一眼,“我知道的污糟词可多了去,仔细别吓到你。”
“不会吓到的,”他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很新奇。”
怀真牵着他的手,沿回廊往演武场走去。
听到他这么,便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别被我的外表蒙骗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顿时心潮起伏,三思之后,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出同样的话。
“无论你是什么人,我都将誓死追随。”他侧头望着她,信誓旦旦道。
他是重诺的人,怀真知道这话的份量,她不忍怠慢,便回道:“三郎放心,这辈子我绝不会辜负你。”
他差点掉下泪来,忽然觉得就算立刻为她死了也值得。可如果真的死了,那多遗憾?
他还盼望着与她一起生活,将真实的一面袒露在她面前,还要问问她,她希望他成为什么样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得学着去做个好丈夫。
不能像父亲那样,发妻去世后便另娶,但对继室又不够珍惜,以至于所有人都不重视她。
父亲既对亡妻不忠贞,又辜负了眼前人,还不能处理好与子女的关系,所以十多年来家中怨气冲天。
他若娶妻,便决意与她同生死共进退,不会让她因为他受半点委屈。他将敬她、重她、爱她、疼她、宠她、信她,一生一世呵护她,一切都以她的意愿为先……
正当他神思恍惚,徜徉在想象中幸福地快要晕眩时,耳畔响起了怀真欢快的声音,“三郎,你瞧瞧这是什么?”
谢珺猛地回过神来,竟看到了一座型演武场,四面杨柳依依,拴马桩、兵器架甚至箭靶等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座像模像样的点将台。
他不由得放脱了她的手,两眼放光脚下生风,激动得跑了过去。
看他难得如此开心,怀真也深感欣慰。
虽然匠作大将对她擅改图纸的行为极为不满,一度以罢工相要挟,但最终也未能让她改变心意,只得硬着头皮督造了这座不伦不类的公主府,但却将其引为平生之耻,拒绝在留案的图纸上署名。
“泱泱、泱泱!”谢珺的声音远远响起,她抬起头,看到他正站在高台上朝她招手,她忙收回思绪,向他走了过去。
她刚走到台下,他便一阵风似地奔了下来,不由分将她横抱起匆匆登台。
怀真慌忙抱住了他的脖颈,娇嗔道:“我又不是没长腿。这么高的台阶,你跑上跑下不累吗?”
他朗声笑着,露出了雪亮的牙齿,“我看不得泱泱受累。”
这样开怀的笑,怀真印象中并不多见。
谢珺一口气将她抱了上来,竟然心平气和,怀真跳下地来,摸了摸他额头,不见一丝汗意,心中极为纳罕。
他捉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颇有些炫耀的意味,“泱泱,我虽不及陆琨高壮,也不及萧祁样貌好,但我比他们身板硬朗,比他们精力充沛。我可以天天陪你练习骑射,对了,那把弓用着还趁手吗?”
怀真有些无言以对,“天呐,你不会以为我找驸马就是为了……唉,三郎,你是真的不明白吗?”
她指了指下边的场地,索性将话挑明了,“这都是为你准备的,傻瓜!”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好半天都合不拢嘴。
直到怀真等得快不耐烦了,他才艰难地开口道:“泱泱,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害怕。”
怀真转过身,环住他的腰,微笑着问道:“你害怕什么呀?”
“我怕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可怎么活?”他心头惶然,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哽咽,凝望着她轻声问道:“泱泱,我很想问你一句话。”
怀真有些紧张,咬了咬唇,点头道:“你?”
他的眼睛蓦地红了,忍着泪意,鼓起勇气道:“你、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别人了?是不是有人和我名字相像,或者和我长得像?”
这该如何回答?怀真一时间有些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