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征兆 前世记忆,该不会是要这样一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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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珺见她沉默, 脸色渐渐发白,竟仿佛真的印证了心中的猜想一般。

    怀真不敢再深思,忙应声道:“我真好奇, 你的脑瓜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如实回答,这个世上我不认识第二个叫谢珺的人,也没见过和你长得像的,如此,可还满意?”

    她心里颇为苦恼,这算不算谎呀?

    应该不算吧,毕竟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但这个回答过于随意, 甚至有些敷衍,他并不太信服, 却也没再深究, 否则便有些无理取闹的意思了。

    “那在你心里, 我只是我自己?”他换了个角度问道。

    怀真转过身,伏在栏杆上道:“你当然是你自己, 不然还能是谁?这种傻问题,以后可别再问了。”

    他走上前来,与她并肩而立,稍微放下心来,点头道:“好,我记住了。”

    怀真只盼着他是真的记住了, 以后切莫再有疑问。

    她有些困惑地想,难道自己不够真诚不够热忱?否则为何会让人产生那样的疑虑?

    谢珺俯瞰着演武场,渐渐又变得兴奋起来,神情欢悦道:“这片场地足够两百人操练了, 真是个好地方。”

    “那你喜欢吗?”怀真侧头问道。

    “当然喜欢,”他容光焕发,按捺不住喜悦道:“我做梦都想有这样一个地方。来可真巧,竟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能不巧吗?这原本就是他随手画的草图,放在她的妆台上,是她凭着记忆重新勾出来的。

    应该是婚后第四年吧?那之前他们都是相敬如宾,甚少有密切往来,更别推心置腹的谈话。

    某次他晚间归来,突然府中有些园子荒废,屋舍空置,实在是浪费,若他是主人,定然把那些没用的园子房舍都推平,然后建一座演武场,早上跑马就不用出城了。

    她心血来潮,便追问了一句,他随手拿起她妆台上的眉黛,就着一叠粉笺销金纸画了出来。

    当时她挺心动的,奈何病体虚弱,并无心力去理那些。

    **

    “想来这便是心有灵犀吧!”她冲他笑道。

    “可是……”他有些煞风景道:“我并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其实他们在对方眼中,都是一个迷。

    怀真觉得他心思太深,永远猜不透摸不着,他也觉得怀真心里藏着他永远触不到的东西。

    ‘夸赞你的话,听听就罢了,不可当真。只有那些贬损的话,才应该时刻铭记在心。’

    自记事起,母亲就无数次在他耳边絮叨着,这些话被他奉做金科玉律,从未怀疑过半分。

    所以任何人的溢美之词他都不会信,但当怀真对他好听的话时,他会半信半疑。

    他固然希望两心如一,但如今来看还很遥远。

    “你真是……”怀真无奈道:“就不能配合我一下?算了,来日方长,以后再慢慢。”

    她走到东边,回头招呼道:“三郎,快看。”

    他跟了过来,见她正指着远处树影中耸立的一座高楼,“我带你去那边看看。”

    “那是什么地方?”他疑惑地问。

    “去了就知道了。”怀真道。

    到得此时,她对讨他欢心已经不抱希望了,这个人真是油盐不进,固执地可怕。

    **

    到了藏书楼下,怀真指着空白的匾额道:“起名的事就交给你了,不许敷衍哦!”

    谢珺望着那座巍峨壮美的高楼,震惊之色不亚于看到演武场。

    “这么大的事……我恐怕不能胜任吧?”他惴惴不安道。

    怀真摊手道:“我又没强迫你,你若不愿就算了,反正这是留给我驸马的。”

    他立刻接口道:“我可以。”

    怀真不由大笑出声,招呼道:“快进来吧。”

    楼中有俩黄门守着,听到响动忙出来相迎,怀真抬手道:“平身,这位是谢家三郎,以后应是常客,你们先认识一下。”

    她并未介绍他的官职和名字,这让两人颇为纳闷,却又不敢多问,迎上去施礼问安。

    谢珺心情大好,温声同他们完招呼,随后疾步跟了进去。

    楼下是厅堂,布置的极为风雅。

    但怀真已经上楼了,他便也没多留意,匆匆跟了上去。

    怀真径直带他去看楼上的巨幅舆图,看到他瞠目结舌的样子极为得意,一一指点道:“冀州、兖州、青州、□□、扬州、荆州、梁州,这是我们所在的豫州。你瞧,唯独缺了雍州。”

    她奔过去,指着一面高大的屏风架道:“这里以后就挂雍州,但雍州所属地界多年来始终在变,等到哪日疆域定下来,我便让人制图。”

    金色的夕阳透过高窗倾洒在她身上,她背后高大的屏风架犹如一幅空白的画框。

    她站在那里,就像画上的美人,衣褶上披着灿烂的霞光。

    谢珺眼前突然有些恍惚,他应该是见过这这副场景的。

    怀真在画里,他在画外,他看了她很多年,对她了很多话,但她从来不会回应一句。

    他僵在原地,突然像是失去魂魄般,一动也动不了……

    “哎?”耳边传来怀真的声音,他猛地醒过神来,看到她的手在他眼前晃着,“好好的,怎么就两眼发直了?”

    他有些失神地盯着她看了良久,不明白方才怎么回事,就像魇住了一般。

    “我好像又产生幻觉了。”他揉了揉眼睛,将方才诡异的想法如实复述给她听。

    怀真听完遍体生寒,下意识走到了窗边,沐浴着温暖的夕阳,才将心底的寒意驱除。

    谢珺的前世记忆,该不会是要这样一点一滴的觉醒吧?太折磨人了,还不如睡一觉想起一切呢!

    “你肯定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故作轻松道:“赶明儿有空去找个法师烧烧香驱驱邪吧!总是这样神神叨叨,我都有点害怕了。”

    楼梯口传来‘哒哒哒’的声音,就见鹿又跟了上来,正站在门外静静望着。

    “这样有用吗?”他回头望了眼鹿,苦笑着问道。

    “我也不知道。”怀真奔到了门口,招手道:“上楼吧!”

    “三楼是我平时登高赏景读书静思的地方。”她边走边介绍。

    书室四面被回廊环绕,如她若言,的确是登高赏景的好地方。

    怀真藏书颇丰,甚至还有满满一柜子的兵书,谢珺看得目不暇接,却见她抚着高大的槅架道:“这些都是为——为我的驸马准备的。”

    他心道:那肯定是我了。

    她又指了指旁边空着的几排槅架道:“那些还有待补充,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书。”

    他胸中热血沸腾,忙道:“我可以自己整理。”

    她笑着瞥了他一眼,趣道:“你这会儿怎么不起疑了?”

    “我没那么不识好歹。”他赔笑道。

    “你还知道不识好歹这个词?孺子可教也。”怀真深感欣慰道。

    偌大的书室一分为二,属于怀真的那部分填充地满满当当,另一半则大多空置。

    怀真推开了西面的窗,室内当即变得一片亮堂。

    她拎着两只垫子放到了西窗下的空地上,回头道:“三郎,过来坐坐?”

    谢珺走过去,与她并肩坐下,遥望着远处绚烂的彩霞。

    “泱泱,”他转头望着她,有些孩子气般地问她:“我在做梦吧?”

    怀真无奈道:“怎么还在傻话?”

    鹿哒哒走上前来,卧倒在怀真另一边。

    “难道连鹿也有春困秋乏?”怀真看着它懒洋洋的样子,慨叹道。

    落日的余晖在脚前洒下点点光斑,怀真探出手,掬了捧金色的碎光。

    “泱泱,”他伸出一只手,与她交握住,用商量的口吻道:“我明日见驾时,便向陛下提我们的事,你觉得如何?”

    怀真脸颊微热,讶然道:“你是临时起意,还是早就想好了?”

    “并非临时起意,”他将她的手放在膝上,缓缓道:“我早就想好了,但还没问过你的意见,可是现在我知道,你心里和我想的一样。”

    “你方才不是,并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她挑眉,笑嘻嘻道。

    “你拆我台的时候也挺不客气。”他苦笑道。

    怀真不依不饶道:“我可是睚眦必报,你得心咯。”

    他不由得笑了,“我会当心,绝对不会开罪你。”

    怀真这才正色道:“其实我心里也没底,论理皇兄不应该干涉我的婚姻。但他毕竟是皇帝,肯定有自己的考量。这种事,我也不能亲自过问。”

    “无论陛下作何考量,我心意已定。”他态度坚决道。

    “那就祝你好运。”怀真不由想起了那年重阳宴上父皇所设的比武场,叹道:“我父皇的本意便是将我嫁给年轻有为的武将,可惜命运捉弄,四皇兄无意间,竟把他苦心安排的一切都给毁了。”

    谢珺惊讶道:“你是,承安二十一年的重阳宴,原本是……”

    怀真点头道:“你猜的没错。”

    “我本来……也是有机会争取的。”他感慨道。

    “你那时候就想娶我?”她好奇追问。

    他有点心虚,腼腆地笑了笑道:“还不敢想。”

    那时候他们认识还不到半年,他从别处偷偷听过,几乎所有知道她的人都她属意庆阳王世子,他也曾那样以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