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春来 谢珺醒来时,隐约听到外间有说笑……
起, 怀真伏在榻上,看着董飞銮将自己装扮地娇怯柔弱我见犹怜。
“哪里像婢女?”她以手托腮,摇头道。
“昨日扮婢女, 被识破了,还不如以真面目相见。”董飞銮对镜自贴花钿,又偏头理了理倭坠鬓上低垂的珠花和步摇。
收拾停当后,转头望着怀真,媚眼如丝面泛春意,腻声道:“奴去也!”
“你不会看上他了吧?”怀真隐约瞧出了端倪,这哪里是色/诱敌人,明明是兴高采烈去幽会。
董飞鸾嗔道:“这是人家的私事儿, 你可管不着。”她罢娇羞一笑,腻声道:“你放心吧, 我只是看上他的皮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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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怀真瞠目结舌的是, 那俩人很快得火热, 崔旻的臭脾气也有所收敛,再次会面时判若两人。
“鄙人言语粗陋, 先前有所开罪,还请殿下见谅!”席间相谈甚欢,他主动向怀真敬酒,神色间是少见的诚挚。
怀真不敢置信地望了眼下首的董飞鸾,却见那俩人正自情意绵绵眉来眼去。
宴罢,董飞鸾亲自送崔旻回房, 他答应写封信转给心腹,商议放粮之事。怀真满腹狐疑,急匆匆跑去找王嬍商谈。
结果刚掀帘进去,却撞到崔易也在, 两人正执手相望含情脉脉,看到她进来慌忙触电般分开。
怀真吓得夺门而出,掖了掖滚热的脸颊,奔回去命人侍候笔墨,匆匆写了封短笺,让人和当日公文放在一起,寄往祖厉交给谢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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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姐妹正坐在外面晒太阳,突然看到怀真气势汹汹地冲向了马厩。
赵霜松忙推了把姐姐,“快去看看,殿下怕是要出门。”
赵雪柏忙追了上去,疾声问道:“殿下,去哪儿?”
怀真跨上马背道:“散散心!”
赵雪柏了声呼哨,几名武婢匆匆奔了出来,众人一起上门,转眼间就追了上去。
“我就随便转转,”怀真回身道:“你们有何不放心?”
“这种时候,还是慎重为好。”赵雪柏执意要跟着。
一行人到了军营外,正遇到辛都督带人巡视回来,见怀真神情有异,还以为事情有变故,忙迎上来询问。
怀真命众人退后,这才疑惑道:“我有一事不明,先前那个崔旻油盐不进,结果飞鸾正好过来,去使了招美人计,他居然态度大变,主动和我商议筹粮之事。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辛都督沉吟道:“历朝历代,为了美色而变节甚至亡国之事并不少见。何况男女之事,本就没有常理可言……这个是否有诈,微臣实在不好下定论。”
怀真捻着马缰,思忖道:“若你是崔旻,在这种境况下,会作何选择?”
辛都督道:“这……自然是全身而退啊,拖下去对他有弊无利!他的两百亲随驻扎在渡口附近,这些天并无异动,估计再等下去可就熬不住了,到时候一旦他落入敌手的消息泄露出去,恐怕有大把的人出天价让他再也回不去。崔氏内部派系斗争不断,崔旻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我寻思着……董娘所谓的美人计,兴许正是他想要的一个台阶。”
怀真不屑道:“这人真是不可理喻,若他一开始就跟我好好谈,何至于从座上宾沦为阶下囚?”
辛都督失笑道:“崔旻这辈子可能都没栽过如此大的跟头,还不得缓几天才能清醒啊?对了,当日在五祚亭,因何起得冲突?”
“听二娘,他并无诚意,开口便胡搅蛮缠,言语轻佻,惹恼了崔,结果兄弟俩动起手后,他才发现是王娘冒充我,于是便下令大开杀戒。”怀真道。
辛都督寻思道:“若无诚意,他不回来。可若真想好好谈,就不会动手杀我们的人。此人戾气太重,也太傲慢,可能从未把我们放在眼里,这才敢只带二十个人就赴约。”
“得了这个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轻视我们。”怀真愤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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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旻的信送出去五天后,第一批粮便经由马莲河运到了五祚亭。
银货两讫后,押送之人请求面见自家主君,怀真欣然应允。
那人年逾四旬,做文士扮,名叫简文齐,自称是崔旻西席。
两人密谈了一个时辰后,崔旻主动提出愿和怀真签订盟约,向临泾和泥阳两地供粮,但她要信守承诺,绝不让饥民越过边境逃往庆阳,否则盟约作废。
两人于冬月二十九在五祚亭设坛焚香,告祭天地,随后签下盟书,并立碑为证。
“家父恐怕撑不到明春了,年底事务繁多,但愿殿下能信守承诺,约束灾民勿在边境生事,待我掌权之后,必有重谢。”
“重谢就不必了,各取所需罢了!”
“谁能想得到,有朝一日,我崔旻竟要和杀兄仇人合作?”
“莫非,你当日在此杀我的人,便是为了替崔晏报仇?”
“泄愤罢了——殿下别恼,就算一命换一命,我的属下死了二十个,你们算是赚了。”崔旻见怀真要发作,当即挑眉一笑,云淡风轻道。怀真明白过来,在他眼中,一条人马不过是个数字罢了。
他转头望了眼车驾前和众武婢站在一起的董飞銮,朝怀真敷衍地拱了拱手道:“殿下,就此别过。”
怀真还没来得及还礼,他已经跃下山丘,大步奔了过去。
四名武婢当即挺身而出,正欲拔剑时被董飞銮拦了下来。
随后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携手走向道边依依惜别。
辛都督默默地走了过来,将怀真的宝弓箭筒递还给她道:“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微臣觉得,董娘功不可没!”
怀真感慨道:“一物降一物,这次多亏了她。”
待那两人终于分开,崔旻迎向侍从牵来的战马时,怀真突然挽弓搭箭,高喊了一声:“崔旻——看箭!”
崔旻下意识地回头,只见寒光一闪,一支羽箭从高处飞来,直逼面门,他连忙闪身去躲。
‘嗖’地一声,眼前炸开一蓬血雾。
董飞銮尖叫了一声,飞奔过来查看,只见他左眼紧闭,眼皮上鲜血淋漓,登时心惊肉跳,忙用帕子按住,焦急道:“怎么样?”
崔旻接过帕子拭了脸上鲜血,发现伤处在眉骨上,想到箭势之准,背后不由沁出冷汗,抬头瞪着不远处正慢条斯理收起弓箭的怀真,恶狠狠地咒骂道:“这女人简直是个疯子。”
崔家侍从原本一窝蜂涌了过来,见他并无大碍,忙又不动声色地退回了原位。
“你是不是骂过她家相公?”董飞銮抢过手帕,没好气道:“她这人最是心眼,尤其是在这件事上。”
崔旻半低着头,心有余悸道:“先前无意间了句独眼夫君,嘴就给堵上了。怎么地,老子的不是事实?”
“行了吧,你再大点声信不信她让你变独眼二郎。”董飞銮故意用力按了一下,看到他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
崔旻捡起地上的箭矢,正要折断泄愤时却被董飞銮按住了,“别折……不吉利。”
他只得随手抛到地上,搂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狠狠捏了把,沉声道:“保重,等我明年来迎娶你!”
董飞銮‘噗嗤’笑出声来,粉拳在他胸前锤了两把,“你个死鬼,榻上也就罢了,提起袴子了还拿这话哄人?”
崔旻被她几句话逗地心旌摇荡,大手在她臀上拍了一把,低笑着道:“我话算数的,好阿鸾,等着明年再续恩爱。记住啊,回去了可不许找别的野男人,让我知道了定给你剁成肉酱。”
“正经点吧,多少人看着呢!”董飞銮飞了个媚眼,退开半步,袅袅婷婷地行了个礼,娇声道:“你只要别违诺,将来有的是机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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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办妥之后,怀真便前往临泾,算休养两日再回高平。
夜里宿在临泾官舍,庭中有一株老梅,香气幽冷清绝。
怀真伴着梅香入梦,心里最大的石头落了地,所以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她睡得早便也醒得早,天还未亮便睁开了眼睛。
帐外灯烛已灭,一片昏然。
怀真披衣而起,掀开帘帐摸索着出去找水喝。
原本董飞銮要在外间陪寝,怀真想着她为了和崔旻周旋,想必也累得够呛,便让她去隔壁自己睡了。
经过熏笼前时,突然踩到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她吓得差点跳脚,猛地反应过来,忙蹲下身顺着胸膛往上摸,果然是熟悉的轮廓和眉眼,只是下颌的胡茬硬地扎手。
此间事了,她心情愉悦通身舒畅,以至于连重逢的欢欣都被压住了,便也没有想象中那般惊喜。
大概是星夜兼程太过疲惫,因此睡得很沉,她唤了好几声都未醒。
她便绕过去到外间倒了杯温茶润嗓子,返回时手中执了盏灯烛,蹲在旁边细细端详了半天,他不仅毫无察觉,甚至还翻了个身睡得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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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珺醒来时,隐约听到外间有笑声。
他缓缓睁开眼,发现天已大亮,正欲爬起身时,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右手有些发酸,掌中一片湿黏,而且放的地方也不对。他忙坐起身一看,才发现睡梦中不知何时解了衣袴,迷迷糊糊中竟做了那样猥琐的事。
还好身上盖着被子,不然真要丢人死了。
怀真正在妆,董飞銮一面给她绾发,一面滔滔不绝地着崔旻的过人之处。
“他有无妻室?”怀真冷不丁问道。
“姬妾肯定少不了的,否则从哪学来一身过人本事?他要是个雏儿,我还不稀罕呢,懒得去□□。”董飞銮兴致不减,斜睨了她一眼道:“你以我我会在乎这个?露水情缘罢了,快活就行,谁在乎他有多少女人。”
怀真手指间转动着一只花钗,颇以为然,“自己调/教确实有点麻烦,若是能无师自通就好了。”
“你想得美。”董飞銮夺过钗子,比划着给她插好。
两人正话时,怀真听到内室的响动,掩口一笑,推了推董飞銮,声道:“估计醒了,让人去准备热水吧!”
董飞銮怕一大早撞到谢珺尴尬,忙点了点头,悄悄出去了。
怀真起身理了理裙裾,穿过帘幔走进了里间,瞧见他满脸迷惘沮丧,提着裤腰满地转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是你使得坏?”谢珺看到她这样子,点头顿时敞亮,追过来道:“把我腰带藏哪儿了?”
怀真闪身躲开,藏在柱子后边,笑得直跌,“别过来,先把手擦干净。”她从袖中摸出帕子掷了过去。
他满面羞窘,弯腰捡起帕子仔细擦着手掌,瓮声道:“哪有这样捉弄自家夫君的?要是给人瞧见了,我还要不要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