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33章 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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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瓷杯碎裂的声音从宁妃宫里传来。

    “失手?人不在是什么意思?”

    宫里的宫人早已屏退, 只留下心腹宫女和前来回报消息的内侍。

    内侍跪在地上,被宁妃扔出来的茶水溅了一身也没敢躲,硬着头皮回道:“回娘娘的话, 他们早有防备, 护送的根本不是三皇子, 而是一辆空置的马车。”

    宁妃瞳孔一缩,重重坐回椅子上。

    是谁?竟早就预料到她会动手?

    宁妃很快整理好心神,下令:“既已被提防,让人都回来, 不好再追!”

    否则的话,本想瓮中捉鳖,到时他们就成了被捉的那只鳖!

    然而宁妃此话一出, 内侍就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宁妃心生不好的预感, 只听那太监抖着声言:“回娘娘的话,那马贼头子以为被戏弄了, 盛怒之下, 誓要找到真的三皇子踪迹,领着一伙人去寻了……”

    听到这话, 宁妃眼睛一翻,差点直接厥了过去。

    她一口气上不来, 身旁的宫女给她拍背顺了顺,宁妃这才握着椅子扶手, 深吸口气, 咬牙切齿骂道:“那个蠢货!这是想要害死本宫啊!”

    宁妃一张脸气得都白了, 她:“派人去把那些愚蠢的都给追回来!别让他们坏事!”

    “是。”

    顶着宁妃的怒气,内侍灰溜溜地跑了。

    而话题中心人物的三皇子,则躺在马车里, 呆呆望着车顶。

    这马车瞧着简陋归简陋,里头靠枕什么的放得却不少,免去了许有磕碰到的机会。

    马车颠簸,一路行得顺遂,三皇子翻了个身,喃喃自语:“就不会有事的吧?乐宁和父皇就是太操心了。”

    还不光要他穿得像一般百姓,马车也只能挑些寻常人家在坐的,内部摆设也越低调越好。

    行了几天路,天天都一成不变,平安得很,眼瞧着就快到雍国了,三皇子原本被弄得心惊胆跳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

    果然不会有事的嘛!

    他骄傲挺起胸.膛,算一到雍国就要写封信给他们,他俩杞人忧天呢!

    翻身坐起来,“笃”的一声,一支箭矢就插在他刚刚躺过的位置车壁旁,直接插在枕中。

    三皇子听见声响,转头看去,看到箭簇刺破靠枕的布料,里头填充的羽毛都飞溅而出,整个人都傻了,眼睛瞪得老大。

    “什什什什么玩意儿!”

    他倒退着往另处角落去,又怕自己太靠近车壁,中途转了方向,只敢待在正中。

    他将靠枕往自己四周堆着,手上也举了一个顶在头上,瑟瑟发抖。

    还真如乐宁和父皇担心的那样,有人想趁这次机会,要他的命!

    马车奔跑的速度加速许多,三皇子在马车里被颠得滚了又滚,他只敢咬紧牙关,再捞几个枕围住自己,连掀开车帘,查看发生何事的勇气都没有。

    反正他看了也没用啊!

    乐宁了,到了雍国地界会有人来接他,他当时点了点头后又发现不对,问她:“他又不知我生的是何样子,我也不知他长相如何,我俩可怎么碰头?我又怎知对方我能信任?”

    万一是想要他性命的人假冒己方来接近他,那可怎么办?

    三皇子越想越心惊,可楼心婳当时只瞥了他一眼,淡淡同他:“那个人,你一见便会乖乖跟他走,安心就是。”

    直到现在,三皇子都还没摸清那是何方神圣,怎么就让乐宁如此信任了?

    还有……

    “要来接人,倒是快些来啊!”

    三皇子缩在车厢内,胆战心惊。

    可随即,外头吵闹声起,似还有兵刃相接的响声。

    马车从狂奔,到后来渐渐慢下。

    被颠得七荤八素的三皇子抬起头,头都还晕着。

    “甩、甩掉人了吗?”

    他狼狈爬起身,车壁忽然被人敲两下,吓得三皇子腿一软,又坐了回去。

    三皇子瞪着声音传来那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以不变应万变。

    接着,他听见外头还传来话声。

    那人在重复着同样的话──“阿焕。”

    三皇子呆了一下。

    他名楼焕,在这世上,会这样喊他的人,除了父皇以外,只有一人。

    适才还躲远远的三皇子手脚并用,爬到车帘前方,颤抖的手捏起布帘一角,深吸口气,掀开。

    外头穿着斗篷,将兜帽拉起,遮住面容的人抬起头,笑着同他:“阿焕,许久不见。”

    三皇子的眼眶,当即一热。

    ……

    乐宁公主近日心情极好。

    从勤政殿同她父皇完话后,整个人都眉开眼笑的,雀跃的心情写在脸上,步子都轻快不少。

    眼见她就要这么走出殿外,在偏殿等候的怀策取了内侍手上捧着的大氅,直接展开,披在楼心婳身上。

    “公主,殿内烧了地龙不冷,回忘忧宫还得走一段路,穿上保暖为好。”

    楼心婳在肩上蓦地一重时就已停了脚步,看着怀策绕自她身前,垂首给自己系带子。

    系带飘来钻去,蹭在楼心婳颈上,因为太痒,她微瑟缩了下。

    怀策的指还勾着带子,被她这样一带,指上擦过她颈子,怀策手指一顿,垂下眼,同楼心婳道:“……公主别动,很快便好。”

    他加快手上的速度,果真快速系好了带子。

    怀策退开一步,“好了。”

    大红的大氅,领边缀着白色绒毛。

    兜帽拉起,就好像将楼心婳整张脸也藏在绒毛里头,看了就觉温暖。

    “走吧。”

    他很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包覆在掌心之中。

    这段日子以来,怀策都是如此。

    楼心婳看着他的侧脸,怀策表情如常,她也从上头看不出什么端倪。

    令她觉得郁闷的就是,怀策现在已不再排斥替她暖手,更多时候都是在她还没出要求时,就已主动牵上她。

    而且,还不只有这件事而已。

    她渴了想喝茶水,才跟他喊一声:“阿策,本宫渴了!”

    一杯温度适中,正好入口的茶水就已送到她手上,根本是在她开口之前,怀策就已早早替她准备好。

    楼心婳另手抓了下身上的大氅,在绒毛处捻了捻,边摸边想事情。

    她实在纳闷无比,这雍国皇子生了张唇形好看的嘴,怎么连拒绝的话也没同她过的呢?

    她要什么,一出口,他就照单全收。

    但以前跟现在还是有区别的,楼心婳不至于完全看不出来。

    刚来忘忧宫那会儿,怀策不知在盘算什么,对于她的任何要求,他是应了没错,只是却做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只有那张脸皮,笑得很是虚伪。

    楼心婳就想,这人真有意思,还不知他能装多久,便可劲儿地变本加厉闹他。

    瓜子壳他剥了、茶水倒了、果子削了、自己的裙襬他也给提了。

    楼心婳想着,这人可真有耐心,要他同自己一块儿睡、让他喝避子汤都肯忍辱负重,明明好几次都像恨不得要拧断自己脖子,偏次次都忍了下来。

    怀策的隐忍,只让楼心婳越发觉得,这人一定是想谋个大的!

    但,前阵子开始,楼心婳就开始察觉怀策的不同。

    一个人是不是自愿、乐在其中,观察他这么久了,这么点变化,她很快注意到。

    到忘忧宫后,楼心婳只留了怀策在身边。

    怀策先倒了杯茶递给楼心婳,“公主,先喝点热茶暖身子。”

    然后才顾得上他自己。

    楼心婳捧着杯子,喝下一口,浑身都暖了起来。

    将空杯放下,怀策提起茶壶,按着衣袖,也很顺理成章替她又满上一杯。

    茶水倒在杯中,热气蒸腾,咕咚水声响动。

    楼心婳想了半天都想不出结果的事,最终想了想,还是决定问本人最快。

    怀策倒完茶,正要松开握着茶壶手把的手,可楼心婳却伸出那纤白的手,按在他手背上。

    刚捧过温热的茶水,楼心婳的指难得是暖的。

    覆在怀策手上,两人手上的温度竟是差不多。

    楼心婳明显可以感觉到自己掌下的手僵住,似极不自在。

    她歪了下头,心中觉得困惑。

    两人都牵过手那么多次了,怀策为何不自在?

    这种种不寻常,几乎都指向一个答案。

    怀策抬眼看她,只是对到眼,便再次垂下,遮掩自己的目光。

    他声音如往日温柔,没缩回手,只是问她:“公主有何吩咐?”

    楼心婳没错过他面上任何一个表情,眨了眨眼,道:“吩咐倒是没有,就是有件事本宫想不明白,想问问阿策你。”

    “公主请。”

    他笑着,很是温顺,却有意无意地,在避开自己的眼。

    楼心婳挑眉,收起手,却不是收回的意思,而是用指尖,顺着他手背泛出的青筋,一一划过。

    她这动作,让怀策手背一绷,突起的手筋,变得更是明显。

    楼心婳凑近他,勾唇,像话本里走出来化为人形的狐狸精。

    她问:“阿策,你莫不是……迷恋上了本宫吧?”

    呼吸停滞,周遭再细微的声响都像陡然消失不见。

    怀策终于正眼看向楼心婳。

    她笑得娇媚,眼神却又闪烁着好奇,在等他的答案。

    而她这问题,问的也确实是──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