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42章(三章合一) 藏刀
楼心婳觉得, 不管是自己的改天是哪一天,怀策都算要视为今天。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虽然她不是男子汉, 但她楼心婳, 到做到。
楼心婳眼神一凛,正算履行自己承诺时,她忽地顿住。
阿策那会儿是怎么做的来着?
那段记忆一直被楼心婳尘封,如若必要不会轻易想起。
因为她只要稍稍想了一个开头, 她面上的热意就会许久也降不下去,颊上还会闹得绯红一片,弄得见了她的宫人还以为她又犯病了, 着急去请太医, 才发现是虚惊一场。
但现在不想也不行了。
楼心婳忍着羞意,轻轻将那压住的记忆一角, 揭开。
记得当时, 怀策离她离得极近,近到鼻端都几乎要擦过她的。
再来楼心婳看不见, 只觉得自己上唇像被什么温软的东西给轻碰了下,一触即离。
对, 就是这个!
楼心婳仰首,迎向怀策的眼。
怀策见她朝自己看过来, 挑了挑眉。
这是……已经准备好了?
楼心婳学着他那样, 先是往他靠近。
她没好意思直视怀策的脸, 干脆半垂下眼,将视线集中在怀策唇上。
怀策都可以看见乐宁公主强装镇定,实际纤长的眼睫都在颤抖。
可他却无心取笑她。
随着乐宁公主越来越近, 怀策的眸色也越加深沉。
正因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怀策更没法静下心来。
楼心婳凑近的速度不慢也不快,但两人靠得本就不算远,就算楼心婳有心减慢往前凑近的速度,那也不消多久时间,两人鼻尖就碰在一处。
她停住,连呼吸都止住。
其实条件许可的话,她更想深深呼吸一下,缓解自己心口那好似要跳出来的剧烈心跳。
楼心婳为增加自己的胆识,瞅准位置,闭眼,仰首将自己的唇往怀策唇上怼。
她起步很急,怀策还想着,等会儿乐宁公主的牙不会给磕到吧?
正要提醒,可楼心婳却在紧要关头,鼓起的勇气顿消,慢吞吞地往怀策唇上一搭。
两人的唇只是很轻地碰了碰。
可怀策还是在她凑上来的那一瞬间屏息。
他感觉乐宁公主像是猫戏耍那样,轻轻往他心上挠了一爪子,而且挠完就想跑。
圈住她的手收紧,怀策可没算让乐宁公主用这样一个,连蜻蜓点水都不算上的亲吻敷衍他。
可楼心婳本就没有草草结束的意思。
难为情是难为情,面上的热度也随着两个人越加靠近而加剧。
但起了个头以后,后来的就顺遂许多。
她忆起后面未完的过程,楼心婳认为,都已经是“有来有往”了,那么,便要顺着上一回怀策对她做的那样,完全呈现出来才好,免得又被怀策捉到什么把柄,闹着不算数可怎么办?
总不能让她再来一次吧?那样她也太吃亏了。
为了更好的借力,楼心婳攀着怀策的肩膀,学他上次退开了下,害羞瞥了他一眼,又很快闭上。
怀策见她那神态,咬紧自己牙关。
不行,不能操之过急。
他得等乐宁公主慢慢适应为好。
猜到乐宁公主行动的规律,怀策继续等她再次凑来,加深刚刚的亲吻。
虽然楼心婳有过一次的经验,但她吻得还是相当生疏。
且,这回跟上次不太一样。
上回的她只是单纯承受,并没有作出反应。
可是楼心婳第二次接近才没多久,就被按捺不住的怀策轻轻咬住时。
楼心婳一惊,骤然睁眼,与怀策对视。
她因吓了一跳,动作没再继续。
事到如今怀策也没再搭里什么有来有往,轮到他反客为主,一而再再而三地,以唇齿摩娑她的唇瓣。
到后来,楼心婳都觉得嘴唇好像不是自己的,被亲得气都忘了喘。
楼心婳的脸蛋又热又红,半张开的眼盈了一层水雾,目光发直。
怀策本要继续往下,离了她的唇后,埋首在她颈项停下,待到气息稍平稳时,怀策才抬起头来,只双眼却尚不清明。
见到乐宁公主缓慢眨眼,反应很是迟钝,怀策就知道,她困了,不再缠着乐宁公主。
他转而揽着她,并且在乐宁公主额上印下一吻,“累了就快睡吧。”
声音富满磁性,就像得撕扯着什么才能出口,又更多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楼心婳被亲得脑袋都晕晕乎乎的,听是听不出来差别的。
怀策对她所的内容,她也只听了个云里雾里。
但最起码,那一句“快睡吧”,她确实听了个清清楚楚。
楼心婳不管真的困还是假的困,立刻“嗯”一声,赶紧闭上眼。
她顶着略微红肿的唇,心里委屈地想。
自己都睡了,怀策也没法再逮着她亲吧?
事实上就算楼心婳不闭眼,怀策也会想方设法哄她睡。
楼心婳真睡着的模样他见过,不至于分不清她是真睡还是假睡。
但当她闭上眼后,怀策面上强作的那些冷静自持,一下碎个彻底。
他微蹙着眉头,鼻端不经意间摩娑楼心婳的。
一察觉自己的动作,怀策制住想再次将唇贴上的念头,咬牙往后退开,仅怀抱着楼心婳。
怀策知道,他若是不退,今夜乐宁公主怕是就没法好好睡了。
被他圈在怀中的楼心婳觉察他方才意图,以为自己又要被亲,身子都紧绷起来,防备意味十足。
直到许久以后,怀策都只是抱着,并无其他举动,楼心婳才渐渐放松。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足够好,可怀策紧紧与她贴在一块儿,又怎会猜不出她心思?
怀策心中暗叹一声,庆幸自己煞住脚步。
否则就不是单纯被乐宁公主防备,却还能将她紧抱在怀中,许是连牵一牵她的手,乐宁公主也不乐意。
两人关系好不容易有所进展,怀策可不希望因他一时之过,又退回原点。
怀策哑着声哄她,“今日奔波了一天,你定累坏了,好好睡吧,明日一早又得启程,我不会再做什么的。”
至少今晚不会。
怀策的保证,那还是挺信得过的。
楼心婳听他这番话,才终于彻底松懈下来,今日累积的疲累一拥而上,她再也撑不住,直接进入梦乡。
怀策听身边人轻轻的呼吸声,露出苦笑。
她是安稳睡了,只他可能还得熬上好一阵子才能睡。
揽着乐宁公主,对于这比忘忧宫殿内还要的床榻,怀策也不知究竟是要庆幸还是埋怨。
他低声叹口气。
清。
楼心婳迷迷糊糊醒来,觉得这榻又硬又难睡,导致她醒得比以往醒的时间都还要早。
一睁眼,她首先感觉到的是自己尚被抱住,且还不只如此。
楼心婳垂首看了看自己的手脚。
她不仅揽着人家,脚还跨了上去,直把怀策一活生生的人当成被褥还是靠枕那类的抱着睡。
楼心婳:“……”
她表情不太自然,鬼鬼祟祟地将自己手脚轻轻收回,试图趁怀策还未醒,营造她规矩睡姿的假象。
可她这一动,怀策就再把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连眼睛都没睁,便带着浓厚鼻音,哑声同楼心婳:“别闹,再睡会儿。”
楼心婳一僵,乖乖不动了。
从怀策声音,听得出她似乎很困的样子。
也不知昨晚她睡了以后,怀策还熬了多久才睡?
楼心婳想了想,她几乎都比怀策睡得早,醒得晚。
她能比怀策早醒,还见到他睡颜的时候,除了他中毒那会儿怀策是病着的以外,几乎可以是没有过。
就连昨日白日在马车上时,怀策也只让她休息,可他自己似乎都未闭过眼。
也难怪他会累了。
难得有这机会,楼心婳偷偷观察怀策睡颜。
他生得斯文,眉目隽朗,看着就像温文儒雅的书生。
可怀策不笑或闭上眼时,总感觉多了分阴郁。
那气质更像十年前他俩初见时,怀策像只兽,即便被救回,也在警戒所有人,好似对世间人事物,通通都没法信任。
楼心婳那时占了年龄上的优势,她年纪最,只要嘴巴一扁,露出要哭不哭的模样,怀策就是再凶神恶煞,见楼心婳害怕,他神情多少也会收敛下。
然后每回克制过表情后,楼心婳再没心没肺地对他露出笑脸,怀策表情就会很是无语,回回都把楼心婳逗得捧腹大笑。
她可是乐宁公主!
怎么会被这点事吓哭的嘛?
当时她可得意地拨了拨身后不算太长的秀发,在怀策面前耀武扬威。
只后来怀策发觉自己在逗他后,他就没再上过当,令楼心婳大感可惜。
现在想想,不管是以前的怀策,还是现在的怀策,都一样有趣呢。
楼心婳想着想着,笑得都弯起了眼睛。
被这样热烈的视线注视着,怀策就是能再入睡才怪。
他眼一张开,瞧见的就是乐宁公主对着他笑得开心的模样。
怀策心里一软,抬手揉了揉她发顶,问她,“想起什么了?怎这样高兴?”
楼心婳也不吝同他分享,自己回忆起来的事。
她:“你都不知道,你以前可凶了!我就想着怎么这美人哥哥皮相生得这样好,却要摆出那副怒目金刚的姿态呢。”
怀策听她这番形容,听得哑然失笑。
他仔细回想了下,奈何露出那样表情的是他自己,就是他再如何回想,那也徒劳无功。
只乐宁公主对他所的,他也并非全无印象。
那姑娘时不时就爱往他跟前凑,趴在床榻上看他,也挺自得其乐。
偏偏那时他正是对周遭所有都心寒之时,对于她的亲近自然不可能轻易放松戒备。
也不知道那姑娘是怎么想的,他一摆出不耐烦的脸,她就热泪盈眶,瞧着要哭不哭的。
这要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凶人孩儿呢。
为免引起这样的误会,尤其这姑娘的二哥笑起来还贼渗人,一副像是他要把他妹妹给怎么了似的,怀策无奈之余,之后对她的态度就好转许多。
主要也是他发现,那姑娘根本就是装出来的,半点也不像是被他吓哭的模样,戏还挺多,怀策后来也就任她折腾。
想到当年那姑娘,再看眼前乐宁公主这如出一辙的笑脸,跨越十年的岁月,可怀策对她依旧没辄。
他们梳洗用过早膳后,一路往西行。
这几日下来,楼心婳已经渐渐习惯怀策对她使用“娘子”这称呼。
轮到她时,那一声声难以启齿的“夫君”,她也从喊得磕磕绊绊,到如今已能面不改色喊出。
这日接获来信,楼心婳展开看过后,同怀策道:“夫君,二哥他会来迎我们,届时到了樊城,让我们再到这间医馆同他见面。”
樊城是雍国距离晋国边境最近的一处城,楼心婳已有多年不见她二皇兄,虽二人都有书信往来,但能实际见到人,楼心婳语气还是藏不住的兴奋。
怀策一脸好笑地看她,问道:“娘子如今,肯同为夫起你二哥的事了?”
一提起这个,楼心婳面色就不太自然。
毕竟怀策在晋国的处境变得困难,基本可以是与楼灿有着再密切不过的关系。
怕怀策心中仍有芥蒂,楼心婳当即坐回他身边,抱着他的手晃了晃。
“夫君你听我,二哥真的是有苦衷的,这需得隐在暗处才好查出事实,这些日子委屈你啦!”
楼心婳话时也没想太多,毕竟早见晚见,他们去雍国的这一趟,那都是得与楼灿见上面的。
只她现在才想到,若怀策对此有心结的话,那还是得事先解开为好,否则到时他俩见面,岂不尴尬?
怀策其实并不介意,毕竟从他得到的消息来看,晋国二皇子当时是真的险些出事,且出手的人就是他那些弟弟们。
虽他与他们不亲,但这事真要论起来,那错的也不是晋国二皇子。
不过对于乐宁公主的撒娇讨饶,怀策还是挺受用的,也就没有立刻同她出自己的真正想法。
楼心婳见怀策迟迟未松口,心中发憷,思考该怎么给她二哥增加帮着缓颊下好。
怀策垂眼任她捣乱,楼心婳却以为他是在沉思,该怎么同自己二哥算个总账,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
楼心婳摆出严肃的面容,仔细思索有何事足以动怀策。
想来想去,最终想回自己身上。
怀策既然都倾慕于她的话,那么由她来动他,应是最能成的吧?
楼心婳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赞叹一番。
不过问题来了,她该怎么动他呢?
她视线从怀策唇上扫过,念头刚起,就被她狠狠掐灭。
楼心婳险些因反射动作捂住自己双唇,幸好被她硬生生忍住了。
她虽然不讨厌亲吻啦,但每次唇都被吻到火辣辣的,这要在外头还能戴上面纱遮掩,可到了客栈摘下要歇息时,身边都是服侍自己已久的人,怎可能看不出她的异样?
若是在屋内也戴着面纱,那就更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所以楼心婳直接略过这选项。
真要选了,还不知来来往往的,要吻了几回才能算个结束呢。
楼心婳在心里嘀嘀咕咕,转向下个目标。
怀策身上除了手与唇,楼心婳最常碰的便是他眉心。
可怀策身量比她高,即便是坐着,那也比自己要高出些。
楼心婳想要吻他额,就得支起自己身子,届时怀策一看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就失去了出奇不意的效果了。
所以额也不行。
楼心婳看啊看,最后相中了一个地方。
有了!
她贼贼笑着,怀策眼角余光瞥见,不知她又想到什么有趣整人的法子,静静等她接下来动作。
果然,在怀策注意到的下一刻,楼心婳就已慢慢在朝他的方向接近。
怀策可以笃定,楼心婳闭不会选择亲吻这样的方式。
可既然不是要亲,那凑得这样近又是要做什么?
怀策没想出答案,楼心婳已采取了动作。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怀策颊上,“嗖”地啄了一口,很快退了回去。
虽然短暂,面上短促且软的触感却仍然残留。
怀策转向楼心婳,眼里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她竟会主动吻他颊?
见怀策望过来,楼心婳也没藏自己的心思。
她试图同他讨价还价。
“夫君,莫生气了,好吗?”
怀策听她那样,才知原来她还在纠结晋国二皇子的事。
颊上的异样仍在,弄得怀策思绪一直被往那处引去,无法专注。
他本想应声“好”,可看楼心婳那副焦急得不知怎么是好的姿态,怀策又有些舍不得。
怀策这一迟疑,楼心婳自己就胡思乱想起来。
是一个不够?还是她亲错地方?
楼心婳心一横,心想亲就亲嘛!正要往怀策嘴上凑去,谁料,怀策却像早就猜到她会做出的举动,伸出手挡住她。
楼心婳怔愣。
她这一吻,就吻在怀策指腹之上。
怀策默默收回手,轻握成拳,却不敢握实。
楼心婳还很是无辜地看着他,问:“为什么把我拦下来了?”
她还以为怀策很喜欢的呢。
楼心婳将自己的不解全问出口,“夫君不喜欢了吗?”
这问题问得怀策哭笑不得又难以回答。
他倾身向前,先往楼心婳唇角轻啄一口,退开。
怀策:“没有不喜欢。”
怎么可能不喜欢。
那楼心婳就不明白了,她囔囔着,“那为何刚刚要阻了我?”
乖乖让她亲不行吗?
可怀策觉得,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
他叹了口气,“我只是希望,你不是因为别的人做出这样的举动,而是自己想,才选择主动,你明白吗?”
楼心婳眨了眨眼,怀策这样,她倒是明白了些。
因为她刚刚,确实是因为二哥的缘故,才想着去接近怀策。
楼心婳垂头丧气“哦”了声,像是充饱了气的球被针一刺,顷刻又消得干瘪。
怀策见不得她这样,揉揉她的脸蛋,顺带把乐宁公主的脸也一同抬起。
他:“我要是怪罪你二哥,早就离你离得远远的了不是?怎还会同你一道来雍国?”
稍想便知的事,乐宁公主却在认真烦恼。
明明有时特别聪明伶俐的,可有时候怀策又觉得乐宁公主这地方,傻得很是可爱。
楼心婳向来是不喜把不开心的事憋在心里太久,开了以后,她立刻眉开眼笑,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本以为她要多费些心思呢,这下正好,用不着她愁啦!
他们距离樊城越来越近,到了雍国境内,楼心婳只觉吹来的风都变得干燥许多,让她一日得喝上更多水。
进了樊城以后,怀策同楼心婳:“这座城盛产瓜果,汁水多得很,可清热解渴,你想不想尝尝?”
果子一类总比菜品等物禁忌要来得少,乐宁公主应是能吃得的。
觉得都快把自己喝成水桶的楼心婳忙不迭点头,晃着快空了的水囊,囔道:“我要吃!”
怀策知她憋坏了,出来这趟,几乎成天都只能待在马车内赶路外,就算到了客栈也是囫囵用个膳食沐浴就寝,哪来的功夫能到街上逛?
但今日不同。
他们已到了目的地,距离会合的时间也绰绰有余,带乐宁公主到街上逛逛,也不会耽误正事。
怀策下车后,并未完全放下车帘。
以为他是要给自己买瓜果回来的楼心婳看了出去,起初只当布帘被什么给勾住,她算伸手去扯回来。
结果一探头,发现怀策就在外头,朝她伸出手来。
“娘子,为夫带你一块儿去买,可好?”
这提议听得楼心婳眼睛都亮了。
“好啊!”
什么水喝烦了、口渴的,现在通通都不重要!
楼心婳被怀策抱下车来,她还兴奋地问:“夫君,那我们去哪儿买呀?”
樊城街道边虽也有许多摊子,但大多数都是在售卖瓜果,玲琅满目的,令楼心婳看得目不暇给。
怀策牵起她的手,两人走在街上,就像一对恩爱的夫妻,“娘子想去哪一摊?”
雍国的风沙大,外出的女子面上佩戴面纱属常事,因此楼心婳的装扮并不算特别突兀。
只他们身上所穿的面料却与雍国所产的不同,从颜色上便可稍加看出差异。
旁人或许没注意,只觉得这颜色吸睛得很,但若自晋国来的人瞧见这样的区别,定会一眼就能分辨。
樊城衣料多为淡色,阳光毒辣时穿,看着就清爽。
与其不同的是晋国,晋国临海,出海的船只何其众多,带回的舶来品也有丝绸布匹等物,多是色泽浓艳的重色。
怀策牵着楼心婳才走没多久,便敏锐地察觉有道目光一直紧随他们。
他垂下眼,指了个方向让楼心婳好好挑选摊上瓜果时,自己才抬眼看向视线传来处。
本来与乐宁公主话时还温柔笑着,头一抬,怀策立即变了锐利的眸色。
他与不远处骑在马上的青年对视,怀策眼眸一眯。
那青年目光不闪不避,就这么看着他……或者更确切的法是,看着他身边的乐宁公主。
怀策眉头一皱,但看得久了,怀策忽觉那人看着,有股违和感。
青年生得一双丹凤眼,面上虽带了随和的笑意,可看人的眼神俨然不是这么回事。
让怀策觉得,莫名眼熟。
那骑马的青年朝他们走来,怀策也在警戒着。
唯有楼心婳背对他们,尚不知身后两人交锋。
就在青年将马停在他们身后,准备开口前,楼心婳已挑中想要的瓜果,拉着怀策的手,指着她看中的那颗:“夫君,我要那一个!”
怀策看见,青年在听见乐宁公主喊他“夫君”的那一刻,面上表情险些龟裂。
“……”
怀策方才灵光一现,忽然想到,眼前这青年最可能是谁。
他面不改色地对乐宁公主喊道:“娘子,你看看身后,谁来了?”
青年听见怀策当着他的面喊出“娘子”二字时,眼里都像要朝怀策射出飞刀。
楼心婳不解地往后望去,“怎么啦?”
抬眼,与立刻恢复温柔笑容的楼灿了照面。
“是婳婳吗?”
楼心婳惊呼,当即松开握着怀策的手,往下马的楼灿身上扑去。
“二哥!”
楼灿任她抱着,无奈对她:“都是大姑娘了,不好再抱着哥哥了。”
这话楼心婳才不听,她许久未见到楼灿了,现在正高兴呢。
能见到久违的妹妹,还见到她精神这样好,楼灿心中很是欣慰。
只除了……
楼灿看向怀策,两个笑里藏刀的人,与彼此见礼。
“二公子好。”
知道不便喊破皇子身份,怀策便只喊了他排行。
楼灿点头,想到眼前这人方才与自家妹子的手似乎是牵在一起的,笑容特别僵。
他:“想必这位就是大公子了?久仰、久仰。”
完也没心思再同怀策寒暄,只同楼心婳问:“婳婳想不想骑马?我直接带你过去吧?”
楼心婳正想“好啊!”,可眼角余光瞥见怀策静静在一旁等她,她那声“好”便咽了回去,摇头拒了楼灿。
“不了二哥,我同夫……咳咳。”
这几日喊得太顺口,楼心婳一时没转换过来,等瞧见楼灿那微妙的神色后,她急忙改口,“我同阿策一块儿过去就行了,二哥你在前头领路吧?”
楼灿想过许多种可能,就是万万没想过,楼心婳还有为了其他男人拒绝自己的一天。
“行,太阳晒,婳婳进马车歇着也好。”
楼灿看着怀策抱楼心婳进马车,两人举止亲昵,似乎彼此都对这样的触碰已经很是习惯。
算离开时,楼心婳也没忘了在摊上看中的瓜果,吩咐真子记得替她买了。
直到马车开始行走,楼心婳面上的笑意都未曾褪下过,精神远比这一路上都要来得好上许多。
她高兴,怀策自然也是开心的。
怀策把乐宁公主揽在怀里,问她,“婳婳为何不同你二哥一起走?”
她这几日坐马车都快闷坏了,能有骑马的机会,能带着她骑马的还是她亲二哥,乐宁公主应是不会拒了才是。
楼心婳转过头问他,“我走了,那你怎么办啊?你可是陪我一起来的,我总不能丢你一个人走掉吧?”
虽她的确很想念二哥,但待会儿能同他谈天的机会还多得是的嘛!骑着马能聊什么天?聊满嘴尘土?
怀策很喜欢乐宁公主的直白,但有时她的直白太过直接,怀策总被她得特别招架不住。
他紧紧揽着她,没话,更舍不得放手。
怀策有股预感,之后他就是想再这样肆无忌惮抱着乐宁公主,怕是难矣。
不得不,怀策直觉还是相当敏锐的。
他们到楼灿所在的医馆据点,房间自是不可能再被安排在一处。
怀策问了下乐宁公主住哪间房,从下人那儿得知在哪儿后,他默了默才道谢。
──楼灿把他安排在离乐宁公主最远的一处。
怀策捏了捏眉心,看样子跟这位“二哥”,着实有得磨了。
他还未提出意见,楼心婳拉着楼灿了许多话后,终于觉得奇怪。
“阿策呢?怎迟迟未过来?”
楼灿先是好奇地问:“婳婳都这样喊他?不是喊大皇子殿下?”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楼心婳表情古怪,但很快恢复正常。
她顾左右而言他,“喊阿策比较好听嘛!”
听着确实很有她个人风格的答案,但楼灿却没错过自家妹妹适才那一瞬间的迟疑。
──有问题。
楼心婳想隐瞒的事,要从她口中问出可不容易。
不过不紧,横竖这院里,还住了另一个当事人。
楼灿就不信自己问不出什么。
对于楼心婳问起怀策,话时也越来越心不在焉,眼睛往外头不知看了几次,终于等来脚步声后,楼心婳笑容都灿烂许多。
直到,她看见来者是谁。
“四妹妹──”
早得了楼灿告诫,不好再喊楼心婳四皇妹或乐宁的楼焕,只好改了这个称呼。
楼心婳听了,险些鸡皮疙瘩没掉满地。
比起见了二哥的兴奋劲,楼心婳见到楼焕其实也是挺开心的,但听到他那声“四妹妹”,楼心婳实在没忍住,话音冷淡,“哦,三哥也来了啊?”
三皇子楼焕,在雍国过上了纨绔公子的日子。
每天斗鸡斗蛐蛐,哪儿好玩往哪儿钻,皮肤都被晒得黑了些。
“我这不是特意来见的你吗?”
楼焕时常往楼灿这处医馆跑。
雍国的人知道晋国的乐宁公主病重,三皇子与她交情甚笃,听闻这儿的大夫善医怪病,三天两头就往这儿来,医馆的邻里都已经再习惯不过。
时日久了,人人都知这位晋国的三皇子不同于二皇子,那就是个不着调的,什么阴谋诡计用在他身上,简直白白浪费了不,还可能引起晋国不满,要唯一的一点可取之处,那就是极疼妹妹。
因此楼焕来到雍国,就像平日被管束得严厉的孩子放飞了。
起初,玩乐时他还有股罪恶感,怕被父皇知道,又不知得罚他多抄写几本书才补得回来?
但他二皇兄同他:“为了活命,就得继续装,当别人都不在意你的时候,你就是最安全的。”
楼焕很珍惜自己这条命,加上从二皇兄那儿听了他之前有多么凶险,也只好放肆去大玩大闹。
他荒唐的时日久了,连看守他的人都松懈下来,大白天抱壶酒就能喝得醉死,压根不觉得三皇子能搞出多大事儿来。
楼焕关切问道:“花我们寻到了,就在你的那处河畔,太医是不是也跟来了?怎么样?解药可还顺利?”
乐宁身中的毒与她共存了太久,要解毒也并非那样轻易的事。
中了毒最难受的就是楼心婳自己,楼灿一直在同她起旁的话题,就是希望楼心婳顺其自然便好,不要给她过多的压力。
结果楼焕倒好,一来就瞎囔囔,把楼灿的体贴想法全给践踏在地,偏他也是出于好心,楼灿只得扶额,自己一人承受那不应该有的头疼。
不过楼心婳是真的没想那么多。
她:“太医一得了花就闭门研究去了,应还需要些时日才知顺不顺利。”
楼灿怕楼焕问出更多,抢在他面前同楼心婳道:“热水烧好了,这里不比家中那样的条件,婳婳委屈些,洗浴完我们一起用晚膳?”
一听晚膳,楼焕当即也跟着囔道:“我也要一起!就我与医馆的大夫相谈甚欢!恨不得日日住在这儿!”
楼灿面带笑容地把楼焕推了出去,楼心婳看两位哥哥的互动还是一如从前,咯咯笑了起来,应了声:“好。”
把人推出去后,楼灿顺带关上门,拉着楼焕走远。
“灿哥,你这是做什么?我还有好多话想给四妹妹呢!”
见他又要走回去,楼灿伸手把他三弟逮回来。
偏生他这三弟是个直肠子的,要他演戏或让他守什么秘密,那简直再难不过。
就连演纨绔,那也是楼灿深思熟虑后,觉得楼焕肯定能驾驭的,战战兢兢让他尝试了下,所幸成效还真不错。
所以他也没把自己真正的心思告诉他,只用别的话题引去他的注意。
他问:“婳婳都是喊的雍国那位皇子‘阿策’吗?一开始便是?”
这个问题楼焕还真能答。
他摇头,“没有,刚开始是喊的他‘大殿下’。后来也不知道他们哪天开始腻歪起来,四妹就直接喊他名字。”
楼灿:“你也不知道原因?”
连想都不用想,楼焕便回他,“不知道。这很奇怪吗?不就相处久了想喊得亲近些呗?”
可楼灿却觉得,事情应没有这么简单。
他起楼心婳表情有异的事,“若不是婳婳露出那样一言难尽的神情,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楼焕眼神凝重起来,他二哥的脑子比他好使太多了,既然他都认为不对劲,那这事背后许就大有文章。
“那怎么办?回去找四妹问明白?”
楼灿止住他想回头的算,“不,我们去问另外一人。”
梳洗完毕,正拿了书在看的怀策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去,见到晋国两位皇子并肩而来。
他挑眉,放下书迎了上去。
“两位公子,可是婳婳出了什么事?”
怀策看他们面容还算镇定,这可能性应是除外。
楼焕听到那声“婳婳”,万万没想到自己到了雍国来,还得被他们这样秀上一脸,面色微抽。
已事先在街上听过怀策这样喊的楼灿忍住想翻白眼的念头,轻咳一声,直接起正事。
“我们过来,是有些事想询问大公子。”
怀策可不理会这两位皇子心中舒不舒坦,只循着自己心意做事话。
他将两人请进屋内,猜想他们想问的应是有关乐宁公主的事,同是作为关心公主的人,怀策这点耐心尚有。
“两位入内详吧。”
楼灿直接将听到“大皇子殿下”后,楼心婳的反常出,想从怀策这儿探出他是否知道什么。
可话才问出口,怀策就露出恍然的神情,明显是知其内情。
楼灿问:“大公子若知道些什么,还请同我们。”
这是个再不过的问题,可多年未见,楼灿还是了解自己妹妹。
她不会因为一点事,就有这样情绪外露的表现。
所以这件事兴许外人看起来,但对楼心婳而言,却是件大事。
怀策很意外楼灿能注意到这细节,这事确实非同可,既然他们问起,她也没想过要隐瞒,甚至觉得,他们是最该知道的。
要提起当初的事,怀策表情严肃中尚带了不屑,他对他们:“婳婳之所以不再喊我‘大殿下’或‘大皇子殿下’,是因为这样的称呼方式,会让她忆起些不好的回忆,方才改口。”
“什么不好的回忆?”楼焕紧张起来。
怀策顿了下,也不知他俩会不会相信,最终还是选择慢慢道出。
“因为,晋国的大皇子,对婳婳起了心思,甚至还将她迷晕带到寝殿过,幸而发现得早,并未让其得逞。”
──静。
怀策出此话后,室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中,静得落针可闻。
楼焕是最先做出反应的,他当即骂道:“那王八羔子!我就他看四妹的眼神怎么那么不对劲呢!”
还是不是人啊!
楼灿紧咬着牙,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忍住他的所有怒气。
他的手紧握成拳,握得咯吱作响。
楼灿只问了一个问题。
“当时,是你发现不对,前去阻止?”
怀策:“是。”
至今他想来仍觉后怕,还觉得自己去得太晚,让那混账近了乐宁公主的身。
自今日见到怀策后,从未给过他一个好脸色的楼灿这时起身,深深对他行了一礼。
“此事,多谢大公子。”
再睁眼,楼灿眼睛布满血丝,他对怀策:“此恩无以回报,我这儿有一个足以动荡雍国宫廷的情报,不知大公子,可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