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阿竹大春喜结连理,胡家人风头尽显

A+A-

    送走龚老二之后,胡显荣钻进余兴彩的卧室,带着一副神秘的笑容向这位女大学生问道:“兴彩,我想跟你讨教一件事。”

    “什么事情搞得这么神秘?”余兴彩正埋头看书,见胡显荣走近并开口讲话,便合上书本,招呼显荣在床沿边坐下。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曾经给我讲过关于酿酒的知识,当时我不以为意,但现在却想听听你这位大学生的真知灼见。”胡显荣那种虔诚的态度,简直就像观音寨里求签的香客。

    余兴彩从堂屋里端来茶缸,将她自己获知的那些有关酿酒的知识悉数给胡显荣。

    在这方面,她曾经费了很多心思,查阅了无数资料,虽她最终选了一个跟女孩子不太相称的探矿专业,但在酿酒领域,也差不多算是半个理论专家。

    胡显荣也是在后来才知晓背后的原因,一切都缘于这位跟他青梅竹马长大的姑娘对自己的痴情。

    胡显荣经营烧锅作坊的时候,余兴彩在县上的高中读书。

    为了跟他在事业上拉近距离,产生共同语言,她将学校图书馆有关酿酒的书籍全部借阅了一遍,还在外边的书店查阅了很多相关资料。

    只是后来在交谈中发现,烧锅作坊的人根本不懂那一套,一切全凭先辈传授下来的经验,她才顾忌到胡显荣的面子,不在他面前显摆自己。

    讲完全套理论,余兴彩见胡显荣听得意犹未尽,便继续到,“显荣哥,我这里还有一个有关酿酒的故事,不知你是否感兴趣?”

    胡显荣点头首肯,女大学生才将那个故事娓娓道来,“与我们隔海相望的日本,也是一个酒文化浓厚的国家,但是他们始终垂涎我们的酿酒工艺。

    他们曾经为了仿造我们的某款名酒,不仅从我们这里挖走师傅和配方,甚至连酒曲、粮食、水、窖泥这些东西都尽量复原,终究还是没能成功。”

    “我虽然不会喝酒,但知道这个神奇的东西所蕴含的能量,先贤们酒后吟诗赋词,今人酒后谈天地。

    岁月悠悠情愈浓,一壶老酒惹人醉。在酿造一款好酒的路上,讲究的是历史底蕴,而没有速成之法,所以我们的很多大酒坊,都讲究窖藏美酒,让浓烈的酒水中蕴藏更多时间的味道。”

    “大学生就是不一样,不仅把工艺和技术方面的东西讲得透彻,还总结出这么一套哲理。”胡显荣向身旁的女大学生赞美道。

    余兴彩并不知道胡显荣心里在琢磨什么新的主意,见他谦虚地跟自己讨教起酿酒的理论知识,依然感到满足和高兴。

    胡显荣的这个举动也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先前龚老二的那番话激起了他的兴致,见身边有一位学识渊博的大学生,便有了寻求答疑解惑的需求,结果也让他甚为满意。

    评判一个人在事业上是否成功,一个主要的标准就是看他把控大局和方向的能力。

    胡显荣从苦心经营一个作坊,再到手握一片区域的行业垄断权只花了短短数年时间,再往后来,几乎达到干一行成就一行的地步。

    春节后,他的第一个计划就是通省城的销售网络。这个过程中,他寻求了两个人的帮助,一个是信用社的老主任侯世发,另外一个就是从供销社下海经商的伍金平。

    彼时的黄金买卖门槛很高,属于金融专营行业,各地的价格并不透明。

    但大城市的行情比地方更为稳定,这是胡显荣做出这个决定的主要考量因素。

    为了共同的利益,胡显荣在省城设立了一家办事处,专门负责跟月池河畔的矿老板们对接交易,并且将阿竹安排到那里给伍金平下手。

    余黑牛手挎一个装着黄金的皮包,和胡显荣乘坐汽车来到位于省城中心的办事处,那种神气的表情让人啼笑皆非。

    两年前,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当这些成为现实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黑牛,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讲过的话吗?”望着车窗外不停闪过的大城市特有的景致,胡显荣问这位跟着自己走南闯北的伙伴,“我过,我们早晚有一天会在这座大城市里扎下根,现在看来,许下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显荣哥,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没想到咱们这些泥腿子还能有今天。”

    余黑牛拍了拍手中的皮包,装作一副大老板的模样,仿佛真的已经腰缠万贯一样。

    看着余黑牛憨厚的笑容,胡显荣满足地点了点头。

    从那之后,胡显荣和余黑牛两兄弟几乎每月都要往返省城和碾矿场一趟,将大把大把的钞票捎回到月池河边,分发给那些精明的矿老板和勤劳的工友们。

    借助这份便利,他们几乎将省城的每个角落都转了个遍,曾经让他们觉得高不可攀、神秘莫测的省城也渐渐变得不再陌生。

    某个夏日傍晚,金德兰突然在省城找到胡显荣,这位邻家女自跟伍金平划清界限单飞之后,就很少得空跟胡显荣见面。

    两位曾经有过婚约的青年单独聚在一起,胡显荣难免还有些羞涩,但那种感觉已经快要淡化殆尽。金德兰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数年后,已经全然没了清纯懵懂的气息。

    他们谈话的地点在一个茶馆里面,胡显荣原本以为这位邻家女要跟自己叙旧事,但对方刚一开口,他就顿觉雅兴全无。

    “显荣,我知道你现在的事业风头正盛,原本不该给你提出这个请求。”金德兰捧着一杯产自家乡的绿茶,面上有些难为情,欲言又止,“我准备向你借一笔钱。”

    对于这位曾经让他春心萌动邻家女孩,胡显荣没有准备拒绝她的请求,毫不犹豫地问道:“需要多少钱?”

    金德兰并不急于告诉答案,显荣没有主动问起借钱的用途,她也不准备隐瞒。

    毕竟这笔钱不是她自己所需,“我爸的烧锅作坊遇到一些麻烦,要搁在以前,我大伯完全可以资助他,但自堂哥的事情败露之后,这个门路也堵死了。”

    胡显荣这才关注起金德兰提及的这件事情来,金先明经营的那个烧锅作坊毕竟还是在他的手中筹建起来,现今遇上困难,他没理由不弄明白真相。

    原来,银竹沟烧锅作坊自过年之后就渐渐没了销路。龚老大的门市上,那些土作坊产出来的烧酒不再走俏,便改了经营策略,从外地批发来一些高档瓶装酒,甚至还关停了龚家兄弟经营的作坊。

    万般无奈的金先明支书,只得学着前些年胡显荣的做法,向信用社申请贷款。

    侯世发作为金先明的舅子,看着姐夫的作坊陷入困境,倒也帮忙想了不少法子。

    在原先的供销社门市里,金先明存了满满一库房的酒水,与侯世发商量之后,一股脑地将其抵押给信用社,贷出来五六千元的资金。

    但这笔款贷出来之后,作坊的销路依然没有半点起色,金先明觉得问题出在自己手中没有销售门市上,便决定到县城设一家销售点,所以才准备继续筹钱。

    在见到胡显荣之前,金德兰将这两年攒下的所有积蓄全部寄给了金先明,没想到仍然挽不回烧锅作坊的颓势。

    她写了好几封信,劝父亲不要继续一条道走到黑,实在不行的话就认赌服输,关停烧锅作坊。

    但是金先明哪是肯轻易服输的人?这一点,金德兰清楚,胡显荣更加清楚。

    所有的劝,对他丝毫没有起到作用。按金先明自己的话,目前已经进入到骑虎难下的地步,关掉烧锅作坊,就意味着他这些年的所有付出将是竹篮水一场空。

    其实,这背后还有另一层原因,胡显荣已经大概猜到答案。

    金先明心中较着一股劲,较劲的对象正是烧锅作坊的筹建者胡显荣。

    他认为那个烧锅作坊能在胡显荣手中数次起死回生,他这位村支书就更没理由任其颓败下来。

    “德兰姐,有句话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答应借你这笔钱,但不是采取你和先明支书所期望的那种方式。”

    在得知背后的真相后,胡显荣端起茶碗呡了一口,郑重其事地向金德兰到,“同时,我也要好心提醒你一句。等银竹沟烧锅作坊挺过眼前的困难后,你必须让先明叔及时收手,别再硬撑下去了。”

    两个人的谈话就这样简单地画上句号,见胡显荣已经许下承诺,金德兰便不再继续追问细节,对这位差点和自己结为夫妻的兄弟,她是完全信赖得过的。

    返回月池河边的碾矿场,胡显荣几乎没有歇息片刻,便主动找到胡昭云,要跟他商量一件在心里琢磨已久的重大决定。

    叔侄两人经营的那口回采矿井里边,有很多没有任何二次开采价值的岔巷,胡显荣一直在考虑如何将其利用起来。

    眼下,他认为那些被人遗弃,而且安全稳固的空间已经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数日后,工人们将一个个口径三尺多的陶缸搬进那些无人问津的岔巷里。

    几乎是在胡显荣做出这个怪异举动的同时,金先明支书面临的困难竟然莫名其妙地得到了解决。

    据会计金先亮带回的消息称,一个讲着外地口音的大老板到花园口的库房寻到他,称无论烧锅作坊有多少库存,他都悉数买下,甚至在价格方面都没有提出任何优惠条件。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整日板着苦瓜脸的金先明支书喜上眉梢,终于觉得自己的坚持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欣喜过头的结果就是,身边人的劝阻对他而言,简直成了刺耳挠心的噪音,一句也听不进去,不仅没有及时收手或者缓下生产节奏,反而快马加鞭地提升了作坊的产能。

    重阳节那天,胡显荣将最后一口陶缸封缸,并填上封土。

    他细算了一下,自夏天开始,已经陆陆续续地窖藏了近百缸的高度烧酒,但凡是矿井里相对安全牢靠的地方,都已经被酒缸填得满满的。

    选择重阳节封酒,胡显荣是听从了李家村的杜师傅的意见。

    在烧锅行业,也有自己的一套不成文的规则,农历九月九日是酿酒行当的重大节日,选择这一天酿酒或者窖酒,无非是期盼着一个好的兆头。

    二十年的开采权,对这一口回采矿井已经绰绰有余,或许只消三五年,它就会彻底失去开采价值,但作为窖酒之用,却是难得一遇的好地方。如果没有杜师傅的悉心教导,胡显荣也不可能做出这个长远的决定。

    这一年里,胡显荣心中筹备成熟的所有计划悉数落地,身旁的兄弟姐妹们也得以结束常年漂泊不定的日子。

    年跟前,经他多番催促,阿竹随王大春回到老家摆了几桌酒,完成了婚姻登记。他们能如此顺当地走到一起,自然离不开胡显荣的全力支持。

    为了表达对胡显荣的感激,两位新人除了到阿竹的老家短暂待过几天,便急不可待地回到碾矿场,要在工友们身边按照当地习俗重新办一次婚礼,但其真实目的却是答谢胡显荣这位异姓兄弟的恩情。

    按照月池河一带的习俗,姑娘出嫁之时,需要娘家哥哥或者兄弟将新娘从闺房里背至大门外。

    阿竹孑然一人来到这个男人扎堆的矿山上,这个重任就只能落到胡显荣身上。

    其实,阿竹之所以劝王大春重办婚礼,为的就是这一刻。她和胡显荣在患难之中认下姐弟,这份感情已经赶超了亲人的界限。

    余兴彩为阿竹精心收拾扮一番,见到胡显荣走来,便脱下新娘脚上的绣花鞋拎到手中。

    在炮竹声中,胡显荣背起阿竹朝帐篷门口走去,余兴彩则腾出一只手掀开门帘。

    那一刻,胡显荣的后背感受到了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上一次体验到那种感觉,还是在李家村里的那间破旧土墙房里,彼时的他,病殃殃地躺在康床上,刚刚被阿竹从死神手中抢回一条命。而现在,他要亲自将这位救命恩人交到另一个患难兄弟手中。

    余黑牛陪同王大春等候在帐篷外,如果不是因为大春的胸前别着一朵大红花,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余黑牛是新郎,因为他显然笑得比王大春还要灿烂。

    迈出门槛,余兴彩连忙给阿竹穿上鞋,但胡显荣并不着急将新娘放到地上,带着严肃的神情向王大春道:“王哥,今天我将阿竹姐交予你,我是她的兄弟,你也是我的兄弟,但你今后若是待她不好,可别怪我不念兄弟情分。”

    “显荣兄弟就放一万个心好了,我亏待了谁也不可能亏待阿竹。”

    王大春知道显荣此时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更清楚阿竹和显荣之间的那份情义。

    在这大喜的时刻,又不想把大家都弄得神经紧绷,转而笑着到,“阿竹有你这样的娘家兄弟,嫁给谁都吃不了亏。”

    后背上的阿竹却将一双手臂搂得更紧了,丝毫没有准备下地的意思,胡显荣已经感觉到有两滴热泪低落在脖颈里,也禁不住鼻子一酸,劝道:“阿竹姐,按照咱们这里的风俗,姑娘出了娘家门就不能流泪,更不能回头,咱们都要朝前看,向前走!”

    余兴彩也帮着劝慰了好几句,阿竹才恋恋不舍地松开胳膊,与王大春手挽手地站在一起,接受大家的真挚祝福和甜蜜调侃。

    三日之后就是春节,胡显荣索性将两位新人带至银竹沟的老家过年,算是给阿竹办了回门礼,将整个婚礼流程遵照当地习俗办成。

    新成员的加入,让胡家人的那个春节风头尽露。当胡显荣带着姐姐和姐夫给邻里乡亲拜年的时候,大家无不对他回以羡慕和敬佩之意。

    先明支书也不得不服老了,正如他前些年预判的那样,一个家族的显赫与否,钱不是最重要的,还得有人才行。

    胡家的两位后生,已经揽尽一切,岂是庙坪修起一座观音寨就可以阻挡其家族风水那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