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黎明之前(下) 正牌男友。
湛南一怔。他抬手碰了碰颈侧, 因为突如其来的强烈刺痛而拧眉。
林湘交代:“今天心别沾到水,晾晾,明天就好了。”
湛南心里一紧:“沾到水标记就没了?”
林湘清凌凌的眼神看他:“你以为这是贴纸, 进了水就粘不牢了?沾到水,你会痛,痛的死去活来——我的标记才不会有事。”
湛南失笑,抱住她。
“……唉。”林湘靠在他怀里,她的白裙子也沾上了血。她叹了口气,慵懒的:“湛南,便宜你了。”
“嗯,便宜我了。”
“你也不问怎么便宜你?”
湛南便问:“怎么便宜我?”
林湘眯起眼, 在他胸口蹭了蹭,得意的:“我的标记和你们这里的恶魔、魔物可不一样。对男人来, 那是天赐的恩德, 千年修得的福气, 做梦也不敢想的礼物。”
湛南又:“便宜我了。”
林湘气的发笑。
她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了标记,留下专属于她的痕迹, 他只需要知道这一点便高兴。
他根本不在乎那是做什么用的,对他有什么不良影响,是否会危及到性命。
……算了,总有一天,他会知道。
林湘看着他带来的羊皮纸,慢慢道:“我刚才的, 你听见了?传送阵和石头还回去,今晚就还,明天我不会有事,你要信我。”
他不言语。
林湘想了想, 严肃的:“我已经标记了你,万一我真的被他们烧死,你会跟我一起死,怕不怕?”
湛南不答,立刻反问:“真的?”
果然,他的语气没有恐惧。
他不怕死,却因为同生共死的信念而喜悦,期待。
多么可怜又可爱的人类。
林湘郑重的撒谎:“真的,你也会死。”
“好。”湛南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吻了吻,“一起死,我们不分开。”
“……”
林湘沉默一会儿,抬眸,笑睨他:“……嘴里含刀片,可真有你的。”
她的指尖按在他唇上,声音软了下来,似笑似怒,娇气的埋怨:“……难怪不肯好好亲我,这么敷衍。”
她一软下声音,便让人酥了骨头,意乱情迷。
湛南脸上微红,轻咳了声。
林湘搂住他的脖子。
“你嘴里藏别的东西了吗?”
“没有。”
“那让我瞧瞧有没有被刀片割伤——”
话没完,湛南重重亲了下来,唇舌缠绕,肆意掠夺。
林湘闭上眼睛,温顺地迎合。
*
余五芒带湛南出去,走之前,丢给他一条毛巾,让他把手上的血擦干净。
她没问他血是怎么来的,她视而不见。
过了一会儿,她又回到地下三层,带来一件干净的女巫囚服。
余五芒放下烛台,:“你衣服上沾到血。”
林湘洗干净手,拿着新的囚服,坐回床上,盯着对面的女人。她问:“你和湛南的关系很好么?”
“点头之交。”
“那你为什么帮我?我不认识你。”
“林姐,你的存在本身已经帮到了我。”余五芒一顿,微笑,“明天的审判,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满意。”
林湘看了眼摄像头,:“监控只有画面,没有声音,你有话可以直。”
余五芒诧异:“你怎么知道没有声音?”
林湘睨她一眼,缓缓道:“因为韩总执事长也在这里了一些不该的话。”
——还做了不该做的事。
林湘怀疑他把监控录像销毁了。
“确实没有声音,有时也没有画面。”余五芒,“地下牢住的都不是人,禁魔石比监控有用,设备坏的差不多了。”
林湘不语。
余五芒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突然:“你的这间牢房,上次派上用场,还是在十年前。”
林湘:“这么久?”
“对……太久了。”余五芒静默了下,突然道:“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林湘挑眉。
余五芒淡声道:“任何传送阵都不能带你离开,只会把你带向刑讯禁闭室。那样一来,湛实习检察官就要遭殃了。”
林湘:“听不懂。”
余五芒笑笑,并不介意被指控为女巫的囚犯装傻。
她抬起头,环顾这间狭的牢房,很久很久,才:“十年前,住在这里的囚犯成功越狱,传送阵出去的。”
林湘怔了怔。
“从那以后,刑狱新添了一道专门对付传送阵的结界。”余五芒遗憾的,“林姐,你运气不好。”
林湘:“我遵纪守法,从没想过逃跑。”
余五芒笑了声,目光落在墙角一个六芒星图案上,线条很浅,某人用指甲生生划出来的。
岁月侵蚀,记忆褪色,它还在。
她感到久违的安心。
余五芒问:“你猜前一位房客怎么逃走的?”
林湘答:“传送阵,你了。”
“嗯,传送阵——”余五芒点头,“直接传送到无主之地。他女朋友在姑姑的地下室外求了几天,眼泪哭没了才求到手,偷偷带进来给他。”
林湘没话。
余五芒笑了笑,低头凝视无名指上的戒指:“……用的湛南一样的蠢办法。”
人呐,一旦走投无路,发起疯来总是惊人的相似。
林湘淡淡问:“韩总执事长怎么没把他女朋友抓起来?”
不仅没抓,还混的有模有样。
“因为他女朋友家世太好了,家族力保,动不了。”余五芒看了她一眼,“不像湛南。你真的跑了,被处死的就是他。”
林湘面无表情。
余五芒站了起来,:“我先出去,今天来看你的,应该不会只有湛南一个人——”
“如果我明天能活下来,如果还有机会见面。”林湘断,“我有空在暗之国问问,十年前有没有一个人类在无主之地乱转,如果有,又去了哪里。”
余五芒神情一僵,瞳孔紧缩。
林湘:“和你不熟,你不是我的鱼,不欠你人情。”
余五芒定定地看着对方,忽然笑了出来。
“林湘。”她十分好奇且感兴趣的,“你这么聪明,怎么找了湛实习检察官呢?你俩能交流吗?平时他一定被你耍的团团转。”
少女冷着一张脸,驱赶她:“与你无关,走开。”
*
余五芒从刑狱出来,一眼就看见了自家的傻堂弟。
“让我进去。”傻子在嚷嚷,“我看见湛南出来了,他能进去,凭什么我不能?我也是林湘的前男友,我要见她!”
余五芒叹了口气。
余斯看见她,面色一喜:“姐,你来了,正好!我要见林湘。”
余五芒懒散的:“行啊,你能走到地下三层,尽管进去。”
旁边的一名守卫便问:“余检察官,镣铐……”
“来吧!”余斯双臂伸直,大有慷慨就义的气势,“给我上禁魔石手铐,我才不怕!”
余五芒摆了摆手:“你用不着。”
余斯:“姐,你别包庇我,显得我没勇气。湛南戴了没?他戴我也戴。”
余五芒摇头:“不是包庇你。”
余斯皱眉。
“你纯良无害,绿色无毒。”余五芒。
“你什么意思?”余斯黑脸,“我觉得你侮辱我。”
“你不纯良无害,难道想劫狱?”
“……不想。”
“那不就行了。”余五芒,一边走,示意守卫跟上,“待会儿你们扶着他一点。”
余斯冷笑:“我才不要人扶!”
他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余五芒摇了摇头。
*
结果余公子走到第二层就晕倒了,他受到无处不在的禁魔石影响,身体一软,人事不知。
两名守卫合力把他抬了出去。
余五芒回到一楼,听见少年清澈的声音:“……我是林湘的正牌男友。”
她脚步一顿。
“你怎么进来的?谁把你放进来的?”守卫盘问。
“我走进来。”
“你你是林湘的男朋友,怎么可能?她的两个前男友都来过了,你才来,你能是现任男友?”
“主角总是最后出场。这是常识,先生。”
“你别太嚣张——”
余五芒笑了一声,对围绕少年的守卫:“这位是原绯原公子,没见过人,总听过名字吧。”
“原公子?”守卫一愣,忙退后,“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一时没看清。”
其实他们并不认识原绯,也没见过少年本人,可全国哪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
三十年来,王廷禁止任何人以‘绯’字命名,人们出于对那位殿下的尊敬,也不会给孩子起这名字。只有现如今原家的公子,他的名字是老国王亲赐的。
原绯走过来,微笑:“余检察官,多谢。”
“见外了,叫余姐姐就好。”余五芒,“带东西了吗?”
“没有。”
余五芒点点头,看向一旁守卫拿着的镣铐。
她思考片刻,:“还是戴上吧。”顿了顿,斜睨他,“……毕竟是神诫的高徒啊。”
*
镣铐上有血,原绯闻到了。
血迹干涸不久,新伤,再嗅气味……不是林湘。
他放心了。
禁魔石对他并无影响,但是他必须装出有反应,否则会引起余五芒不必要的注意。
原绯装不了苍白的脸,只能走一走,停一停。
走的实在太慢,余五芒无语:“……你至于吗?”
原绯:“有点头晕。”
余五芒只能等他。
到了牢房外,她看了看手表,:“快点,明天一早林姐就会被带走,让她睡个好觉。”
*
余五芒留下的烛台还在,林湘已经换上干净的囚服,依旧沉默地坐在角落。
牢房幽暗。
林湘见他进来,轻轻一笑:“原公子。”
烛火飘忽,她的身影大半隐入黑暗,长发遮挡住脸,一双桃花眼从碎发中露出来,目光含笑。
原绯:“明天是你的审判日。”
林湘心想,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但她:“对。”
原绯一声叹息:“没想到我们在一起的时日,这么短暂。”
林湘看着他做戏,配合的用戏腔轻哼:“东风恶,欢情薄……”
原绯低笑。
林湘暗自观察他。
烛火暗淡,可他站在那里,却是光明、敞亮的。那不是烛台的光,是他给人的感觉。
寒冬暖阳,长夜火烛。
他天生便能带来希望,使人平静。
这样一个人,却有那样放纵的灵魂,与恶为邻,与黑暗为伍。
“明天的审判在旧广场进行。”原绯告诉她,“我会在陪审团坐席,离你特别近。”
“陪审团?”
“名义上的陪审团,实际上和VIP观众席差不多。”
“唉,真是不幸。”林湘,“我还期待沾原公子的光,你能替我几句话呢。”
原绯:“我更期待你会什么。”
林湘低垂眼睑,漫不经心的,过上一会儿,:“原公子,等审判结束,我们谈一谈。”
原绯:“现在就能谈。”
林湘问他:“你来我学校大门口告白,为什么?”
原绯反问:“你不也叫人当着越多人的面越好,给我送情书?”
“我有原因。”
“我也有。”
“……”
林湘觉得和这人沟通的感觉,似曾相识。可到底哪儿让她感到熟悉,又不上来。
她:“你能帮到我,我能帮到你吗?”
“最迟明年,家里会安排我订婚。有你这样的女朋友,也许——”
“你会嫁不出去。”林湘调笑,“人家姐都不要你。”
“是啊,你的作用大着呢。”原绯半真半假的。
“看来我们真是上天撮合的搭档。那好,既然都为了掩人耳目,我们抽空签一份合约恋人的工作协议,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注明各项条款。”
原绯沉思:“这么严格?”
“还不是你逼的,谁叫你有事没事气湛学长?”林湘轻飘飘地了个呵欠,嗓音带倦意,“我困了,想睡觉。原公子,请吧。”
*
原公子走后半时,刑狱每天的保留节目——停电,又开始了。
林湘吹灭蜡烛,乖乖等待。
不多时,镜子一面亮了起来。
林湘的眼睛也变得明亮:“大人,你今天迟到啦,我肚子饿扁了。”
魔王斜她一眼:“明天就是女巫的审判,你还不睡觉?”
林湘:“吃饭要紧。”
她必须吃很多东西,本体才能长大,现在离她的庞然巨物目标,相差甚远。
魔王淡淡道:“我以为这时间,你已经累了困了,吃不下。”
林湘觉得他有点不高兴,他的情绪总是善变。
她柔声:“再累再困,也要等你投喂啊。”
“我只是你的饲养员。”魔王郁郁寡欢。
林湘心里想,当饲养员当的这么不情愿,出去就开除你。能投喂一只这么漂亮又威猛的九尾狐,本该是你的荣幸。
“怎么会呢?”她颦眉,深深凝望他,情真意切,“我这辈子只穿过一次嫁衣,只经历一次洞房,只有一位丈夫。大人,你在我心中地位超然,举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