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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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昨晚的宫宴,朝中大臣这位对刚封为安定侯的大将军有了一层新的认知。

    就是一披着千面狐狸皮的阎王。

    林府。

    萧君豪正坐在矮几边的软塌上喝着茶,右手边则坐着老神在在的林右相。

    而下首则坐着几个官员,从身上的官服来看品级都不低。

    因着昨晚宴会的事,萧君豪到现在心头还不大舒坦,出口的口气都有些冲:“这秦晏安肯定早就跟萧君煜暗通曲款,现在还在咱们面前大张旗鼓毫不避嫌,摆明了想让人知道他们是一伙的,早知如此,本皇子登什么门拜什么访,跟他客什么气!”

    萧君豪狠狠拍了一下红木桌子,震得上面的茶杯当当作响:“那张脸跟唱戏似的变来变去,把别人当猴耍得团团转,就连父皇怎么也信了他的鬼话?”

    林季坤慢悠悠吹着茶杯里的茶,轻抿一口,才缓缓出声:“陛下睿智英明,他做的事心中自然有其一番算。……秦晏安这人与寻常武夫不同,有勇也有谋,面孔多变,牙尖嘴利。表面让人看起来是年少轻狂不谙世事,实则心眼猾如狐狸,对上这样的人,绝对要沉得住气,意志坚定,不然会被他的一言一行轻易鼓动情绪。”

    林季坤顿了顿,偏头看向萧君豪,面色肃穆:“三皇子,你性情浮躁易怒,秦晏安丝毫不惧你的身份公然与你挑衅,故意激怒挑动你的戾气,可他又能把话得圆圆滑滑,让人无从下手。这样的人,能避则避,能除,则要尽早除之!”

    坐在下首的几个官员互相对视一眼,拱手附和:“右相所言极是。”

    其中,兵部侍郎梁志昌出声道:“三皇子,右相,中秋过后安定侯就要进兵部帮忙掌管要务,要不要……让人给他造点麻烦?”

    林季坤眼眸微眯:“暂时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免得适得其反。”

    “对了……。”林季坤突然话题一转,把视线落在下首的户部侍郎连竞钟身上:“你这两天可有去探望李闵?他病情如何?”

    连竞钟体形瘦弱,下巴尖利,眯着一双却精明的眼睛:“微臣前天有去瞧过,李闵他病情还是老样子,残存着一口气要死不死的。”

    李闵,户部尚书,在朝中属于中立派。

    一个多月前却突染恶疾缠绵病榻,户部事务大都落在连竞钟手里,如若他大行西去,连竞钟这户部侍郎便能一跃成为尚书,成为户部之首。

    萧君豪目光一厉:“这老不死的命也太能折腾了,要死就不能死得干脆点。舅舅,咱们不如加味药引,送他安息上路,这样才能尽快将户部握在手里,扼住财政命脉,以免后患无穷。”

    …………

    京城的大街人来人往,叫卖声不断。城北大都是酒楼客栈的聚集地,来往商户络绎不绝,比酒划拳有有笑;而城南却是另外一种热闹,烟花柳巷奢靡之地,春楼赌坊门庭若市。

    秦晏安坐在马车里,撩起车帘往外看,颇有种时过境迁的怅然。

    十年光阴,改变了许多东西。譬如在泰和酒楼摆摊卖藕粉黑糖糕的老人现在没看见了,再譬如在朱雀街上的那家酒庄,现在却改成了布坊。还有就是……那原本气派的镇北王府,此刻却是萧萧瑟瑟,已无往日的风光。

    秦晏安望着那要掉不掉的“镇北王府”匾额,喉结动了动,似有冰凉的液体划下脸颊没入衣领。他放下车帘,睁着眼睛靠在窗边,一眨不眨地出着神。

    良久,他轻轻唤道:“薛廉。”

    车外立马传来一句恭敬的回应:“属下在。”

    秦晏安森冷的声音从车内传出:“你派人去给苏世玦传个话,就本侯现在心情不好,想找一找晦气,让他想个法子把三皇子一派中随便哪个人都可以,把人引去城外的红枫岭,一个时辰内,本侯要见到人。”

    红枫岭连绵数里,面积十分辽阔,沿途的红色枫林就像日落时的晚霞,给大地披上火红织锦的嫁衣。红枫岭地势平坦,又有不少飞禽走兽,是最适宜射猎之处。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郭盛海一身骑装,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上,相貌平平无奇,一双眼睛暧昧地往苏世玦身上扫:“平时在下怎么约,苏大人都推脱不肯来,今日怎么就突然兴起约我来这猎了?”

    苏世玦骑着一身雪白的马,长发衣袂在轻风里不断翻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今时不同往日,苏某做事,一向无利不往。”

    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不过苏世玦并未留给郭盛海琢磨的机会,接着道:“听人在驻叶亭那里有只狐狸出没,不过狡猾得很,要抓住它有些困难。郭公子不是自诩箭术高超吗?今日可得让我好好见识下。”

    郭盛海眼珠子转了转,自以为理解他的意思恍然大悟道:“原来苏大人今日约我来这,是想让我给你猎狐狸呀。哈哈,你放心,爷箭术一发一个准,只要那狐狸今日出没,我一定给你猎来。到时候……你可要好好谢谢我。”郭盛海倾斜着上身凑近苏世玦,眼神暧昧,而后一扬马鞭,率先策马往驻叶亭而去。

    苏世玦看着火色连天的枫林,眼中神色意味不明。

    红枫岭中间有座长亭,名唤驻叶亭,是给游玩的路人驻留观赏红枫岭景色的。

    郭盛海马来到驻叶亭外,却见亭中有位意想不到之客。他利落地翻身下马,笑着过去招呼:“安定侯怎么也在这?莫非也是为了这驻叶亭的狐狸而来?”

    “狐狸?”秦晏安量了眼来人,又看了眼前方不疾不徐骑马而来的状元郎,抱臂斜倚在亭柱上,懒洋洋道:“不是,本侯……是来守株待兔的。”

    郭盛海把马上的箭囊背在身上,闻言了然地点点头:“守株待兔啊,那这可是要靠运气的,侯爷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等,还不如去街上买一只来得快。”

    秦晏安随意地用手指绕着胸前的发丝,看着他似笑非笑:“本侯今日出门特意翻了一下黄历,是个黄道吉日,宜出行猎,心想事成。这不,我才刚想着,猎物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啊?”郭盛海茫然四处张望:“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秦晏安盯着他笑得十分温和,舔了舔唇轻吐两字:“你、呀!”

    郭盛海被他的笑容弄得有些晃眼,半响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了什么,顿时全身汗毛直竖,立马向后倒退两步,把长弓横在胸前紧紧握着,戒备地做出防卫架势:“你你你……你想做什么?你知道我爹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