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臣不会欺负人
呼尔特不屑地扯了下嘴角。
秦晏安笑得温和:“王子是对本侯的话有何不满?”
呼尔特敏感地察觉到那笑容背后的危险,遂只能依旧沉默着,但所谓沉默就是默认,秦晏安勾了勾手指头:“王子想商量拨兵一事就走近些,离本候那么远作甚莫非是怕本候对你做什么?”
“这你尽管放心好了,别是本候现在有心肝宝了,就凭你这副猴子模样,要不是本侯能者多劳,被陛下命令管你的事,本侯连看你一眼都不屑。”
“……。”呼尔特气呼呼跨步向前,一个“你”字还未出口,便被迎面而来的茶水泼成了落汤鸡,瞬间死机,未出口的音节卡在了嗓子口。
半响才反应过来,猛地甩了甩红毛上的水珠,睚眦欲裂地指着秦晏安:“你竟敢这般本王子无礼,我……”
呼尔特四处瞧了瞧,目光搜寻到了左侧矮几上的水壶,忙快步过去把它抄起来,秦晏安自然看出他的意图,给了身后薛廉一个眼神,对方迅速移到呼尔特跟前,握住其手腕,把人双手反剪到身后。
侯在四周的南夏侍卫不由自主攥紧手中的刀,精神警惕,准备随时上前与敌人生死一博。
他们一有动作,黑甲卫也跟着警惕起来,不同的是,还拔出了刀,在明朗的光线下折射出寒芒闪闪。
南夏侍卫们后背紧张地沁出一身冷汗。
呼尔特气急败坏地挣扎着:“秦晏安,你他娘想咋地?本王要见大晋陛下!”
“陛下事忙,没有时间接待王子,更何况又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算什么玩意。”秦晏安慢条斯理地完,才摆摆手让薛廉放开呼尔特,呼尔特胸口剧烈起伏着,眉头嫌弃地紧紧皱着,身上的茶味闻得他着实难受不已。
秦晏安指节敲了敲桌面:“本侯为人素来讲道理,只要别人不招惹本侯,本侯是很随和的。王子可知方才哪里招惹了本侯吗?”
讲道理?随和?
呼尔特怒极反笑,觉得面前那张风华绝代的脸越看越刺眼,脸皮看起来吹弹可破,但其实比城墙还要厚,真真是白瞎了这张脸!
还未待他反唇相讥,秦晏安便温柔地笑出了声:“算了,本侯不跟你计较了,计较起来会破坏本侯今天的好心情的,本侯不开心,朱砂痣知道了会心疼的。”
“……。”呼尔特真想知道他口中的朱砂痣,究竟是眼瞎到什么程度,才会看上对方。
“对于拨兵帮南夏一事,本侯其实是不赞同的,知道为什么吗?”秦晏安以手握拳支着下巴,唇侧绽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更何况南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被灭了挺好的。”
呼尔特:“……。”
秦晏安:“但本侯良心还是挺好的,这样吧,让京北营从莅阳关那里给南夏拨五千兵马,助南夏退敌。”
“五千?”呼尔特瞪大眼睛:“这特么也太少了吧?”
更何况他被晾在这儿焦急地等了那么多天,结果就得到这么点兵?
秦晏安哼笑一声:“用兵在精而不在于多,能不能退敌还是要看南夏的造化,而且你没有资格讲价讨价,五千,嫌少就拉倒。”
“……。”呼尔特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背着手来回踱步了下,指着秦晏安道:“这就是你议事的态度?本王子不跟你谈,我现在就进宫,找陛下当面清楚!若是他授意你这么的,本王子没意见,若不是,你就完了,知道不,安定侯这样,可等于是在破坏两国之间的关系,还有就凭你刚刚无缘无故泼本王子一身茶水,相信大晋陛下不会徇私枉法的。”
完,他向左右两侧的南夏侍卫们挥了下手,欲带领着人踱门而去,却被身后劈上来的劲风硬生生逼得往旁退了数步,紧接着,便是数把泛着冷光的利刃拦在面前。
在这几近肃杀的空气中,呼尔特像缺氧一样从鼻子里不断喘着粗气:“秦晏安,你到底想咋地?”
“明明是你想咋地,怎么反倒质问本侯了?”秦晏安无辜地皱着眉。
呼尔特一头红毛根根竖起:“本王子要见陛下,你拦着做甚?怎么,怕了是吧?有本事你就一直这样跟本王子僵持着,陛下很快就会知道的!”
“是吗?得本侯好怕怕呀。”
年轻侯爷一双精致的桃花眸微向上挑起,流出无形的杀气,修长的五指轻点了下桌案,声如击玉:“行,想见天潢贵胄是吧?本侯让人去请便是,让其来好好做下主。”
这话锋转变得太快,呼尔特眯眼,神色有些古怪地盯着秦晏安,企图从他脸上瞧出一丝端倪。
对方桀然一笑,朝薛廉招了下手示意他附耳过来,然后不知道耳语了句什么,薛廉表情微妙又同情地瞥了眼呼尔特,便出门离开。
秦晏安慢悠悠起身,挥手让持刀的黑甲卫们退到一旁,指了指椅子:“王子,坐啊,你这站着本侯坐着,显得晏安太失礼了。”
语气温和,如三月春风。
呼尔特却浑身寒毛直竖,精神戒备地死死盯着秦晏安。
他想到了北边上的雪狐,那是一种极其狡黠的猎物,最擅伪装蛊惑人心,雪白的一团,内里却贼黑,稍不注意便会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外表清纯,本性却凶狠,简直跟秦晏安一模一样。
见人满脸警惕,秦晏安无趣地撇撇嘴,自顾自重新坐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茶盖。
约过半个时辰,门口边有动静传来,众人不约而同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明黄锦袍的年轻男子缓步而入,面如冠玉,身形修美,腰间坠着块深青美玉,与人交相辉映,有着天潢贵胄才有的矜贵。
鸿胪寺少卿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见屋里人都呆呆的,不由出声咳嗽了下,提醒道:“太子殿下驾到,还不快参拜。”
屋内忙不迭响起一片请安声。
“都免礼平身。”萧君煜凤眸微眯,目光落在依旧跪地的安定侯身上,对方眉目低垂,长发温顺地落在耳侧,看起来极其纯良无害。
但萧君煜可不这么认为。
莫名其妙让人要自己来鸿胪寺给他做主,像他那样的性子,能被人欺负吃亏?除非太阳西边出来,否则以安定侯的道行,没有谁是他的对手。
呼尔特起初还半信半疑对方能怎么把承德帝请来,却原来请的太子,不过天子跟储君也差不多,于是他忙扯着嗓子控诉安定侯的恶行,顺带添油加醋了一番。
“太子殿下,南夏是真心向大晋求援,真心臣服于大晋的,可贵国的安定侯却三番两次冷嘲热讽辱我南夏国,不仅如此,还动手动脚。”呼尔特拽了拽胸前衣襟:“殿下您瞧见上面的茶渍了没?就是刚刚秦晏安泼的,他不仅肆意出口不逊,还用热茶泼本王子,难道这就是对待外来国的礼仪?”
“本王子相信,这绝不是皇室的授意,只有野蛮匹夫才会如此不知礼数,所以还请太子殿下您,秉公处理,决不能姑息养奸……。”
他得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好像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萧君煜静静听完,视线依然落在地上跪着的安定侯身上,无声叹了口气,上前抚住对方胳膊:“起来吧,跪着做甚,有事便。”
这闷不吭声的,孤心里也没底。
秦晏安顺势借着萧君煜的力道起身,却低头盯着自己脚尖:“臣是莽夫,素来不善言辞,只能自己忍气吞声,是非对错,臣相信殿下会明察的。”
萧君煜:“……。”
这给他抛难题呢。
别孤现在还摸不清状况,但据对你的了解,绝对是对方吃亏没错。
这要徇私枉法呢?还是要秉公处理呢?
太子殿下明智选择前者,不然某人要是撒泼滚,哭天抹泪起来,他着实招架不住。
更何况胳膊肘也不能往外拐。
萧君煜问:“南夏王子你辱骂南夏,你可有?”
秦晏安回答飞快:“没有,臣从来不会骂人的。”
萧君煜再问:“那你泼他热茶呢?”
安定侯几乎不假思索:“也没有,臣从来也不会欺负人的。”
“……!”呼尔特暴跳如雷:“扯蛋,都是扯蛋,太子殿下,您千万不能信了他的谗言,他简直就是满嘴胡话!”
呼尔特挑高眉毛:“行,安定侯没有泼本王子茶水,那方才泼的就是狗对不对?”
他下巴高抬睨着秦晏安:“安定侯,你就对不对?”
秦晏安嘴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有那么瞬间,呼尔特从他脸上见到了嘲讽两字。
“王子你可是成年人了,却自己被狗泼了茶水,这话本侯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想表达,自己连畜生都不如吗?”
呼尔特:“……。”
秦晏安眨眨眼:“殿下,臣文墨不多,不知道这样理解对不对?”
“……。”萧君煜暗自失笑,瞥了眼一脸菜色的呼尔特,清了清嗓子点点头:“逻辑清晰透彻,分析得很是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