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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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君煜的力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萧逸钧一时间挣脱不得,无名火从心头窜起,他费了好些劲,声音沙哑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要他是觊觎皇位,可却一直留着自己的命没有夺位登基。

    萧逸钧自以为玩弄权谋多年,将人心看透得七七八八,所以自以为对面前这个太子有所了解,可现在却发现自己从未看透过他。

    “儿臣要的东西很简单。”萧君煜松开他的手腕,眸底暗沉无光:“而且要您向天下所有人,出当年沈家被害的真相,要您替沈家正名,仅此而已。”

    闻言,萧逸钧笑起来,他因为在床上躺了多日,面庞消瘦许多,话时可以看见突出的颧骨:“沈家祸乱朝纲,叛国通敌的罪名在卷宗上记了十载,三司会审兼之又是沈浩亲口认罪,正什么名?太子,都过了十年了,你还想再翻出什么浪来?”

    萧君煜用一双眼睛凝视着承德帝,像是野狼在审视着自己的猎物:“如今只有你我父子,父皇就不必再装傻充愣了,咱们就开天窗亮话吧。”

    “朕知道沈家依附于你,你想替他们方案无可厚非,可此案证据确凿,你想让朕承认它是个冤假错案,断然不可能。”

    萧逸钧往后靠着软垫,表面看起来气定神闲,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藏在被子底下的手心已然潮湿一片。

    萧君煜:“不承认自己判错案情诬陷良臣,那私通庶母一罪,父皇可认?”

    他一字一顿的,企图想要将萧逸钧埋在土里的秘密都翻出来给阳光暴晒。

    萧逸钧语气幽森:“朕应该早早将你这大逆不道的逆子杀了。”

    “儿臣大逆不道,那还不是被父皇您逼的吗?”萧君煜从善如流:“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还有一句,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所以您落得今日这般局面,是咎由自取,您不得所爱,那是报应,您看着万人之上,后宫佳丽三千,但却连一个真心相爱的枕边人都没有,儿臣都您感到悲哀。”

    萧逸钧不知道被这句话触动到哪根神经,忽地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殿外众人屏息凝神,心事重重,有些人蠢蠢欲动想要出声,奈何四周围着虎视眈眈的禁军。

    萧君煜看着承德帝撕心裂肺地咳嗽,神情无波无澜,继续往他的痛处上戳:“您您心中只有沈菱,但儿臣可不这么认为,您看似因为她的死对沈家怀恨在心,所以在林家想害沈家之时,您在背后推波助澜,长福您这是因爱生恨,但儿臣觉得,就算没有沈菱的死,您也决计不会容下沈家,您忌惮沈家功高震主,早晚都会想办法将其卸磨杀驴。”

    咳了许久,萧逸钧才终于平息下来,他有气无力地靠着软枕,等喘匀了气,才哑声道:“沈家当年究竟是给了你什么好处,以至于你在颠倒黑白,逼父就范么。”

    “玉王爷是您的骨血,父皇是儿臣在这里无中生有么?”萧君煜微笑道:“为何您敢做见不得人的事,却为何没有脸敢承认呢?您什么德行,在儿臣这里,早就一清二楚。”

    萧逸钧神情微乎其微地波动了下,抿唇不答,蓄着力气朝殿外喊道:“来人,禁军呢,给朕进来!”

    话落一片平静。

    萧君煜轻笑出声:“父皇不用喊了,您现在就是板上待宰的鱼肉,没有人会管您的。”

    萧逸钧阴恻恻道:“孽畜,你简直辜负了朕对你的教导和期盼,你……”

    “这些年,若不是儿臣温顺听话,您早就将儿臣废了吧?”萧君煜嘴角勾着嘲弄:“您的教导和期盼,是想让儿臣成为您手中有用的棋子而已,沈家覆灭后,您宠信林家,这十年来儿臣过得有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而您,只在冷眼旁观而已。”

    他第一次在萧逸钧面前浮起了浓浓恨意,声音冷冽如九天寒霜:“您想知道沈家究竟给了儿臣什么好处是吧,呵哈哈,在儿臣遭萧君豪设计受伤中毒命悬一线时,是沈黎轩他不惜以命相救,而那时,您在哪?儿臣遭林家陷害通敌叛国,是沈浩忠义,不惜九族被灭,只为让儿臣全身而退,您呢,您当时又在干什么?”

    他字字句句珠玑,萧逸钧喉结滚动,脑中却是反应缓慢,不知道该些什么。

    萧君煜站起身来,负手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您当时在谋划如何将沈家彻底灭掉,儿臣是生是死,对您来无所谓,当初儿臣若是极力保沈家与您作对,就不会有今天的太子,您知道儿臣现在最悔的是什么吗?”

    萧逸钧沉默不语,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萧君煜嘴角慢慢渲染开一个笑,慢条斯理地:“要是早点像现在这样,将您控制住,沈家几百口忠魂就不会死,不过后悔也没用了,已然回不去了,现在儿臣能做的,就是不能让忠臣被灭的事重蹈覆辙。”

    语毕隔了会,萧逸钧兀自抚着手掌笑起来,带着嘲讽,轻慢和鄙夷。

    “忠臣?沈浩也配成为忠臣么?”萧逸钧阴厉道:“他拥兵自重,从未将朕放在眼里过,一副他学识渊博的模样,而朕什么都不懂的无知样,还有沈迁,他更该死,朕只恨没有将他抽皮剥筋。”

    萧君煜缓声:“就因为他对您有一片爱慕之心,惹您厌弃,对吧?”

    萧逸钧瞳孔一缩,猛地瞪大眼睛盯着萧君煜。

    “就是因为沈迁对您痴心一片,所以沈家才会力扶您登上皇位,您敢您没有利用他这份痴情,来成全您的大业吗?”

    “你……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萧逸钧掀开被子,双手扒在床沿处,手背青筋暴起。

    萧君煜往后退了几步,慢悠悠地踱着步,语调不紧不慢:“您喜欢沈菱,是因为顾念着一份救命之恩,但您永远不知晓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他目光同情地看着萧逸钧,一字一顿地:“当年在护国寺内救您的,是沈迁。”

    “……!”萧逸钧错愕地睁大眼睛,脸色煞白下来,他艰难地维持着撑着床榻的动作,睚眦欲裂:“胡言乱语,朕不信,明明就是……”

    “沈迁那时候跟随沈老夫人前去护国寺上香,他当时长得较为秀气,沈老夫人膝下无女,有一段时间是将沈迁当女儿家来养。”

    萧君煜将过往的事在萧逸钧面前无情地剥开:“您与他瞒着所有人相知相许三年,却在三年后对方忽然渺无音信,那是因为边关告急,贼寇入侵,沈迁不得不褪下红装,披上战甲前往沙场征战,您当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沈迁知道,他临走时写了封书信,托沈菱交给您,但您并没有收到对不对?”

    萧逸钧脑中一片混乱,只觉得自己隐隐在深渊边缘徘徊着,风离然抱臂靠在门边,敛眸听着里头的交谈,谁也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半年后沈迁班师回朝,先皇办了庆功宴,却不料您与沈菱勾搭上了,可笑的是您既将她认为自己的恩人。”

    萧君煜抚着手掌道:“沈菱与沈迁是堂兄妹,长相有几分酷似,况且沈迁本待她不错,所以与父皇的事都已经与她知晓,所以这也是沈菱取代他的位置,而不露一丝破绽的原因。”

    萧逸钧还是不信,他神经质般地不断摇着头:“不可能,朕不可能认错的,要是认错,沈迁为什么不?他……”

    “他向您表达过爱慕之情,但因您表现得极其厌恶断袖之癖,所以沈迁就算是告诉您实情,您也不会信的。”

    萧君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沈菱接近父皇您,其实是为了助四皇叔成事,沈迁知道后,借着林婉仪的嫉妒之心,跟她一起联手,设计让沈菱成为您的庶母。可他的一片好心,反而让父皇您怀恨在心,何其悲哀。”

    四周窗户明明密不透风,可萧逸钧却觉得如置身在冰窖中。

    “可未曾想,沈菱本事不错,身为庶母还能诱得父皇您死心塌地地与她暗通曲款,四皇叔在沈家的谋划下势力渐渐减弱,沈菱见形式不对,故而决心依附于父皇您, 在她心里,更爱的还是权利,情义随时都可以舍,若当初您……”

    “够了!”萧逸钧抬手将玉枕挥到地上,脸色黑沉:“定是你在危言耸听,凭空捏造,你以为这样,朕就会答应替沈家正名吗?沈菱性子如何,朕最清楚不过,岂容你在这里侮辱于她!”

    萧君煜冷笑一声,嘲讽道:“事到如今依旧执迷不悟,您真是活该有今天这般下场。”

    萧逸钧又气得开始咳嗽起来。

    萧君煜走到桌边坐下,嗤笑不已:“儿臣没有必要骗您什么,事实就是如此,今日只是如实相告而已,不忍您继续那般可笑地活下去,但您不信,那便算了,只会让儿臣更觉得您可悲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