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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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逸钧咳得面色发红,萧君煜定定地看着他,须臾倒了杯水,贴心地递到萧逸钧面前,萧逸钧想也不想地抬手挥去,水杯在地上摔出了一声脆响,霎时四分五裂。

    萧君煜勾了下嘴角,带着嘲讽。

    “你方才那些话,究竟是谁告诉你的?”萧逸钧声音嘶哑如磨砂,眼睛死死盯着萧君煜,似乎要将他看出个洞来。

    萧君煜好整以暇地与他对视,泰然自若地踱了几步走到桌边坐下,撑着半边脸看他,故意拖长着语调:“父皇不要管何人与儿臣的,您只要告诉儿臣,您是不是想要沈家的人都死,林家在害沈家的时候,您是不是在背后推波助澜?”

    “是又如何。”萧逸钧猩红着眸子,露出阴狠暴戾的神色:“没错,就是朕害的,沈浩和沈迁朕早就想弄死了,正好林季坤狼子野心,想要除掉沈家,至于林家独大,朕就成全他了。”

    他停顿了下,长笑出声道:“不过朕还是赢了,林家想要一手遮天,朕就慢慢吊着他,让他踩在云端上,等时机成熟,再将他狠狠推落。”

    萧君煜:“可他们都是您的左膀右臂,又在您身为皇子时辅佐您登基的功臣,您这样将他们都杀了,心里没有半点负罪感吗? ”

    “负罪感?”萧逸钧像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们辅佐朕,无非就是想要稳固手中的权利,借着朕飞黄腾达,在这朝堂之中,忠臣良将就跟皇室中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一样,从来就是个笑话。”

    萧君煜缓声问道:“所以朝中的大臣,您从来就没有信任过谁,对吗?”

    萧逸煜嗤笑道:“朕相信的只有权利,它才是真的。”

    萧君煜继续问:“所以臣子对您来,都是可以拿来利用的,对不对?”

    萧逸钧从喉间发出一声轻蔑的笑:“能为朕所用,那是他们的荣幸,何来利用一?再了,他们个个也不见得有多忠诚,都是些心怀鬼胎之人。”

    守在殿外的大臣将此话听得清清楚楚,各自面面相觑,心内翻江倒海。曾维世揣着袖子,背脊紧绷着,不得不佩服太子这招着实狠辣,再多的证据,都不及他人亲耳所听,对方亲口所来得更为有信服力。

    萧君煜满意地点点头,饶有兴味的欣赏着萧逸钧神色,半响后道:“父皇,有些话还是不要得太过的好,否则隔墙有耳,让人听见了,可是会对父皇您寒心的。”

    他话里有话,萧逸钧目光盯向房门,因为光线的缘故,这扇门并不能将外面的人影透射进来,所以萧逸钧根本没有瞧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萧君煜的笑声在屋内回荡着,看起来挺开心的样子。萧逸钧撑着床榻要起身下地,但双脚完全使不上力气,整个人踉跄着摔落回被褥里。

    忽听萧君煜的声音道:“进来吧,诸位爱卿不是想见见陛下吗?所以就别在外头杵着了。”

    萧逸钧闻言瞳孔皱缩,觉得胸腔里头忽地哽着口老血,不上不下的,她怒目圆瞪道:“逆子,你这个逆子,竟敢跟朕玩心眼,你……咳咳咳……”

    门被风离然给开,萧逸钧看着外边不远处聚集在一起的人影,胸口剧烈起伏着喘着粗气,趴在床边硬生生出一口血来。

    “陛下!”在百官最前头的曾维世见状,忙跑上前去,担忧地扶住萧逸钧的手臂,给他拍了拍背顺气。

    萧逸钧抓住他的手,指着萧君煜厉声道:“你把这逆子给朕抓起来,朕要咳咳……朕要把他废了,你给朕拿纸笔来,朕要写诏书,将太子……”

    “废了孤?”萧君煜冷笑一声,抬手走过去,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你私通庶母,陷害忠良,助纣为虐,玩弄权谋将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你根本不配为皇,想要写诏书是吧?孤让你写,不过要写的不是废太子诏书,而是你禅让皇位的诏书,只要父皇识趣,该有的体面,儿臣还是会给您留着的。”

    萧逸钧陡然拔高音调:“你做梦,敢当着大臣的面逼……”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方才已亲口承认沈家是林家和你所陷害的,此为一罪,背得皇祖父与其妃子私通,大逆不道至极,此为二罪,以权谋私,将朝堂弄得乌烟瘴气,民间百姓的怨声载道你全然不听,此为三罪,至于其它的罪,儿臣就不细了,但单凭这三条,你就不配为一个帝王。”

    萧君煜的话落,杨肖端着个红木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笔砚,还有封黄色诏书,他走到承德帝面前,低声:“陛下,请吧。”

    这副形式犹如逼宫,只是不一样的是,对方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般放肆,萧逸钧双手不住颤抖着。

    曾维世拱手道:“殿下,您此举着实不妥,当初沈家一案,是沈浩亲口所认,陛下如今精神状态不太对劲,又被您所气,难免会胡言乱语,所以……”

    “曾阁老,这般装傻充愣还有意思吗?”萧君煜冷眼睨他:“沈浩亲口认罪乃迫不得已,起来你这只忠于父皇的走狗,当时那事,你也有份参与吧?”

    曾维世绷着脸部线条,沉默不语。

    萧君煜看了眼外头的大臣,见他们踌躇不前,嘴角勾着嘲弄的笑,将视线落在诏书上,轻笑道:“既然父皇不写,那就让他人代劳吧,苏相。”

    被点到名的苏世玦快速进到殿内,垂首道:“殿下。”

    萧君煜颔首:“孤念你写。”

    苏世玦去拿诏书,将其铺在桌上,杨肖在旁给他研磨,萧君煜不疾不徐地:“奉天承运,帝王诏曰,朕年暮老矣,自感德行有失,昧于大道,永鉴废兴,为日已久,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帝王者,宰物之通器;君道者,天下之至公,太子得孝恭谦,朕决定退位与其,必能克承大统继朕登基,望天下四海能升平,朕亦愉悦至,钦此。”

    苏世玦笔下飞速,一字不落地写入诏书中,萧逸钧十指紧紧抠着床边的木板,几乎睚眦欲裂。

    苏世玦搁下笔,拿起诏书吹干上面的笔墨,双手递到萧君煜面前:“请殿下过目。”

    萧君煜接过诏书,快速扫了一遍,走到萧逸钧的床边,将诏书展到他面前,轻声:“父皇,盖印吧。”

    萧逸钧气得浑身直抖,嘶哑道:“逆子!你大逆不道,也不配为皇,朕咳咳……”

    萧君煜笑了笑,看向苏世玦道:“再写一份诏书,还沈家九族一个忠义,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沈家为忠,陛下为昏。”

    苏世玦瞥了眼萧逸钧铁青的脸色,朝萧君煜拱了拱手:“臣遵旨。”

    有大臣忍不住站出来道:“殿下,皇室颜面关乎江山社稷,沈家案子既然判错,陛下也是遭奸臣所蒙蔽,您这般逼宫夺位,乃犯了祖宗家法,为大不敬之罪。”

    话的是御史台的大夫,留着发白的长须,在萧君煜的目光扫过去时,背脊不由一弯,眼神飘忽。

    “逼宫夺位?御史大夫,你这般给孤安上莫须有的罪名,论罪当诛的。”萧君煜声音低低的,无端让人后背一凉。

    他面色肃穆道:“东吟基业日夜凋零,百废待兴,孤在顺应天命而为,夙夜不遑,未尝少懈,定能比父皇更加殚心竭力,换天下海晏河清,苍生一世长安,愿诸位大臣能有惟诸葛亮能如此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下可仕则仕,可止则止,东吟才能长盛不衰。”

    大臣们知道如今的太子今非昔比,雷霆手腕比承德帝更甚,眼下瞧着大局已定,这皇位势必是太子的囊中之物,若是现在与他叫板,只怕回去后,就要准备被革职查办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况且就如承德帝方才所的,忠臣良将就跟皇室中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一样,从来就是个笑话。

    所以懂得审时度势才是对的。

    想通这点,不少大臣纷纷拱手附和着萧君煜的话,萧逸钧见状,边咳边笑,笑中带着复杂的感情,颇有几分晚景凄凉的模样。

    萧君煜将诏书又往往他面前递了递,耐着性子:“父皇,将玉玺拿出来盖印吧。”

    “……不可能!”萧逸钧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没有玉玺,你的皇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号召不了天下兵马,到时候朕……”

    他忽地卡住话音,方想到天下兵马的兵权都在秦晏安手里,只要有虎符,依旧可以统领三军,而秦晏安乃沈家余孽,所以定为眼前这个逆子唯命是从。

    萧君煜看出来他在想什么,笑道:“安定侯是良将,忠肝义胆,他知道自己该辅助哪位明君,父皇,您还是乖乖的,把玉玺拿出来,然后当您的太上皇,好生颐养天年,岂不是乐哉?”

    萧逸钧冷冷道:“想让朕拿出玉玺,断然不可能!”

    萧君煜一笑:“是吗?先礼后兵,既然如此 儿臣就只好动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