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萧君煜将诏书递给杨肖,随后俯身凑到床边,按着萧逸钧的肩膀把人往旁推去,伸手在床沿边摸了几下,摸到了一个暗格。
他看起来轻车熟路的样子,显然是早就已经知道藏在哪里。
萧逸钧扑过去要抢,杨肖眼疾手快按住他,萧君煜捧着一个檀木盒子,拍了拍上面的灰,随后咔哒一声将其开,露出里面像征着皇权的玉玺。
萧君煜将玉玺递给苏世玦:“给诏书盖印。”
苏世玦接过玉玺,当着众位大臣的面,给禅位诏书盖上玉玺的皇印,只要将其再诏告天下,太子就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帝王。
萧君煜满意的看了眼诏书上的皇印,勾唇轻笑道:“父皇,您身子不适,就好生休息吧,您若为太上皇,这养心殿就不再适合居住了,等儿臣登基,让人给您收拾出宁寿宫来,您到好生颐养天年,也就不用让儿臣为您操心了。”
萧逸钧一口气不知道往哪里撒,只好反反复复地念着“逆子”两字,企图用眼神将萧君煜射穿。
“朝政繁忙,儿臣就先告退了。”萧逸钧扫了眼大臣们,漠然道:“诸位也都退下吧。”
守在殿外的士兵终于走了,萧君煦气得挥手将桌上的东西都甩到地上,萧君煜忽然之间派兵过来看住他,定是想搞什么幺蛾子,如今外头的兵都撤了,看来是他想干的事情已经成了。
萧君煦叫来太监,:“你去外面听听,宫里刚才可有何事发生?”
“是。”太监领命跑着离开,不多时急匆匆地跑回来,撑着膝盖喘了会气,才:“主子,听宫女们,皇位已经易主了!太子他召集所有大臣到养心殿内,当着众人的面揭露陛下与林家谋害沈家一事,还揭露陛下他私通庶母,玉王爷乃是其血脉,然后听陛下写下了禅位诏书,退位让太子登基,自己成为太上皇移居到宁寿宫内,不再过问朝堂之事。”
闻言,萧君煦嚯地起身,双手紧握成拳,浑身气得直抖,拳头狠狠往桌上一砸,恼怒道:“萧君煜竟敢如此胡作非为,什么禅位诏书,定是他逼父皇写的!大臣呢,那些大臣们没有管他吗?”
太监揣着袖子,低眉顺眼:“那些大臣都回去各司其职了,礼部那边已经开始着手在办太子登基事宜,此事已成定局。”
萧君煦缓缓坐在椅子上,眉目阴鸷,瞳孔暗的不见一丝光。
柳长景看着面前续了第三杯茶的霍沄琛,不明白从未上门的他,今日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喝茶?不可能。
叙旧?更不可能。
无事不登三宝殿,其中必定有猫腻。
叶黎从外面走进到他跟前,抬手挡在唇边,低头对着柳长景耳语了几句,柳长景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暗沉下来。
霍沄琛看了他一眼,放下茶盏悠悠道:“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来路,但如今没了陛下的帮衬,你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不日新君即将继位,到时候,你只有跪地臣服的份,若想祸乱朝纲,只会死得很难看。”
柳长景气极反笑,俯身凑近霍沄琛:“你在这里拖住我,就是怕我知道太子要逼宫,会前去阻挠,对吗?”
“你可别乱,太子雅正端方,孝顺有加,断不会做出逼宫一事。”霍沄琛气定神闲:“况且又是众目睽睽之下,文武百官在场,若是太子真的逼宫,会没有一个朝臣不理吗?再者朝臣真的都不理,那就是明陛下德行有失,太子殿下乃众望所归。”
柳长景拍案而起,嘴角扯起嘲弄的笑:“若是让他们知道,当朝太子乃断袖之癖,你觉得朝臣们会容忍吗?”
“为何容忍不了?”霍沄琛从善如流:“天下百姓要的只是一个明君,无关其他,只要殿下勤政为民,再娶一个有勇有谋的男后,共创太平盛世,此乃江山社稷之福,有谁会反对?”
柳长景缓缓坐回椅子上,轻拍着手掌:“太子殿下真是好手段,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如此轻而易举就将皇权收住囊中,不过细起来,我可是有功劳在里头的。”
霍沄琛侧眸看他。
“宫宴上若不是我帮忙,你们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得手。”柳长景杵着下巴笑了笑:“要殿下厉害,宣平侯也不赖,能将江湖势力尽数掌握在手中,对于你一个朝堂大臣来,确实很有本事。”
霍沄琛不动声色地划过一抹狐疑,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
柳长景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给他解惑道:“其实我一开始就是猜的,因为看到玉王爷跟你走的很是亲近,他嘛,我知道他对玉狐宫宫主的那点心思,他不是滥情之人,所以我才对你有所怀疑,后来仔细观察久了,发现你若是带上面具,跟顾宫主简直如出一辙。”
霍沄琛的任务已经完成,不欲与人再多做纠缠,他站起身来,脸色淡淡的:“你既然知道,往后行事就更要心,江湖庙堂,如今大多都是殿下的势力,你斗不过的,今日多谢款待,本侯就告辞了。”
柳长景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沉吟片刻,旋即冷笑起来,叶黎在旁蹙眉道:“主子,太子登基,他势必会将朝中进行一番洗礼,都换成他自己的爪牙,如此一来,您在朝中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柳长景闭着眼睛,一切的计划都乱了套,谁曾想萧君煜这般不按常理出牌,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随着禅位诏书颁发后,替沈家正名的诏书也颁发了下来让天下百姓知晓,一时间满城躁动,谁都想不到十年前震惊朝野的沈家案,竟是遭遇不白蒙冤受害,而罪魁祸首,正是林家和陛下。
最让百姓指指点点的,还是萧逸钧私通庶母一事,此等有悖伦理之事,简直伤风败俗。
“今日在养心殿中,简直大快人心。”苏世玦春光满面,像是遇见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司冥轩撑着面颊,唉声叹气道:“可惜了朕身份特殊,明明就在长安城,却不能进宫去看戏,太折磨人了。”
着,他伸手捣鼓了下风离然的胳膊,玩味道:“你作为承德帝的私生子,他私通庶母一事曝光,岂不是也让你的名声受损,你不在乎啊?”
风离然不以为意:“名声而已,碰不到捉不到的,也就等同于虚无缥缈的东西,本王要他干什么?”
司冥轩啧啧:“你跟萧君煜还真不愧是亲兄弟,话的口气都一模一样,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你们要是都不在乎,那还要争什么啊,干脆隐居避世得了。”
“有这算,但时机未到。”风离然侧眸冷眼看他:“倒是你,外国君王一直待在异国,只怕不太妥当,也于理不合,你算什么时候走?”
司冥轩看向陆卿:“他什么时候答应跟朕走,朕就什么时候走。”
陆卿转身,留了个背影给他。
东宫内,地龙烧得一室暖和,萧君煜倚在窗边看着外头的梨花树,虽然没有花,但前些日子光秃的枝丫,已逐渐生出了片片青叶。
身侧覆下一处阴影,萧君煜不用转头也知道是谁,他负手而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此局为胜,往后孤就是万人之上,定不会再让谁重蹈沈家十年前的覆辙。”
他身后站着的人戴着半张面具,正是寒无心,闻言回道:“殿下仁慈,您跟承德帝不一样,也不枉当年沈家舍全忠义,护您周全,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萧君煜侧头看他,神情有些复杂:“父皇当初那般利用你,你即便明知道他不可能对你有意,却还甘之如饴,若是回到当初,你可还会如此?”
“不会。”寒无心斩钉截铁。
他顿了下,又笑起来道:“好在阿黎比我命好,遇见的是殿下,彼此两情相悦,比任何事都要幸运。”
一谈到自己喜欢的人,萧君煜嘴角的笑意多了几分真诚,他看着梨树:“等他归来,这树也就开花了,十年前故人离去,这树一直巍然不倒,十年后故人回来,它还是这般模样不曾变过。”
经历岁月的沉淀,能够保留初心不变,一棵树都尚能做到,若是人做不到,留着还有何意义?
寒无心:“反正我现在无事,阿黎如今在南海征战,不若我明日启程,到南海去帮他吧?”
“他若见到你,定会很开心。”萧君煜:“不过你究竟是如何存活下来的?为何之前一直没有来找孤?”
寒无心抿唇,若是谭明礼救他的,然后他还想企图挑拨离间的话,就有点太不厚道了,毕竟对方于自己是救命恩人。
但谭明礼要他有野心,却也没见他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还愿意让自己留在长安。
寒无心想告诉萧君煜,对方其实对大公主并无情意,但出来又怕害了谭明礼,谭明礼为人其实不错,但可惜是个为情所困的痴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