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故里 他的丫头啊,已经长成娇小姐。……

A+A-

    几人连夜离开桀城向玄剑宗的方向行去, 路上换过一次马车,马车配置比先前在云隆镖局时用的还要华贵许多。若这是哪户王公贵族家的马车, 谁也不敢怀疑。

    如今世道,多的是惯会看形势办事的人,加之十歌舍得花银子点。故而,几人一路畅行无阻,到玄剑宗仅用半月时间。

    玄剑宗位于骆青峰,受玄剑宗庇护, 骆青峰山下几个村落百姓安居乐业,一片欣欣向荣。

    对于村道上缓缓行驶的华贵马车,大家早已见惯不怪, 心想不知又是哪个大户人家前来叨扰玄剑宗。

    骆青峰山下有一批守门弟子,约莫三十人,分三支队伍就近巡逻。眼见一辆陌生马车驶来, 几支队伍有序排列,守在门外等候马车停步。

    马车止步,景初跃下行至众人跟前,行了一个江湖礼节:“诸位安, 我家主子乃冉吕镇人士, 求见玄剑宗主。”

    罢, 自怀中掏出两枚形状特异的金叶, 捧于手心递至众人眼前。这是方才少爷给他的, 是玄剑宗的人见了此物便会放行。

    金叶一经现出, 众人皆是一惊, 纷纷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整整三十人,动作整齐一致,齐声高呼:“宗主千秋万代!”

    如此境况, 着实吓了景初一跳,尚未回神,为首弟子已经做好安排。他先派一人迅速上山通报,又另派两支队伍护于马车两边,朗声道:“我等有失远迎,万望主恕罪!”

    话音刚落,只听低沉浑厚的声音自车厢内传出:“无碍。”

    “我等这便护送主上山。”

    罢,为首男子恭敬请来景初驾车,两支队伍分别护在两侧,步伐一致护送马车上山。

    有百姓途径此地,见此情形不由在心中咋舌。除宗主之外,他们还从未见过有谁得过这般待遇!

    奇了,马车内到底是什么金尊玉贵的人?

    其他下山的弟子,见此阵仗纷纷自觉靠边站好,待一行人过去方才敢移步。

    驾车的景初目睹一切不免惊叹,这架势,好生威风!

    约莫过了三刻钟,一行人终于到达山顶。山顶上一块巨石雕有‘玄剑宗’三个大字,另有几排字则刻着玄剑宗规矩。

    巨型石拱门外早已侯着几十号人,待马车停稳,他们便朗声高呼:“恭迎主归来!”

    景初跃下马车,迅速安好马凳,车厢厢门开,两位丫鬟先行下马车,恭敬侯着。

    本可以一跃而下的尹暮年,今次却稳步踩着马凳下去,步履平稳,从容不迫,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之气。

    十歌猫着腰走出车厢,立于马车上先向巨型拱门投去一眼,壮观景致直叫人眼前一亮。再回头,哥哥早已伸手,只待扶她下马车。十歌莲步轻移,仪态万方的下了马车。

    “的赵无,主管玄剑宗内务。宗主有令在先,若两位主寻来,定需好生侍候。”前来迎接的人群中,为首之人上前几步行了一个礼节,又道:“两位主舟车劳顿,请主随我来。”

    赵无毕恭毕敬领着两位主子向宗内行去。玄剑宗是为江湖第一剑派,其规模自然不容觑,赵无一路向两位主做介绍。

    尹暮年观察玄剑宗内部的同时,不忘询问:“宵大哥可在?我们当先去拜会才是。”

    “不巧,宗主几日前刚外出,不过主尽管放心住下。主们的院子是宗主特意命人建造的,几年来一直有专人负责洒扫,只等主归来。”

    听闻此言,尹暮年沉默不言。确实不巧,也不知他们能否等到宵大哥归来。

    踏入院子的那一刻,十歌终于见识到宵哥哥的用心,此处院子全然照着她的喜好建造,就连侍候的丫鬟也是比着她的性子特意□□。

    别,住起来还真挺舒心,丝毫没有生疏感。

    宵哥哥一直将他们放在心上啊!这想法叫十歌心窝暖暖的。

    只是等了几日仍未等到宵哥哥,十歌不免心急。当赵宵飞鸽来信,言还需一个月方能归来,十歌便同哥哥商量,不若他们做一些腌咸菜和肉脯放着,给宵哥哥留一些念想。他们还需先行离开,回冉吕镇恐怕还得耽搁一段时日,她想去皇城之前,先将巫阴山山上的山珍尽数收入囊中。

    既有此算,兄妹俩便开始忙碌,临行前给赵宵留下不少腌咸菜和各种肉脯,以及美酒五十坛。

    在赵无一而再再而三的挽留下,兄妹二人仍然选择离开,又用近一个月的时间回到冉吕镇。

    这一日,终于踏入熟悉的冉吕镇,十歌远远便掀开帘子,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一颗沉寂已久的心开始澎湃。

    熟悉感让她倍感亲切,有一种终于归家的喜悦。

    马车停在同祊堂门口,无论何时,这里总是门庭若雀。下马车前,十歌忽然心血来潮戴上帷帽,进了药堂便自觉排队。

    无需多言,尹暮年已经猜出妹妹意图,只得无奈在旁侯着。待到他们问诊时,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十歌压着嗓子诉自己病状,得有气无力:“大夫,近些时日我总胸口发闷,食不下咽,甚至呼吸困难。”

    她知道的,这是因义父离开,伤心过度,又时刻记挂哥哥安危所致。

    停下来歇口气后,十歌继续道:“今日则不然,胸口跃动比往常快了许多,也重了许多。我……”紧张,高兴,兴奋。

    十歌声音哽咽,带着不安和彷徨,掩面而泣。然,藏起来的唇角却偷偷扬起,眼睛透过纱帘向边上的老者看去。

    “听闻田大夫医术最为精湛,故远道而来求医,不知能否请田大夫亲自为女子看诊?”

    一番话得情真意切,俨然就是不谙世事的富家千金为求医不远千里而来,不惜散财续命。

    是头肥羊啊!

    田显最喜碰上这等‘病患’,一下便来了精神,他示意徒弟离开位子,自个儿坐上看诊席,面容严峻道:“坐过来,手伸出。”

    十歌乖乖坐下,伸手让其把脉。如此近距离,十歌偷眼观察田爷爷。几年下来,他还是这般模样,这会儿她是真有些鼻酸了。

    田显有模有样把脉,面容越发严肃,却在心中冷笑:啧,无病呻吟,欠宰!

    很好,丫头几年前采的人参有着落了。他的丫头苦啊,为生活受的累着实不少。哪像贵家千金用金贵之物养活,养得金尊玉贵不知人间疾苦。

    宰她,不带商量!

    “无碍,能治。给你开一贴药,到前堂取药去。”

    田显收回手,开始下方子,一连写了好些名贵药材,无外乎是补气血的药,女子无病喝着也能养身。

    他的丫头不能白忙活,他的丫头也该被金尊玉贵的养活,他的丫头啊……消失得好惨。

    不行,多宰她一些,否则意难平!

    待田显停笔,已经写完满满两张纸的药名。十歌将它们拿在手中细看,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不再压着嗓音,道:“原来您的钱都是这么来的啊!田爷爷,您不厚道!”

    软软的一声田爷爷出口,田显怔住,忽而站起身死死盯着面前戴着帷帽的女子。

    只有他的丫头才会这般甜腻腻的喊他田爷爷,暖呼呼,撒娇一般讨人喜欢。虽然声音少了稚气,可田显就是能确信,面前的娇千金便是他的丫头!

    十歌取下帷帽,元双自觉接过。抬眼向田爷爷看去,不知何时她已经红了眼眶,却依然笑得开心,漾起的梨涡好生醉人。

    只听她又唤一句:“田爷爷。”

    田显看着这张熟悉娇颜:哽咽的声音,睁圆的眼睛带着水气,好生好生无辜,委屈的咬着唇儿,要哭不哭的。

    他的丫头已经长大,是个十足招人怜惜的娇丫头啊!

    尹暮年这时上前几步,面带微笑,轻唤一声:“田爷爷。”

    田显再向他看去:清朗少年温文尔雅,已是昂藏七尺的男儿,神采英拔,夺人青眼。

    沉默了好一会,田显红着眼眶盯着二人来回看,忽而大喊:“老婆子,老婆子快来!”

    白香芙以为发生何事,急冲冲跑来,正欲询问,转眼却见两张熟悉面孔,不由怔住,眼中映出二人规矩行礼的身姿,一句‘白大夫’唤回她的心神。

    “你……你们……”

    却是不出其他话来,还是十歌接口:“我们回来了。”

    白香芙声音有些发颤,她抓着十歌的胳膊,道:“走,我们换个地方。”

    几人去到二楼接待贵客的雅间,田显一巴掌下去,吼声随之而来:“臭子,几年了你自己!你这死没良心的,既没死怎能音信全无!”

    这话着实叫兄妹二人怔了一怔,相视一眼,皆有些不明所以。

    哪怕从未收到回信,他们仍然坚持每月寄回书信。难道,田爷爷他们竟一封也未曾收到过?

    等不得回应,田显又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几年时间倒是混出人样儿了,吧,到底怎么回事,当年为何忽然消失不见?这几年都是怎么过得?”

    二人自知没少叫田爷爷和白大夫操心,这便将当年之事一五一十道出,包括他们为何忽然回来,以及后头去皇城的算。

    听罢,白香芙轻叹:“难为你们了。”

    纵然受到善待,但终究寄人篱下,哪里比得在自己家中自在。若所有人均善待他们倒还好,关键疼惜他们的也就那几个,其余哪一个皆需提防,这样的日子能好过到哪儿?

    “既然回来了,这次便把仪式补上。嗯……就明日吧!”

    田显一句话得没头没尾,几人面面相觑,不懂其意。

    见得他们这般模样,田显瞪圆眼睛,凶巴巴质问:“拜师仪式!怎么,有意见?!”

    闻言,十歌笑着摇头,俏皮道:“遵命,师父!”

    上前挽着白香芙胳膊,眨眨眼睛,道:“师姐。”

    一句师父很是受用,田显乐呵呵点头。忽而又听一句师姐,气得他暴跳如雷:“臭丫头,没大没!”

    边上妹妹正同田爷爷笑闹,尹暮年思索片刻便上前一步,道:“既然大家均未收到书信,我们兄妹二人当亲自去请罪才好。师父放心,我们晚些再回来,定不会耽误明日的拜师仪式。”

    “是该如此。”

    白香芙赞许的点点头,面前少年已经越发沉稳,不再是那个少言寡语,时刻警惕的少年。他如今已经懂得藏起心绪,安静做一只蓄势待发的笑面虎。

    接下来兄妹二人便去了一趟闫府,与田显夫妇不一致的是,闫老爷夫妇见到心心念念的兄妹,当场便喜极而泣。

    尤其许素,断断续续哭了好些时候。她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却依然多愁善感,全因几年前消失不见的兄妹。

    拜别闫府,二人又马不停蹄回大坑村。几年下来,村里头依然没有哪户人家购买马车。当鼎鼎华丽的马车出现,村里头那些调皮的娃儿便屁颠屁颠跟在马车后头。

    马车停在海叔家的院子,彼时已经聚集了好些村人。当丫鬟侍候贵人下马车后,看清来人,大家震惊不已。

    如此富贵逼人的贵家公子千金,竟是尹家兄妹?!

    “年哥儿……十姐儿?”

    正在喂养牲畜的林香婶愣在原地,好些时候才回神。

    自十歌醒来,一门心思护着自己的便是林香婶,故而见到林香婶,十歌满眶热泪便收不住。

    林香婶脸颊凹陷,脸上多了几条褶皱,比几年前真真老了许多,想来这几年没少受气,看得十歌心生不忍。

    这趟回来,要想将巫阴山上的宝贝尽收囊中,恐怕得花用一两个月的时间,趁着这段时间,她得多帮衬林香婶一些才好。

    十歌想到做到,两个月的时间雇林香婶帮忙腌制咸菜,并将手艺传与林香婶,有这门手艺在手,日子便再不会清苦。纵是不分家,一大家子仰仗她的手艺过活,自然也没人敢待她不好。

    至于食盐与咸菜的销路问题,兄妹二人也为林香婶安排妥当,日后闫老爷也将成为海叔和林香婶二人的靠山。

    当一切安排妥当,再没有什么需要挂心的,兄妹二人才依依不舍告别。

    皇城啊,时隔近七年的时间,终于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