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安家 回来了啊!
皇城位北, 每到入秋便转凉,此处气候十歌最是熟悉, 一行人尚未踏入北地,她便为几人各添置几身冬衣,一应防寒设备早早准备齐全。
一路行来虽畅行无阻,却也遇见几波有不轨心迹之人。他们见尹暮年年纪尚轻,又通身矜贵之气,温文儒雅, 看着像读圣贤书的,都以为是软脚猫,谁承想他竟身手了得?!
偶有几个无赖汉, 甚至无需尹暮年亲自动手。景初出身云隆镖局,便习武,身手虽不及主子, 对付几个无赖汉倒是绰绰有余。
越靠近皇城的地方,官道上的行人和马车便越发多起来,故而他们只得缓慢行驶,以免误伤人家。
此时车厢内多了一位妇人, 此人已到不惑之年, 微微有些发福, 但那双眼睛倒是精明得很。在得知入皇城后一行人均要入住客栈, 妇人便再不能淡定, 劝道:“姑娘, 咱们这许多人住客栈可得花不少银钱, 不若先租个院子再做算。”
这位妇人名唤何映音,是个寡妇,家中叔伯为了霸占她家田地, 便寻个由头将她赶出家门,如今只身一人了无牵挂。
几人在一处茶寮结识,当时一伙人正巧遇见惯偷,何映音亲眼目睹一切,便站出来指责那偷儿。何映音是乃村妇出身,颇有几分泼辣劲儿,又不畏生死,当下便吓跑那贼偷。
十歌想着待到皇城便要安家立户,还要开酒铺呢,正是需要用人时。正巧这位婶子有意去皇城寻活儿,倒不如便雇佣她。
这位婶子办事利索,又懂察言观色,还喜欢护犊子。多了她后,所有杂事她都能理得井井有条,十歌再不用操多余的心。
元双跟随主子多年,自然知道主子的心思,便笑着安抚何映音:“何婶放心,住客栈的钱咱们还是有的。临时租用院子哪儿那么容易,到了皇城咱们得先休整一下,姐受不得累。”
这一趟行程已经走了一月有余,姐早已疲惫不堪,到了皇城自然要先歇下的。
闻此言,何映音张口训斥:“丫头不谙世事。姑娘已到及笄之年,本便不该抛头露面,客栈那种地方龙蛇混杂,怎能轻易下榻。”
既然姑娘已是自己的主家,那么无论做什么事都需为主家着想才是。
是了,十歌尚在冉吕镇时便行了及笄礼,按照闺阁礼仪是不该抛头露面。可她两世为人均活得洒脱,哪里会注重那许多。
“无碍的,过会儿下马车我便戴上帷帽。寻到客栈哥哥便需外出拜访叔父的友人,咱们先休整一日,明日开始托牙行寻宅子。我寻思着咱们人虽然不多,还是得买二进院的宅子。”
最好是有重楼那种。
仅四年娇千金的生活,她又把自己养娇气了。更何况现在人数虽不多,可等哥哥娶嫂嫂回来,到时候还是得多添几个侍候的。
他们无亲无故本就容易叫人看轻,宅子再不住好些的,只怕嫂子难寻。更何况他们不缺这点银子,有些钱该花就得花。
“那便听姑娘的,不过姑娘要切记,不可随意掀开皂纱。”
无论寻住宅还是院子,均需男子出面,既少爷事忙,自然只能延后。何婶早看明白,主家兄妹二人全是有主意的,但凡他们出口的话,那便全是定数。
何婶发现,越临近皇城兄妹二人的话语便越少,每日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像是压着多重的心事。今日姑娘难得开口这许多话,怎么也不能违逆才是。
十歌言罢便扭头向掀开的帘子外头看,事实上她恨不得一到皇城便寻父亲去。十歌自己藏着心事,故而并未注意到哥哥同她一般心事重重。
两个时辰后,他们终于踏进皇城城门,皇城内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放眼望去,入目所见皆是黑压压的人头。
回来了啊!
七年时间,似乎并没有多大改变,然而她的世界却早已物是人非。
罢了,至少已经回来,回来便是希望,既有希望便应该开心才是!
十歌在心中为自己暗暗气,至少捞回来不少精神气,总要起精神才能好好寻找父亲。
一行人很快在客栈中安顿好,尹暮年马不停蹄外出,他要去寻闫老爷的友人,那人同是盐商,据与闫老爷有过命的交情。
闫老爷为他们写有一封举荐信,并让他们到皇城后,务必第一时间去寻他。
果然,当尹暮年报出闫老爷大名,守门家丁立刻放行。这户主家姓谭,谭老爷是个光头大佬,个头不高且中年发福,铜铃般大的眼睛配上自然下垂的唇角,让他看起来一脸凶相。
尹暮年走镖几年,见过的世面不少,自不会以貌取人。眼见谭老爷出现,他便礼数周到行礼问安。
谭老爷虚扶尹暮年一把:“贤侄不必多礼。你既是闫兄的侄儿,便也是我的侄儿!”
谭老爷纵是笑着,仍压不住凶相。
闻得此言,尹暮年再次拱手作揖,唤一句:“谭叔。”
这句‘谭叔’,谭老爷大方收下,朗笑着拍拍尹暮年臂膀,直道:“好、好、好!”
又言:“闫兄信上你们是初到皇城?那便要先安家才是。此事我已交代章管事亲自着手办理,你看看想找什么样的宅子,尽管同他。章管事办事你放心,明日一准能帮你们找到满意宅子。酒铺的话,最好开在西街,这个时候西街铺子不好寻,我已派人去听,不日便能有消息。”
尹暮年深深一拜:“劳烦谭叔和章管事费心了,谭叔恩情侄无以为报,请受侄一拜!”
初到皇城便得贵人相助,他感激于心。
谭老爷在皇城之中算得富户,有他相助自然事半功倍。
谭老爷豪爽笑言:“这算不得什么,你记着,日后若遇到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
二人又寒暄几句,尹暮年留下赠礼便拜别谭老爷。
既然要开酒铺,自然得送谭老爷几坛。待酒铺开业,还需请谭老爷帮忙引荐贵客,若他晓得酒的滋味,介绍起来也才更有信服力。
除此之外,尹暮年还留下一些腌咸菜和果脯、肉脯等物。那都是陈年攒下的,如今倒是可以拿来当赠礼。虽不是什么金贵之物,但胜在滋味好。
章管事果然办事靠谱,当真翌日便寻到一处二进院且有重楼的宅子,宅子年前刚翻新,所以要价高一些。加上家中原有家什,一共四百五十两。
得亏宅子是章管事帮着寻到的,若托牙行寻宅子,还得多花个几十两。
章管事不仅帮他们寻到宅子,还为地契一事忙前忙后,甚至还抽调几名谭府下人前来帮忙洒扫整顿。
此事虽是谭老爷授意,章管事却是真个儿为他们忙了几日。故而,十歌也为章管事备了一份厚礼。
仅用三日,兄妹二人便住上新宅子。
宅子上偌大的门匾刻着龙飞凤舞的‘尹府’二字。昂头久久看着门匾,兄妹二人均鼻头发酸。
这是他们在皇城的家啊!
住进来这一日自然是乔迁新居,按照规矩,得办喜宴。
尹暮年请来谭老爷一家及章管事一家,十歌则亲自下厨,他们在院中支起两桌。
“要我,你们应该开酒馆。这手好厨艺不去开酒馆,真真是浪费!自第一楼歇业后,我便再没吃过如此美味的膳食。”
酒过三巡,谭老爷红了两边面颊。他看着桌上光光如也的菜盘子,频频摇头叹息。
里面过去,皇城内多的是怀念第一楼的人。可惜啊,可惜!
“我们兄妹初来乍到,只得先从的酒铺开起。日后若有机会,开酒楼倒也不是不可能。”
“贤侄放心,你家这酒在皇城定能大卖!待你们酒铺开张,我定要第一个捧场!”谭老爷拍拍胸脯保证。
“谭叔若喜欢,过会儿再让您捎一些回去。谭叔于我们有恩,日后只要您一句话,我们亲自给您把酒送过去,只当我们孝敬您的。”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谭老爷二话不摇头拒绝,他向来豪爽,且不缺那几个钱。听闻两兄妹生活多有不易,他自当多照顾一些。
“过会儿你们要送我酒,我便不推迟了,回头喊上我那群酒友到家品尝,待到酒铺开业,也叫他们去捧场。生意归生意,到时你们该怎么卖便怎么卖,别整什么人情不人情。”
尹暮年一副受教模样:“侄儿受教!日后生意方面还需多多向您讨教才是。”
这话于谭老爷而言十分受用,只听院子里全是他的朗笑声:“别的不敢,生意之道问我就对了!”
这一餐,一直到圆月高挂时才散去。
酒铺地段讲究,一连几日下来扔寻不到铺子。十歌借着寻铺子的名义,每日均要跑一趟父亲最喜欢去的地方。
曾经的第一楼已成茶楼,原先的家则长期关门闭户,但凡父亲有可能去的地方,无论十歌去过几趟,总是无功而返。
这一日,兄妹二人相携外出寻找,归来时途经衙门。不知何时,衙门口竟支起招兵点,此时已经排了好长一支队伍。
十歌因好奇停步看了几眼,正欲离去,却见哥哥目光炯炯盯着招兵处看,再移不开步伐。
“哥哥?”
十歌一连叫唤几声均得不到回应,忍不住细思:莫非,哥哥想从军?
记得她曾好几次见哥哥品悦兵书,当时并未多想。看来,她对哥哥尚有诸多不解。
思及此,十歌默默走向队伍末尾。整支队伍就他一名女子,又是一位亭亭玉立花颜月貌的女子,故而她一出现,便频频收到注目礼。
十歌不予理会,只专心排队。
哥哥前生受过不少累,余生只想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
“歌儿,做什么,回去了。”
尹暮年回过神后,便见妹妹排在队伍中,周围男子全盯着她看。
心下一惊,尹暮年快速去到妹妹身边,想将她拽出,她却铁了心似的,几度挣扎。
尹暮年很后悔,今日出门未坚持让她戴上帷帽。她虽仅用彩绳简单绑了条斜辫子,仍难掩月貌天资。
妹妹已经及笄,日后定当注意才是!
队伍有了间隙,十歌上前几步,不忘回头服哥哥:“哥哥,你的这身好本事不去从军才是浪费。”
尹暮年坚决道:“不妥。我若从军,家中便仅剩你一人,我断不会去的。”
妹妹一向不喜束缚,怎会乖乖藏身闺阁。又生得花容月貌,若他不在身边,妹妹遭人欺负该如何是好?
“哥哥你想想,若你能闯出一番成就,便再无人敢欺咱们。钱财赚得再多,无权无势也只能任人宰割。”十歌知道哥哥在忧心什么,只能尽力安抚:“哥哥放心,待你从军,我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应事宜均交给下人置办。你把景初留下,他习武,能护我们周全。再者,只有哥哥登上高位,才更方便我们寻人,不是吗?”
“……”
尹暮年无言,妹妹得有理。可他哪里放心留下妹妹一人?这里不是云隆镖局,哪怕他去走镖也还有祖母及义母护着。
见哥哥不通,十歌干脆耍无赖:“反正我不管,今日你要是不把名报了,我就不回去!”
之后任凭尹暮年好歹也无用,十歌铁了心的事,十头牛也别想拉得动。
最后自然是尹暮年妥协。
只是谁也没想到,不过才从军两月有余,边关突遭邻国突围,皇上命羿正王带兵征战,而尹暮年所在的兵营则需随军征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