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原来,这也是骗我
陶策被关进思过崖后给秦隽传了一份简字书信,彼时秦隽还在村子里除恶刚刚归来。十月下旬成熟了许多果子,他心里想着也许沈宛爱吃,回到村子来不及歇下便央着村民带他去采些新鲜的青枣。
这村子受山匪盗贼的骚.扰,他今日已将部分驱逐,莫约明日便能完成任务回宗。
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才分别两日,他已经很想他的宛宛了。
秦隽去得匆忙,连装枣的包袱也没有带,于是便将衣袍的下摆了个结,将果子放置其中,满满地盛装了不少,他想着沈宛,眉目愈发柔和。
引他前来的阿娘见了秦隽这模样生得端正的后生,加之他又是武功高强的青年男子,采摘过程中一直在问秦隽可成家了,有心上人没有,没有的话阿娘想着给他介绍村里模样娇俏的姑娘。
若是从前秦隽肯定端着身子义正辞严地告知他们天玄宗的宗规,只是如今他心里有了中意的姑娘,脸上笑容可见多了,不再是从前一直内敛着的大师兄,他心底暗藏的情绪也叫旁人能感知两三分。
阿娘盛情难却,秦隽手上摘青枣的动作未停,他背上负剑,怀中捧枣,语气轻快柔和,整个人似乎都裹在幸福中,他对那阿娘他已有心上人,是全天下最美的姑娘。
阿娘听闻此事,嘴里直叹气,心中觉得可惜,她们村里的村花,可是老漂亮了呢,正好配他这少侠!
回住处的途中,一只信鸽停落在他的肩上。秦隽腾出手将白鸽脚上的纸条取下,快速扫了一眼,脸色大变。
青枣滚落了一路,秦隽犹在震颤之中,他顾不了三七二十一拔腿就跑,连自己身上的任务也不管了,直冲冲地就往回赶。他身形极快,几乎是一闪而过,在阿娘的叫唤声中没了人影。
夜色中,他冒险攀山入门,众弟子见他火急火燎地赶回,都劝他先回竹苑睡一觉。
秦隽置若罔闻,匆匆见他见了玄徽一面,他师父也是同样的话术,让他回去。可他却不依不饶地跪在了清真殿的大门前向他师父请命。
“师父,求您让弟子见她一面!”
无人理会。
“师父!”
更晚些时候玄真从缓缓殿内出来,皱眉招呼秦隽入内,“隽儿,是谁叫你回来的?天玄宗派付给你的任务你都不管了?”
秦隽对玄真的指责避而不答,只是:“弟子只想要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宛宛她不是那样的人,或许她有自己的苦衷呢?”
“她的病……”
那时沈宛对他自己的病已经找到了药方医治,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应该察觉出不对劲,任何医者都她这病没办法治,可沈宛却是笃定了她的病可以痊愈,从那时起她便是在着龙骨的主意吧?
可是她为什么不同自己商量?他们不是相爱吗?为何不能坦白呢?
玄徽看着他如此痛苦的模样,摇头道:“隽儿,你将此女子想简单了。你以为她盗取龙骨是为了治病么?非也。”
着他指了一处给秦隽瞧,“那里,才是她真的的目的。”
秦隽走近,只见一个案台之上放置着一个儿的尸体,那是他在天玄宗从未见过的人。
那孩子的身体已被尸斑侵蚀,心口处开了一刀口子,血已不再流淌,旁边赫然是那时在观澜村见的药人蛊。那蛊虫已死,只剩些许残骸留在案上。
他也是中了药人蛊而死?
“这……是什么?”
玄真替他解惑道:“你所钟爱的沈宛并不是什么南疆的后人,这蛊虫只有毒谷夭娘会做。日前积善门传来消息,是夭娘已于毒谷中暴毙。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知道。”
秦隽垂眸。
“她是为了盗取龙骨继续研制那害人的东西,你不应该受她蒙蔽啊,隽儿。此前观澜村的种种皆是她为了骗取我们信任而营造出的假象,目的就是为了我们天玄宗的龙骨。就连那谢羽衣也同她沆瀣一气,是帮凶!隽儿,回头是岸。”
他师叔得话秦隽到底没落在心上,他看着剑池中那柄蓝色的剑刃,陷入了沉思。
他曾在此起誓,可才不到两月的时间……秦隽深吸一口气,半跪求道:“师叔教诲,弟子铭记于心,只是我想再求一面。”
再见一面,他要亲口听沈宛,她的种种罪行,她的真正目的,别人的话他一概都不信。
“你!”玄真被他的倔脾气得不轻,明明他已经解释的那么清楚了,为什么这孩子硬是要在见一面呢?
有什么好见的?那魔教妖女凉薄至此,贪生怕死,又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那沈宛甚至不敢为了秦隽去恶灵峰闯一闯,更是连谢羽衣的那点气节也没有。
“但求一面!”秦隽咬定了自己的想法,再不松口。
“隽儿,你会后悔的。”玄真定言。
玄徽无奈,见他如此坚持只得松了口让他去见,既然已成事实,那这一面也改变不了什么。
*
沈宛被关在天玄宗的地牢里,看守她的弟子见她不肯吃饭便告诉她,她明日便要被送去天祭岭,若是此刻不吃,到时候路上一定吃不消。
“没想到你们这里的人竟还会对我这个‘妖女’出这样的话,真是稀奇。”沈宛听着那人劝诫地语气笑了,她曾经以为整个天玄宗除了秦隽与陶策个个都看不惯她,巴不得她赶紧露出狐狸尾巴呢!
竟然也有人会这么别扭地给她雪中送炭。
“你还笑得出来?”那弟子看着同她差不多大,十六七岁的年纪面容稚气,也禁不起挑衅,“我只是给你一句忠告,你不听也罢,只是可怜了我那师兄受你蒙蔽至此。”
“确实你师兄真可怜,受我蒙蔽至此。”见他提到秦隽沈宛又与他多聊了几句,“你觉得你师兄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样?”
“哼。”那人显然不想与她讨论这件事情,只是含着斥责的语气对她道:“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师兄如此真心待你,你却欺诈于他?”
“秦隽他我要是骗他的话,他就我把关起来。”沈宛感叹道,与他的对话驴唇不对马嘴。
“那就证明我师兄还是清楚的。”
沈宛点头,“是啊,他没有那么喜欢我就好。”
这样她的负罪感也能少些,秦隽估计不会原谅她了吧!
他不喜欢魔教的人,也不喜欢被人欺,更讨厌遭人利用,而这三样全叫她给占了,即便利用他并非沈宛的本意。
她在狱中无聊,有一搭没一搭的与看守她的那弟子聊天,她不知是怎么了,只要一闭上眼睛,脑中就会出现一些“可怕”的事情。
门嘎吱开了一半,从屋外走进一人,他掩在浓浓的夜色中叫沈宛看不清来人的模样,但想来想去此时此刻能来的也只有对她冷嘲热讽的玄真了。
她为了夺取龙骨曾经给他下过药,莫不是趁着她留在天玄宗的最后一晚来报复她了?
“你这个人还真是肚鸡肠。”沈宛靠着铁笼上,人也随意,话也随意,俨然是死生看淡的模样。
听到她声音的那刻秦隽悬着的心稍稍落了一分,没有用刑就好。
“是我。”秦隽步入光亮之中,沈宛看着他的模样,止住了呼吸,他是来问罪的吗?
他的发髻有些疏散了,鬓角的碎发叫风吹得炸起,他来时沈宛似乎都能从他身上看出他赶路时的艰辛。
天玄宗派他去的地方不算是远,但就一般而言脚程也需要两日,秦隽去时为了早点完成任务回来同沈宛团聚加紧了步子,路上只用了一天,而他如今赶回来却只用了半日,一刻都不曾停歇。
他鞋履旁沾着污泥,衣摆处全洇着不知名的汁水。沈宛知道秦隽尤为爱干净,除了那次她有意逗他,他从来都是一尘不染的模样。
沈宛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她有些不敢看他,往里缩了缩。
守门的弟子识趣地出去了,还特地细心地为他们关了门。他出门前秦隽本想让他师弟为沈宛开锁,但却被告知钥匙在他师叔身上,他只得做罢。
“沈宛,他们的可是真的?”秦隽似乎再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感情。
他眼前这人嘴上着喜欢他,但终究是欺他,瞒他,弃他。沈宛背着他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又怎么能不怨?
秦隽没再叫她宛宛了,沈宛心沉一瞬,也对,今非昔比,他没提剑来已是全了两人往日的情义,是该来质问她找她讨要法。
“我又如何得知他们了什么?”沈宛报腿坐在地上,低着头似乎不愿见他,心是痛的,但话却显得敷衍。
秦隽到了铁笼跟前,这笼子原本是用来关押一些穷凶恶急的猛兽的,如今里面锁着的却是他心爱之人。
“他们你偷了龙骨,是真的么?”秦隽沉着声音问。
“你师父师叔又不会冤枉了我,他们是那自然就是。”即便沈宛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也许对于秦隽而言还是那种不可原谅的错,但是她仍旧卑鄙地想得到他的关心而不是质问。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确实是被他宠坏了。无法无天道连承认个错误也拉不下自己的娇气。
秦隽深吸一口气,语气柔和了点,郑重问道:“那你是……是为了治病么?”
只要她是,那他便可不顾什么宗法礼仪,在真清殿跪求一月他也愿意,只要能保下沈宛。
由此他害怕从她嘴里听出别的答案来。
“不是。”
姑娘淡淡的语气浇灭了他燃着的希望,而她后面紧跟着的一句则叫他肝胆俱裂,无地自容,羞愤不已。
“我骗你的秦隽,我根本就没有心疾。”
屋内一刹那的死寂,沈宛这时终于敢抬头看他,既然已经到了破罐子破摔的地步,那他们之间还是无须隐瞒的好。
“原来,这也是骗我。”
这一句充斥着绝望的话,死水也能起波澜。
牢笼内只有一丝微若的烛火,沈宛见不到秦隽红了眼,他亦看不见笼内的姑娘眼眶早已续满了眼泪,只是强忍着没有落下。
沈宛心里想着也许他再温柔些就好了,她是愿意认错的。
“那你是为了什么?炼药人蛊吗?”秦隽声音弱了一些,若是在重点他就藏不住要露馅了。
“不是。”沈宛语气坚决,随后她又有些失落,“你信吗?我会炼制药人蛊?”
她们才一起破除了观澜村的疫病,这蛊她怎么可能去炼制?
只是……秦隽他怎么知道药人蛊?
沈宛站起,离秦隽凑近了些焦急地问道:“是阿宝么……你们把阿宝怎么样了?”
阿宝?秦隽闻言思索半响,沈宛得是方才那个死了的男童么?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