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把她还给我!
秦隽醒时眼角湿润了大片,他一睁眼就望见了瓦屋上的横梁,脑中闪过零碎的片段,原来他是被人救了。
衣服也叫人换下,身上少了臭味,他穿着老者破旧的布衣从床榻上起身,伤的那只右腿被夹板固定绑上了绷带,床头放了一只拐杖,看得出那救他的老者十分贴心。
他在屋内巡视一圈,也没见老者的身影,暗自思忖后他决定立刻就走。不告而别不是他以往的作风,但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沈宛的尸首,他不会交给别人。
他的腿伤……着实拖累了他的脚程。
秦隽拄着拐,步履维艰,好不容易到了屋外,迎面便撞上了采药回来的老者。
“你这是要走?”老者见他端起的架势问道。
“多谢您的救命之恩,只是在下有要事在身,往后自当报答您的恩情。”秦隽低声,与老者错开道路,愁眉不展。
老者抚须,冲他摇头,“我救你,并不是想求你报答。”
他垂头,似是受教。须臾后,他又撑着拐要往前走,老者拦住了秦隽的去路,半带调侃地问:“疯病好了?”
“……”
秦隽嘘声,他现在脑子异常清醒,从前种种他都记得十分明晰,尤其是沈宛死前的模样。
他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那噩梦般的画面。
老者对他道:“既然疯病都好了,那你就应该明白你如今的身体吃不消长途跋涉,留在这里养病才是你最明智的选择。”
“宛宛还在等我。”秦隽冷不防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老者当下便以为他的失心疯又犯了,仔细观察又见眼前的青年男子神色并无异常。
“那你就给老朽好好道道这宛宛到底是何人,竟诱使你至此?”
良久的沉默。
“她死了,是我害了她。”这句话时,他脸上灰败若死。
……
“既是伤心事,那不提也罢。”老者眸色一沉,“过去忘了也好,人总归得向前看得。”
“不,我不会忘。”秦隽敛眸,冷静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无比偏狂的心,他口中得话更是骇人,“宛宛与我就算是生不能在一起,那死也须得躺在一块。”
天祭岭周边只有这一个镇,想来殷简也应当在此落脚,只是他如今腿脚不便,不知脚程落下多少,茫茫天地间,人亦是难找。
他在誓石前发过誓的,就算是找十年他也会不知疲倦地找下去,即便将来找到得是一具枯骨……
“告辞。”
*
沈宛从密林中绕了一圈回来,他们找了一路连个线索也没有。她又失忆了,记忆只到谢羽衣捅死她那晚便戛然而止,别的东西一概记不清。
沈宛心中烦闷,夜晚出门散步。
夜凉,石板路上潮气更盛,她寻了一处僻静地地方坐下,撑脸望月。
柔和的月光洒在水面,水波粼粼。她脑子空空的,有些迷惘,心中仿佛少了一块很重要的东西。
沈宛正惆怅着,身后一人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老板,来间客房。”
那个男人背上的女子,沈宛莫名觉得眼熟,或许眼熟这一词不足以形容她心里的感觉,倒不如是一种莫名的联系。
那女子的身形背影真的同她好像!
沈宛放轻了呼吸,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得低些。她身前的一颗梧桐树正好做了她的掩护。
男人背上的女子软如无骨,似乎没有什么攀附力,整个人受那男子的辖制,耷拉在他身上。
男人身子一动,女子的身体就失了力,顺势一歪,往后仰去。
沈宛见了那张脸,凳大了眼。
那明明就是她!
她丢弃的尸体怎么会在这个男人身上?他又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
迷雾般的问题涌入了她的脑子,沈宛一瞬间头疼不已,撕扯感似潮水一般袭来。
等那男人进屋后,沈宛才赶沿着阶梯下河,捧了清澈泛凉的河水浇在自己脸上,试图冷静。
等风吹干了脸,她也沉下了心。
不管方才这个男人是谁,总之她的尸首绝不能落在旁人手上。况且那个人既然已经知道她死了,那她就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她的秘密……谁也不能告诉!
沈宛扯了面巾蒙脸,身上的那套男装她还换下,她收拾好后上楼,躲在男人的屋外寻找时机。
她见的那个男人自然是叫秦隽苦苦寻觅的殷简。
他将沈宛的尸体带走后,到了流镇为她买办了一副棺木。木匠告诉他棺木的工期要三天,他便在流镇待了两日,明日就是交货的最后期限。
这期间,殷简每过一日都要换一家客栈住下,他天生敏锐——他身后有人盯着。
看样子,还是他义父派来的人。
殷简将沈宛放在榻上,他坐在床沿与没了气息的她话。
“沈宛……”
奔波这两日他该骂的也骂了,叹惋的事情也在沈宛耳边给念叨了个遍。如今人已死,再多少也是无济于事。
“你这世上有能令人起死回生的药么?你再等我些时日,要不我替你寻来?”
“沈宛,你眼光怎么这么差,我殷简这么大一个翩翩公子接二连三的到你身边献殷勤,你怎么就只把我当朋友,嗯?”
“你见过哪个朋友这么掏心掏肺地对你的……”
他絮絮叨叨地念着,想到哪到哪,毫无章法。
“你放心,有朝一日,我一定替你报仇。”
“怕你臭了,我给你定了棺木……”
“哼,你要真臭了,等我寻到起死回生的药,你也用不上了吧?”
……
“人家你,你怎么就不知道还手呢?”
沈宛在外面听了个大概,将两人的关系大致捋了一下。
这个男人她以前应该认识,看起来关系还不错,比普通朋友重要了点。既然只是朋友……沈宛心里的想法成了形。
那她下手可不客气了!
沈宛离去得匆忙,从窗棂边闪过时,叫屋内的殷简听见了稀碎的声响。
“谁!”
他竖起耳朵,反应十分迅速,出了屋外,就见到转角处闪过一道黑影。
他正欲上去追,才迈了两步心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调虎离山!
万一是秦隽使得掉虎离山之计就遭了!
殷简飞奔回了房,见沈宛还好好地躺在榻上,他松了一口气。
“沈宛,你便是死了也不让我省心。”
他鼻腔中重重哼出一股憋屈气,拉开她的袖子,神色添了严肃,“手臂上的疤是这么来的?天玄宗的人莫不是虐待你了?”
“你我哪里比不上秦隽了,你去找他……怎么不来积善门找我呢?”
“我可不会让你受委屈。”
得不到回应,他一人的独角戏他也演累了。
“……”
“等我回去……想办法保你尸身不腐。”
*
深夜,沈宛扣响了佣工坊的门。
“姑娘,可是遗落了什么东西在这?”老板见是熟人,语气十分客气。
“先前拜托你的事情暂时先缓一缓。”沈宛斩钉截铁道。
“愿闻其详。”
沈宛续言:“我妹妹的尸首,我找到了,只是她落入了歹人之手,还望您能替我找回。”
“好,好。”老板笑眯眯道:“姑娘放心,您这一来二去也成我们这的常客,再找我等做事这自然价钱从优。”
“好,好。”沈宛笑道,她最不在乎地就是钱。
“不过那人武功高强,不选些能干的,你们只怕是不过。”沈宛低声,伏在那老板耳边窃窃私语:“我有一个计策,只需……”
*
次日,殷简从棺材铺那取了棺木,将沈宛放在里面。拖车上绑着棺木,殷简牵了马走在街上,准备回积善门。
他特意选了一条人少的路,只是一刻之后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的正前方来了一个车夫扮的壮汉,同他一样牵着马,身后拖着一副棺木。
那人脚步稳当,头戴斗笠一直没有抬头,天早已冷了,这人却光着膀子,肌肉线条流畅,实非善类。
殷简扯紧了手中的缰绳,心中警觉。这人与他迎面相撞,并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前路的障碍未除,殷简身后又响起了马嘶。他眼眸流转,瞥见了身后的景象。
同前面的壮汉马夫一样,他一手牵棺,一手扶笠。只怕这人也是来拦路的,拦得是他的退路。
“不知阁下何意?”
那两人并不答他,皆牵着马同他离近几分。一条窄路上,并列这三副棺木,一模一样的样式,连马匹的颜色,车架,甚至是绑绳的样式都别无二致……竟是有备而来!
殷简敲着棺盖,无奈叹道:“祖宗,您闯荡江湖这几年到底结了多少仇怨,连死了他们也叫你不得安生。”
完这话,他抢在两人之前率先动手,凝力起身,飞腿扫过一个马夫的肩周,借力下压,一个蹬腿将挨着沈宛的那副棺材踢出老远。
只是他离身的这短时间内,另一个壮汉便趁机混淆了另外两副棺木。
殷简皱眉,这才摸出他们的目的。原来不是为了摆场子给他们收尸,而是要来抢尸的。
殷简脑中瞬间闪过一人的名字,这会是秦隽那人安排的么?那昨晚在他屋外,也是他?
他反应迅速,作势就要去掀棺盖,左右受到那两人的夹击,叫他束手束脚,动弹不得。
与一人纠缠间,其中一壮汉拉了那被他踢开的棺木来,抬掌快速地洗牌一般将其搅在一起。
棺木横飞扫来,殷简闪身规避。眨眼间那两人已一人牵了一副车架将棺木拖走。
原地空留了一副棺木,殷简出掌将那棺盖掀飞,里面空无一物。
“该死!”他低声咒骂,那些人明显是有备而来。
那两人分别朝着南北两个方向走去,他回望,两人皆已闪到了街道转角处!
来不及了,殷简跨着步子,往南追了去。
秦隽拄着拐,身侧飞闪而过的棺木叫他顿足停望。
晃神间,他身侧又闪过一道黑影。
“殷简!”秦隽咬牙狠声。
殷简似乎也看见了秦隽,步子一璇转身皱眉,这人似乎对驶过的棺木毫不知情,看样子他并非是这件事情的主谋。
“把她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