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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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雀被圈在方寸之间, 气息有些不畅。冷冽的檀木香丝丝缕缕窜入鼻息,畅流进肺腑。

    抵在她身侧的两条手臂修长有力,广袖滑落, 露出一截肌肉遒劲得恰到好处的肌理来, 线条分明, 白皙得像浸过月光。

    阮雀撇过脸, 视线猝不及防落在上头。

    她呼吸一窒, 更是往后缩了缩。

    即便直觉告诉她,司朝对她没有恶意, 倘或真想对她做些什么, 不寒甲卫,凭这样悬殊的力量, 她也无力回天。

    可,司朝当真是……

    太奇怪了。

    许多她刻意忽略的, 都密密麻麻又浮了上来。

    阮雀不愿再想,伸手去推他。

    “王爷吃酒了吗,这是做什么?他们又是谁?”

    司朝轻嘲一笑, “你不明白我在做什么吗?我没有吃酒, 阮阮, 我在嫉妒, 我嫉妒得快要发疯了。你告诉我, 有什么是他们能做到而我不能的?为什么你宁愿要他们不要我?”

    怪他开了“面首”这个玩笑, 反倒提醒了她吗?

    司朝一双眸子红彤彤的,像是被激怒的野兽, 恶狠狠想要得到一个法。偏偏他舍不得伤害阮雀分毫。

    他咬着牙, 抵在柱子上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住。

    偏偏阮雀眼神懵懂, 压根没反应过来。

    “什、什么?”

    双眸澄澈得太过,折射出几分清冷的模样来。偏偏就是这副模样,有如明火,落入司朝这片山林里,燎起一片熊熊烈火。

    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眼皮,入手细腻。

    也不知道这双眼睛湿润迷离的时候,又该叫人如何发渴。

    良久,司朝掌心一盖,轻轻捂住她的眼睛,“别这样看我。”

    声音沙哑得越发厉害。

    燎原的侵略感,全然体现在空气里。

    阮雀被他禁锢在怀里,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隐隐的热气。紧绷的肌肉,轻抵的额头,落到她腰上的手,侵袭感直白到叫人无法忽略。

    她急于摆脱这样的处境,壮着胆子摘下他的手,静静问道,“王爷难不成是真喜欢我?”

    ……

    司朝眨巴眨巴眼,垂头看着刚刚被她摸过的手。

    眸子里的猩红渐渐褪去,耳廓泛红。

    他抬起眼,愣愣看着阮雀。

    喜、喜欢?

    这……问得这么直接呢怎么?

    阮雀眼睁睁看他哑火,偏过头,犀利的眸光直直探入他眼底,“不然王爷在嫉妒什么?”

    半晌,见司朝出神无法回应,她笑笑,抬手将人拨开。

    司朝忽然回过神来,在擦身而过的瞬间握住她的手腕,转过身来,懒懒往柱子上一靠,顺势将阮雀带入怀里。

    他垂首,勾唇笑道,“就是喜欢,怎么了?”

    阮雀觉得司朝是疯了。

    不是嫉妒疯的,是本来就疯。

    腰被按着,她无法从司朝怀里起来。

    只能深深吸了口气,正色道,“王爷,凡事适可而止,你位高权重,姿容绝艳,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苦来招惹我?我能理解你一时的新鲜感和刺激感,可这终究不会长久,你明白吗?”

    阮雀抬手,一根一根掰开他叩在后腰的手,道,“我很感激王爷救回我父亲,仅此而已。”

    她心跳得飞快,若不是知道这是司朝的一时兴起,她差点就要信以为真。

    榻上,阮定疆难耐地翻了个身,窸窣的动静惊了这边的两个人。

    阮雀休整心绪,提起裙摆,刚要过去看。

    忽而手臂上传来一股劲力,紧接着,司朝的阴影笼罩下来。这回不是在她颊侧停留了,她看着那双好看的眉眼急剧放大,随即唇上传来一阵轻柔的触感。

    司朝一触即离,道,“你且看我是不是一时兴起。”

    着,松开对她的钳制,往后退了一步,抬步走出去。

    门被开一条缝隙,风轻柔地吹进来。阮雀脸上的余热漾开,鼻息之间仍有清冽的檀香味,她捂住心窝,转身看着那抹修然远去的背影,觉得自己也疯了。

    司朝从德喜堂一路出了白鹤园,翻身上马,忽而撇过头道:“她一定想知道襄州发生了什么,你去,细细都告诉她。”

    着,纵马飞驰而去。

    烛光晃晃,阮雀拿帕子帮阮定疆擦着脸。

    比起她时候,父亲的线条软和了不少,脸圆了不少,没有司朝那样凌厉的下颌线条,这些年没有动武,又吃得多,倒有些发福了。

    他父亲从前最注重这些了,长出一点点肥肉,都要早起半个时辰锻炼。

    她眸子里闪着泪光,抬起他宽厚的手,擦拭着他的手掌。掌根的地方有厚厚一层茧,这么多年没动兵器,已经消减了很多。

    她擦着擦着,忽然有些擦不动了。

    从前这只手盖在她头顶,为她遮风挡雨呢。

    父亲,您快点好起来,女儿好累,女儿真的累了。

    阮雀落下泪来,从不在人前显现的委屈和难过,在看见她父亲的那一刻似乎膨胀得无限大,就要让人撑不下去。

    不过,能安全回来已经是万事大吉了。

    阮雀擦擦眼泪。

    父亲放心,顾家敢动您,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夜深,雨大了些。

    雨丝簌簌,从烛光里穿过的时候,披了一层暖黄的光。细长的光丝接连射向地面,好似千军万马视死如归,冲锋陷阵。

    阮雀回到漱叶堂,在窗前静坐半晌。

    白鲤有寒甲卫在外头请见。

    阮雀一愣,叫请进来。

    那寒甲卫来,站在廊下道:“属下身上都是雨水,不敢擅近。”

    白鲤一听,从腰里抽出条丝帕,细细帮他将寒甲上的雨水都擦干净了,又拿个薄蒲团给他蹭鞋底,道:“这下可以安心进去了。”

    那寒甲卫不是别人,正是明风。

    他从来没有被女子近过身,进了司朝麾下,就像进了和尚庙。眼下白鲤帮他擦水,他脸上便浮起一层可疑的红云。

    白鲤见状,愣怔半晌,脸也红了。

    明风进屋,单膝跪地禀道,“姑娘,我们主子交代,要同姑娘禀明襄州事宜。”

    “快起来,”阮雀一愣,道,“你们主子出去了吗?”

    明风道,“是。主子的行踪,请恕属下无法告知。”

    阮雀摆摆手,“无妨。坐吧,还劳你将襄州的事情细细给我听。”

    明风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在绣墩上坐下,道,“我们找到侯爷的时候,侯爷就昏迷不醒了。杀那些人的时候,主子亲自动的手。”

    他顿了顿,解释道,“能叫我们主子亲自动手的,一般是同他有血海深仇的,西狄王世子,还有西狄王室。”

    阮雀问道,“王爷他……”

    明风刚直道,“王爷对姑娘的心思,除了姑娘不知道,大抵所有人都知道了。”

    阮雀一时怔住。

    话到了这个份上,她再不知道司朝什么心思,出去谁也不信。

    司朝是藏不住感情的,流露出来的侵略性强烈得让人可怕,她察觉到了,可难这不是因为新鲜感,他未经情|事,难免落入这些男女情感的窠臼,可她不能装作懵懂的闺中少女一样。

    阮雀垂下眼,拨弄着手里的帕子,淡淡道,“襄州的事情,还请你继续吧。”

    明风还想再为司朝些什么,可眼一看,知道眼下不是好时机,就住了嘴,重新起襄州的事情来。

    临要走的时候,明风跨出院门,倏然顿住脚。

    “姑娘,我们原本可以提前赶回来的。是王爷,怕姑娘看到侯爷身上的伤伤心,才将侯爷身上都治了个大好才回来的。”

    完,他看着直直立在门口的阮雀,转身走进雨里。

    白鲤上前来道,“姑娘,夜里凉,咱们进去吧。”

    她要去扶阮雀,阮雀却没有任何回应。

    抬头一看,素来眸色清冷的眼里,已经蓄满盈盈水光。

    也许是司朝的特殊关照太过动人,到属下睡觉鼾,大到她的情绪牵扯,亦或者是她从来都是关照别人,鲜少感受过被爱,她忽然觉得,被放在心上的感觉,原来这样好……

    可她就像独自南飞的惊弓之鸟,再经不起任何弓声。

    司朝,不是她堪与为配的人。

    这一夜,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中间有停过一阵,可没多久,就又下起来了。

    阮雀到临近黎明才睡下,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日头晴好,院子里的花草都挂着晶莹的水珠,银杏树下的藤椅也都半干了。

    白鲤伺候她梳妆的时候,声起,道,“王爷昨天晚上没有回来。”

    阮雀挑拣簪子的手一顿,嗯了一声,“知道了。”

    陪老太君用过早膳,阮雀乘了金纱双驾马车出门,带了数十个看园子的厮,一路直奔顾府。

    昔日门庭若市的顾府,如今无人问津。

    府前的石狮子一如既往地雄赳赳气昂昂,只可惜朱门未扫,门前台阶上的灰尘被雨成一片泥泞。

    阮雀坐在车里,嘱咐厮,“就是这里,进去将顾老爷请到贺芳园别院去,随心喂点吃食,若是不听话,就给点教训,有人找上门也不必纠缠,直接离开就是。”

    原就是想让顾诚吃吃她父亲受过的苦。

    她赌定她父亲被掳,顾诚一定知情,赵想从来只听顾诚使唤,顾廷康第一时间叫赵想去襄州,明赵想掺和在此事里,赵想掺和进去了,顾诚也难脱干系。

    正想着,顾府里头发出寒甲铿锵的声音。

    司朝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捏着洁白的帕子,正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一抬眼,看见面前的金纱双驾车。

    “呵。”他轻嘲一声,垂下手,慢条斯理地叠着手里的帕子。

    作者有话:

    你是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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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们,更新时间改为晚上12:00吧,我偶尔加班,回来再写就都太晚了(猛虎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