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入宫

A+A-

    太后召见, 去还是不去?

    阮雀想了片刻。

    老太君道,“太后召见,论理不能不去。只是她叫你去干什么, 你心里可有底吗?”

    她和太后除了顾廷康, 毫无交集。

    阮雀一脸沉静, 道:“祖母放心, 我去去就回来。”

    罢, 便带着白鲤,回房换衣裳。

    白鲤帮她重新梳妆, 问道:“姑娘, 太后突然召见,我这心里总有些隐隐的不安。”

    阮雀默了默。

    这回召见没有任何征兆, 也没有言明来意,心里不安也算正常。

    她拨了拨发髻, 道:“金蝉,你去庞家找庞大奶奶,将今日的情形上一番, 请她若是有空的话同我一起入宫见太后吧。”

    白鲤道:“可是庞大奶奶她……未必就能护姑娘周全。”

    阮雀看了她一眼, 道:“她身后站着庞家, 站着庞邺, 太后身后站着楚家, 楚家想动庞家, 也要掂量着些,不会贸贸然动手。”

    白鲤偏过头, 嘟哝着道:“那姑娘还不如直接找王爷呢, 摄政王, 谁也不敢动。”

    阮雀顿了顿, 垂下眸子道,“他和宫里的关系本就紧张,外头他要取而代之的人有许多,都等着抓他把柄,我找他,不是等于将刀子递到别人手里,叫他被别人杀吗”

    白鲤闻言,颇有些惊讶。

    “姑娘怎么替王爷考虑起来,自己的安危倒不顾了?”

    阮雀起身来,准备更衣。

    “我也不是不顾自己的安危,有别的法子,自然用别的法子。倘或我走投无路了,自然会去找他。总归,先去宫里瞧瞧吧。”

    着,她又叮嘱道,“一会儿你随我进宫,言行都要谨慎些,依礼行事,要沉得住气。”

    白鲤一面帮她整理身上的裙裳,一面点点头,“姑娘放心,我绝不给姑娘拖后腿的。”

    白鹤园周边还有许多流民,衣衫褴褛,在周边的田地上流连着,把镧京农户才插下的秧苗都拔起来,拍了泥吃掉。

    见白鹤园这里有马车出府,潮水似的都围堵过来。

    寒甲卫阻拦不及,拔了刀剑。

    利剑出鞘,带出清冽的声音。

    大抵是这样的声音太过有震慑力,又或者明风的气势太过有压迫感,周边的流民一下都不敢再动。

    寒甲卫见状,飞身上前,在马车行驶的沿道围守,铸成铜墙铁壁。

    他们的气势恢弘,不可轻犯。是以流民钉在原地半晌,纷纷回退。

    阮雀坐在马车里,听着外头的响动,眼皮子突突跳起来,随着马车辘辘行驶,非但没有任何消停,反而愈演愈烈,跳得人心里无端不安。

    马车驶入镧京城时,她忍不住垂下眼,抬手摁了摁眼皮。

    穿过城中门,进入中亭街,鼎沸的人声涌入车中,像是风一样,吹皱阮雀原本平静的心绪。

    “停车。”

    她忽然道。

    白鲤一怔,忙问:“姑娘,怎么了?”

    随着车马停下,阮雀的眼皮也停止了跳动。她往后靠在枕上,轻轻舒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外头贩的叫声渐渐清晰起来,交头接耳嚼舌根的声音,也听得越来越清楚。

    好半晌,她才道,“没事,走吧。”

    进宫的礼节很是繁琐,车马寄放在西华门前,阮雀被搜过身,确认没有带什么尖利的兵器,才由宫人引着,走入又深又长的宫巷里。

    天边乌云摧城,厚重地压盖过来。

    高高的宫墙直耸入云,视线变得昏暗无极。

    柔软的绣鞋踩在宫道上,一步一步,轻轻移动着。

    前头走的宫人压着腰,时不时回过头偷瞥后面的阮雀,见她端着手稳步走着,丝毫不见慌乱的模样,心里暗叹。

    不愧是成安郡主教出来的孙女,端庄沉稳,行走的步履之间不见丝毫慌乱,到底是前头在京城贵眷圈子里历练过的。

    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阮雀抬眼,见前头站着一个浅紫色的身影。

    栾娇娇等了许久,见阮雀到来,身形微跳了一下,咧开唇角跑过来。

    阮雀远远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大内深宫,凡事都要心些,何况是陪她入宫,更是危险重重。

    栾娇娇和她一起长大,阮雀抬个脚,栾娇娇就明白她是要上凳还是搁腿,是以眼下只要阮雀一个眼神,她立刻便意会了,压下唇角,缓缓走过来。

    那宫人是见惯了世面的,知道这是庞家的大奶奶,立刻埋头行礼,待栾娇娇走到阮雀身旁,才一同带着往前去。

    宫人恭谨,低头碎步领路。偶有来往做活的其他宫人从她们两侧走过,也都是埋着头,步履谨慎又匆匆。

    栾娇娇扯了扯阮雀的袖子,嘘声道:“突然叫你进宫干嘛?”

    这时,前头领路的宫人微微回首,侧过耳朵来。

    虽则看不出什么端倪,可阮雀还是适时住了嘴,垂下手扯紧栾娇娇的衣摆,轻轻摇了摇头。

    栾娇娇抿抿唇,便不再多话,牵住阮雀的手,往前走去。

    顺着宫道行走,又一炷香时间,终于转进一处花草茂盛的园子,穿过朱门,沿着林荫道又走了不久,一行人来到一处门前。

    阮雀扯住栾娇娇,撇了一眼门,回过头来无声询问。

    栾娇娇仔细辨认了周边,终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这是何处。

    阮雀下巴轻抬,示意白鲤给那宫人塞银子。

    而后问道:“还请内官行个方便,不知这是何处?”

    那宫人暗暗掂着手里的银子,收进袖子里藏好,一本正经地道:“姑娘不常来宫中,以往宫宴也都见不着姑娘,自然不知道这是华宁殿。”

    栾娇娇吓了一跳,“华宁殿?不是华宁殿闹——”

    阮雀慌忙捂住她的嘴,道:“多谢内官告知。太后召见,却不知为何会带我们来这华宁殿?”

    那宫人不敢再多,上前开横锁。

    “总归我们是不敢擅自做主的。”

    着,推开了华宁殿的门。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腐朽味冲腾出来,阮雀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喉间涌上酸意,扶着树干弯腰吐起来。

    栾娇娇也不好过,已然将吃的全部呕了个干净。

    余下的两个丫鬟,更是吐得昏天黑地,形容无状。

    那宫人摸着袖子里的银锞子,有些过意不去,过来扶着阮雀道,“姑娘没事吧?”

    着,趁机了句什么。

    未等阮雀反应过来,他就躬身退了两步,道:“还请庞大奶奶和阮姑娘入内。”

    白鲤恶狠狠地回过头来,“安的什么心,里头这样的味儿,叫人……”

    “还请内官带路!”

    阮雀阻止不及,只能大声截住她的话头。

    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

    乌云压得越发低了,阴风恻恻,裹着空气里的血腥味和腐臭味远去。

    宫人带着她们上了台阶,站在门前不肯进去。

    阮雀回身道:“内官,此番我入宫,因着一个人不敢来,便找了庞大奶奶作陪,眼下这处脏污,不知内官可否行个方便,让庞大奶奶先行出宫,若是晚了,少不得庞邺庞大人要寻她。再者,左右太后要见的只是我,庞大奶奶不在一处,也不会问内官的罪责,大人觉得呢?”

    那宫人是晓事的,明白阮雀的用意。她和王爷之间的情分,遍镧京城已经无人不晓了。王爷又和庞邺庞大人交好,若是放庞大奶奶出宫,摄政王就要进宫来救人。

    宫人左思右想,最终还是点了头。

    太后也不愿意开罪庞家,放庞大奶奶出宫,也不会受太后斥责,又能给阮雀做个人情,于他而言,可谓一举双得。

    他道,“姑娘放心,我会将庞大奶奶送出宫的。至于姑娘你,可能要委屈片刻。这里是宫里新辟的殿,凡有被摄政王误杀的,不便立即处理,便都抬到这里来了。”

    阮雀听得有些心惊,仍是不露声色,硬着头皮道:“多谢内官。”

    着,她便回退一步。

    两扇木门在她面前缓缓阖上,外头传来落锁的声音。

    那宫人还颇有来回,在外头道,“还请姑娘静待片刻,不要走得太里头,乌鸦怕是不长眼会瞎啄。”

    栾娇娇急得闪出泪花,问道,“究竟是什么事,你到现在还不肯告诉我吗?你不告诉我,我上哪里给你搬救兵去?”

    阮雀在里头听着,垂下眼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娇娇,你别哭,先出宫去。”

    那宫人提点着道:“庞大奶奶不必心焦,出了宫,法子有的是,总有能在宫里得上话的人。”

    栾娇娇被这么一,醒过神来,趴在门上道:“阮阮你等我,我找人来救你。”

    待脚步声远去,白鲤哭着道:“姑娘,我们可怎么办啊?”

    阮雀道:“既来之,则安之。在还没有摸清太后的意图之前,不要轻举妄动,接下来,就是比耐心的时候了。”

    她回想着方才那位内官在她耳边的话,总觉得颇有深意。

    ——他方才,“姑娘不必害怕多想。”

    坤宁殿内,楚香萝望着方寸门间的一方天空和飞檐斗拱,愣愣道:“如何了?”

    她身边的嬷嬷道:“还没动静。”

    楚香萝收回目光。

    “这样沉得住气。不怪他们都喜欢。为着她,廷康还要叫我想个法子进白鹤园,他好趁机带走阮定疆。”

    嬷嬷道:“廷康哥儿也了,只为着用她的银钱充盈国库,助他重回朝堂,太后不必多想,到底您是这大镧朝的太后,她入宫来,还不得唯唯诺诺,任您拿捏。”

    楚香萝心里不认同这句话,刚要些什么,外头乌压压的天幕中便升起一道浓浓的黑烟,紧接着,宫人大跑进来,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华宁殿走水了!”

    作者有话:

    谢谢宝们体谅,今天终于缓过来了,留言的宝们有红包随机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