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蓄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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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甲卫驻扎在京城的城西营。

    司朝一身绯色华服行走在猎猎寒甲之中。数百匹大象列阵, 整齐划一,象卫手持长弓利箭,司朝走过时, 他们便发出巨大的呼喝声, 士气高昂, 响彻半座京城。

    更有骑兵数千, 弓箭手数千。雨幕之中, 寒甲卫浩浩荡荡,厚重的铠甲在熹微的光芒里, 折射出锐利的杀意。

    与此同时, 镧宫灯火通明。

    楚家家主楚天阔在乾清宫里,和楚香萝面对面坐着。

    他捋着花白的胡须, 面色不善,“你们简直胡闹!那是谁?司朝!动谁不好非要去动他, 这是一头恶狼,闻着血腥味儿就能将你撕得骨头都不剩,镧京世家没有一个敢惹他的, 你平日里畏畏缩缩一副怕天帕地的模样, 这会子倒是熊心豹子胆, 去动太岁头上的土了!”

    楚香萝抿抿唇, “顾家原是想拉拢他的……”

    楚天阔怒极, 拍案而起, “现在是拉拢的样子吗?顾家就是最好的例子!拉拢他不成,倒遭了反噬, 早就告诉过你, 忍耐、等!你听到哪里去了!”

    他愤然起身, 不想再同楚香萝多一句。

    外头雨势渐大, 瓢泼似的下起来。天地之间茫茫一片,站在乾清宫门口,瞧不见前面的殿宇。

    楚天阔背着手,在门里站了许久。

    久到雨水浇灭他的怒火,他才回身对楚香萝道:“为今之计,该立刻召集武将,守住这镧宫。我得了西城的线报,司朝眼下正在整军,只怕醉翁之意就是这里的龙椅,先守住它,其余的,过了今夜再吧……”

    他抬起脚,刚要踱回座上喝茶,外头响起一道阴沉的声音:“想楚大人一世英名,未想竟怕了这么一个黄口儿。”

    楚天阔脚步一顿,驻足回身,见廊下缓缓摇过来一抹身影,头发整齐,穿着蓝紫色朝服,手持玉笏,悠悠而来。

    是个无足轻重的官。

    楚天阔原本没心思同他招呼。

    可他眼下前来,分明是掌握了时局。

    楚天阔略一思忖,方才拧着眉,粗着声道:“赵想赵大人,夤夜入宫,不知有何要事啊?”

    赵想。

    早前跟着顾诚,唯顾诚之命是从。

    顾廷康头一回将阮定疆掳到华英巷,怕人走脱,原本要派他去镇守,未想被清昌透露了底细。

    因着顾诚这一层关系,顾廷康还要尊称他一声赵叔。

    只是他官职低微,不怪楚天阔没将他放在眼里。

    赵想浑不在意,晃晃悠悠走了过来,转过身一同赏着雨夜里的镧宫。

    “楚大人,今夜难眠啊!”

    楚天阔被他中,整个心蓦然沉下去。

    “赵大人还没,夤夜入宫,所来为何呢?”

    赵想倒没有君臣之分,径直在乾清宫门槛上坐下,把玩着手里的玉笏,道:“楚大人年纪大了,做事情有些畏首畏尾,照下官看,不若退位让贤,莫要在这大镧朝上下指指点点了,好生保重身子才是。”

    楚天阔怒目而视,“放肆!”

    气血上涌,他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紧接着便察觉到腿脚发软,下意识扶住门框,只可惜力不从心,整个人顺着门框缓缓蹲下身去。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过来,“方才那茶……你……”

    赵想笑着摇摇头道:“太后娘娘是楚家庶出的女儿,这些楚大人你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时候,拿捏着太后,为楚家争名夺利的时候,可曾想过太后的感受?”

    “爹爹,”楚香萝的声音蓦然响起,娓娓道来,“我被你呼来喝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驳斥过您一句,眼见着女儿闯下滔天大祸,和顾廷康有了……有了首尾,您非但不帮女儿脱身,反让女儿更进一步……”

    她看着光可鉴人的地面,道:“哀家素来都是人对我几分好,我便对人几分好。今日这般情境,您不能怪哀家。司朝要反,成败在今日此一举,今日之后,这朝堂不是我坐镇,就是司朝。”

    楚天阔听完她的陈情,张大了嘴巴,不出一句话。

    他明白,楚家称霸朝野的日子,到头了。

    顾廷康在街上游荡,被紧急召回宫中。

    原本以为他新晋的这个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只是虚衔,未想竟真派上了用武之地——

    竟要调兵遣将,守住整座皇城乃至整座南京城。

    他一身狼狈来到乾清宫的时候,门槛上的赵想掀了掀眼皮,嗤笑道,“情种。”

    顾廷康沉默着,没有话。

    赵想道:“让你来不为别的,眼下司朝要反,你抽调精兵,暗暗潜伏在姬府周围,若他当真有了动作,就直接攻姬府。另派人全城搜寻阮雀,她是司朝的命门,拿捏了她,就拿捏了所有寒甲卫。再者,她手上有银子,有她在,军饷便不算什么后顾之忧,她是稳定军心的关键,一定要找到她。”

    顾廷康神色复杂。

    一定要找到她……

    万一,她就在姬府、在司朝手里呢?

    然而这句话他没有问出口,沉默着抱拳领命,回到五城兵马司衙署点兵出发。

    这日的雨夜,镧京城变成了一座冰冷的、没有一丝暖光的城,连同更夫都不再走街串巷报更,整座城池除了雨声,便是一片死寂。

    在这一片黑暗里,镧京城北的镧宫附近,五城兵马司衙署里突然燃起冲天的火把,大门洞开,官兵骑着高头大马,披着蓑衣举着明火,踏雨而出,散入镧京城的各个角落,寻找一名叫做阮雀的女子。

    顾廷康最后走了出来,他望着瓢泼的雨,哑声同随从道:“去姬府吧。”

    司朝在西城点兵之后便回到姬府。

    他擦干净身上的雨水,先到老太君那里瞧了,见她安然无恙,又到阮定疆那里施针。

    反倒是阮雀,方才去过之后,同老太君了一会子话,便回到司朝房里看书。

    司朝屋子里没什么正经书,什么孔孟,什么经史子集,一应没有,倒有三两本民间闲话。

    阮雀早前哪里有时间看这些,取下一本蛮翻了三两页,发觉很是好看,便津津有味读起来。

    白鲤在一旁绣着今夏用的手帕子,见青鹿不在,没人管她,便偷偷问道,“姑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阮雀手肘搁在案上,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道:“自来没有你不敢问的,吧。”

    白鲤将绣墩子挪近了些,凑近脑袋来,悄悄道:“姑娘是想着和王爷在一处的吗?”

    阮雀声色淡淡,“嗯。”

    似乎看得极为入迷。

    白鲤有些吃惊,又似乎在意料之中,“那……那能做王妃吗?”

    阮雀翻书的手一顿,转过脑袋来,量着白鲤,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白鲤劝慰道。“是不是王妃也不紧,要紧的是王爷心里有姑娘。我才刚进来的时候,听王爷回来了,先去了老太君和老爷那里,若不是在意姑娘,怎会在意姑娘在意的人?”

    阮雀沉默无言。

    她盯着眼前的书,渐渐看迷了眼,有些出神。

    “是吗?”

    白鲤将手里的绣绷子往膝上一放,认真道,“是啊!奴婢在一旁瞧得真真的,王爷心里定然是有姑娘的!”

    阮雀笑了笑,低头继续翻动着手里的书,“倘若日后出现了更年轻貌美的姑娘了呢?将身家托付给他,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暂且先避过这段动荡日子再,其余的,我已经有了算……”

    可再怎么有算,想到动乱之后,司朝极有可能登临帝位后宫三千,她便意外地有些心烦意乱。

    阮雀将书阖上,往前一推,“罢了,不看了。”

    一抬眼,忽然见窗边站着一抹修长的身影,她吓了一大跳,差点丢了魂。

    “谁在那里?”

    她试探着问。

    那样挺拔的身形,修丽的轮廓,其实不难猜出是司朝。

    阮雀心里砰砰直跳,她不知道方才那些话被他听去多少。

    “阮阮觉得是谁?”

    司朝的声音不似平日里那么轻飘,带着些许难以名状的不满,透过窗户传进来。

    他迈开腿,俊挺好看的身形沿着廊下穿行而过,出现在阮雀的视线里。

    白鲤自觉地退下,掩上门。

    司朝面色不大好,他看也不看拔步床上半坐着的阮雀,拨开珠帘走进里间,取出一匣子瓶瓶罐罐的药来。

    琉璃滚珠帘哗啦啦落下,相互碰撞发出清响。

    司朝将药匣子放到阮雀手边的矮几上,跻身往阮雀和矮几之间一坐,松开革带,扯开衣裳,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给我上药。”

    他似乎很是不悦。

    阮雀一愣,就着半坐的姿势,略微歪头,量他前胸,见没有伤口,身子一歪,去看后背。

    “没、没受伤啊……”

    她抬起眼,有些不明所以。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一丝丝清冷的音色,听起来格外勾人。

    司朝的气陡然就散了。

    “蚊子叮我,在后背,我搽不到,阮阮帮我。”

    阮雀眨眨眼,跪直起身,抓着他的手臂,去看他背后的“伤情”。

    这样的姿势,粉莲盛放的诃子难免擦过司朝的手臂,精壮的线条与诃子轻擦,渐成挤压之势。肌理分明的手臂白皙好看,却充满了力量感,压迫地那诃子露出一道深沟来。

    司朝原本要回头看阮雀的脸,视线瞟过那抹诃子的时候,雪白和粉色交相辉映,美不胜收。他眼皮猛然一跳,全身血液开始沸腾起来。

    鼻息之间尽是淡淡的栀香,清清爽爽的,有些甜味。

    司朝有些忍不住,拉着阮雀的手臂,埋入他觊觎已久的肩窝里。

    温热的呼吸薄洒,扑在阮雀脖颈上。

    她全身颤栗,失了力气。

    跪坐得有些难受,加之司朝的重量,她一时间支撑不住,拄在榻上的手便往前撑去——

    她摁住了司朝的腿。

    可衣绸丝滑,带得她的手往前滑动,陷入一处夹缝之中。

    手背传来热意的时候,司朝闷哼了一声。

    作者有话:

    明天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