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熟悉气味
谢倦一睁眼, 便闻到缕缕浓郁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香炉不知何时换了新品种的香丸,燃起来时,味道充斥在屋中每个角落,甚至盖过窗外飘荡进来的桃香。
他起身穿衣摸索到窗前, 想透透气。
温烫的阳光直直晒在头顶, 他才发现已经到了正午, 他醒的似乎比昨日还要迟。
一夜酣睡,但他的头脑更加昏沉,记忆混乱, 很多东西无法理清。
如果前几日只是嗜睡,那此时,他则是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四肢酸麻,经脉之中流淌的内力似乎正在极速消减。
他用手指摩挲着自己的掌心, 抚到那些凸起的薄茧, 便知道自己的手, 是双热爱执剑的手。但是他所谓的哥哥将他的佩剑收起,不允许他再碰。
昨日,当他将那些药物吐掉便以为离自己所处的牢笼又远了一步, 但此时看来,他的哥哥并不想他好过。这满屋子的熏香,恐怕都是令人智昏的毒物。
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但侍从却走过来, 欲要把他身前的窗户关上, 美其名曰:“别着了风寒。”
谢倦神色冷峻, 眸中迸发出深切的寒意, 他道:“不许。”
侍从从未见过这样的谢倦, 不免被吓了一跳。但是神女所定下的嘱咐,他不得不从。
侍从坚持道:“公子,还是关上吧,这日头一落,天气立马变凉。冷热交替之快,公子的身体虚弱,怕是受不住。”
谢倦的指尖瞬时凝起一股凌厉的内力,他下意识用这股内力一掌推开身旁的侍从。
侍从被这股力量狠推到一旁的壁橱之上,柜橱被侍从依靠着,往后斜斜一仰,许多玉器摆件通通跌落在地。
好在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掉落的摆件并没有损坏。但一声接着一声的闷响,着实将侍从吓的不轻。况且,他被谢倦推过的胸口,正在强烈作痛。
以他这些天对谢倦的了解,本以为对方是个柔弱公子,是神女眷养的白脸。谁知对方的手劲之大,八成还是个习武之人。
“公子,神女交待过人,万万要保护您的周全啊.......”
“吹一会,不会死。还有,屋子里的熏香我不喜欢,若是再烧这个,我就睡在院中的石板上。”谢倦这话时,神情极为认真,眉头皱成八字,拳头握紧,脸颊因为生气,泛着一层薄红。
看上去就不好惹。
侍从也是无奈:“好,的这就去给您换熏香......”
侍从将屋子里的香炉撤走之后,换进一只新的炉子。这次香气也变了,比之前那个要清淡许多。
但谢倦还是不满意的样子,身体僵直着站在屋门口,迎面吹着穿堂风,不肯进去。
“脾气这么大。”耳边又传来那人熟悉的声音。
“谁脾气大了,真的很难闻,想吐。”谢倦满脸愠色,拳头握得极紧,胸口的呼吸浓重起伏着,以他此时的气场,好像下一秒就要人。
贺北见惯了谢倦生气的样子,但此时,并非是严厉的大师兄,只像是受气的媳妇儿。
“你怎么又来了。不怕被别人发现吗?”谢倦的目光中涌现出一丝担忧。
贺北稳然道:“使了一些手段,放心,作为你的未婚夫,我有职责保护你的安危。”
谢倦冷哼一声:“怎么保护?没用的,大概过不了多久,你就见不到我这个人了。”
贺北从谢倦身后将他轻轻环在怀中,在他耳侧低声安抚::“不会的,再忍一段时间,好不好?”
“不好。”谢倦并不领情,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你是我的未婚夫,把我留在别的男人手里受苦。你也不是很靠谱。”
贺北轻笑一声,轻嗅着谢倦颈间的体香,温声道:“终于承认我是你的未婚夫了?”
“好了。”贺北松开谢倦,在谢倦的耳边插了一朵的苍兰花。
谢倦闻到耳畔近在咫尺的花香,这种干净、清冷的香气,让他紧绷的情绪稍稍愉悦起来。
“特意为你早起,去郊外的山岗上摘的。”贺北的不假,在北府神殿,他没有见过苍兰花的踪迹。他在天不亮的时候便潜出神殿,一路寻到城郊的青山。在山顶摘下盛开的苍兰花时,花瓣上还带着时的清露。
贺北将苍兰花大费周折带回神殿后,将花一直水养在花瓶之中,就等着来找机会来见谢倦时,拿来讨他欢心。
贺北忽而带着些命令的口气道:“张嘴。”
谢倦疑惑:“嗯?”
贺北解释:“昨天不是要给你带糖吃。”他从袖中掏出一颗乳酪糖,细细剥开纸衣,将糖递到谢倦嘴边。
谢倦闻到清甜的奶香味,乖乖把嘴张开,等着贺北喂他。
贺北把糖投喂到谢倦口中。品尝过滋味后的谢倦心满意足评价道:“还行。”
贺北含笑询问:“还想不想吃?”
谢倦是有点脾气在身上的,不会立刻要。只道:“今天的药比昨天的苦。”
贺北秒懂:“把嘴张开,我喂你。”
谢倦微微仰头,将唇张开,下一刻,跟随着乳酪糖一同触上的,还有两片柔软的唇瓣,带着熟悉又令人慌乱的气息,侵入他的唇齿间。
谢倦不知该如何回应,整个人的灵魂仿佛抽离一般,神思涣散无法思考,心仿佛要破膛而出。浑身被羞耻感所包裹着,他下意识要反抗,谁知手刚刚推了一下对方的肩,手腕就被他反手压制住,腰肢也被紧紧揽住,整个人沉浸在他温热的怀抱之中。
对方既给了他压迫感,也给了他安全感。
谢倦的大脑一片空白,结束后才慢慢意识到他自己可能失身了,被对方占了便宜。
被对方引导着吃完一整颗乳酪糖,唇齿间蔓延的奶香气久久不散。
谢倦愣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一字一句正经道:“我们还没有成亲,你就占我便宜?”
贺北立即纠正:“我们互相占对方便宜。”
“我能再摸摸你吗?”
“我怕我有一天看见了,认不出你来。”
“很简单的,人群里最好看的那个肯定是我。”
“开玩笑的,我长的很丑。”贺北是觉得自己现在不好看。自从身受黑蝶箭重伤以后,他的头发几乎如同银雪一般,愈发像自己的母亲。
他不知道谢倦喜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像个异类。
“这些天,要好好保护自己。他又再和你些什么吗?”
谢倦脸色一沉:“整日让我听一些枯燥乏味的书籍,大黎宫史都快倒背如流。他我们都是大黎宫的人,你是黎宫的人么?”谢倦根本无法了解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
贺北道:“大黎宫早就亡了,天下如今四分五裂。你我都是芸芸众生里的独立个体,如果非要我是哪里的人,我是你的人。”
谢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贺北的话腻到头皮发麻、
“你这般花言巧语,在黎宫,最也是个掌印之类的官职。”
贺北笑道:“唔,我在心里这么高的地位?”
谢倦声一笑。
“好好保护自己。”
“有人来了。”
贺北落下最后一句话便不见踪影。
谢倦的气息瞬时也冷淡下来。
之后的几天,贺北每日都会抽空来看他。
虽可君似乎对他的行动愈发限制起来,但贺北总有办法能够接近到他。
有些时候,谢倦根本感受不到贺北的存在,但当贺北出现的时候,总能描述出一些连他自己都不太记得清楚、却做过的事情。比如,逼着侍从给他读话本、再比如,与侍从争辩话本之中的情节争辩的太激烈,差点把桌子掀了之类的反常举动。再再比如,睡觉竟然流口水这种糗事。
贺北的出现,让他觉得自我身处的黑暗深渊里,闯进一头不安分的巨龙、总有一日会带着他冲向光明天际。
—
夜色澄明,晚风微凉。
可君来看谢倦的时间逐渐转移到深夜。
谢倦听侍从,可君每日从月神湖宫回到兰吟殿,第一件事情,便是到他的房间里,坐下静静看一会书。
有时候还会默默他掖被子,或者对着他自语一阵。
开陵仪式三日前,可君亲自与谢倦交谈。
“三日后,开陵仪式,我们将见到黎国先祖。你是黎国最后的血脉,你将代替黎国先祖的遗愿,将这份荣耀延续下去。”
虽然与这个哥哥的相处已经算是面和心不和,但谢倦还是提出合理质疑:“黎国血脉,那你呢。哥。你不是吗?”
可君道:“我们都是。但你与我唯一不同的——你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世人面前,接受他们的臣服。”
谢倦冷冷道:“我不需要任何人来臣服于我,如果你需要,那这份所谓的荣耀我让给你。”
“有些东西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拂衣,你是黎国少宁长公主之子,你身上背负的是黎国与金沙世世代代无法割舍的血恨。你的母亲惨死与金人的刀枪之下,你的祖父祖母、你的舅舅、你的家人,整个大黎宫,都被金人踩踏于脚下。你当真愿意缩在暗处,做一个宵之辈?你的身上,没有半点泫林军当年的气节。”
可君的情绪有些起伏,到最后,他一手重重握上谢倦的肩。
“你的存在,或许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把武器。既然你不理解,那你也需再理解。”
“你就适合和那个死去的恶人比肩作烂。”
可君的目光似是淬毒的冷箭,他松开谢倦的肩,摆一摆衣袖,漠然道:“来人,把他锁起来,关进秘牢。”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