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黄府惊梦,阿夕失踪。
眼下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阮秋也别无他法,只能顺着这条路的,走向那座挂着血红灯笼的宅邸,一边回想他们离开宗门这两日的经历, “我们离开宗门才两日, 这一路上只有昨夜在镇上客栈投宿与人接触过, 这妖气印记应该是在那时被人下的。”
阿夕更迷糊了,“可是我们昨夜只跟那群散修有过冲突,之后我们就都回房了休息了, 若不是他们,会不会是客栈的人做的手脚?”
阮秋缓缓摇头,“客栈里的伙计应该都是普通人。”
可到底是谁暗算了他们?
宅邸门前,黄府的匾额在微弱的红灯下透出几分诡异,大门洞开, 却像隔着一层雾, 只见到朦胧火光, 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状况。
“黄府?”
方才隔得远,如今到了门前,里头便传来了热闹的人声, 似乎还混杂了唱戏的曲调。阮秋迟疑不前,低头同阿夕对视一眼,见对方点了头, 定了定心神, 抬脚走进门槛。
恍然间, 他仿佛穿透了一层极薄且无形的水膜, 身上多了一种微妙的凉意, 叫他指尖一抖。
踏入门中的瞬间, 黄府内的嘈杂人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他们仿佛才真正踏入这个世界。前庭中光照亮如白昼,偌大的前庭摆了上百桌的宴席,坐满了人,前头架起了戏台,果然有人在唱戏,府中一片欢腾,窗上都贴着红纸,像是在办什么喜宴。
二人刚进门,见到这副景象都齐齐愣了一下,对视时都见到对方眼里的震惊。没等他们退后,宴席间走动传菜的仆从便迎了过来,僵硬的笑容在灯光下透露出浓浓怪异。
“二位客人来得可晚了一些,我家太爷爷太奶奶听戏时最厌烦被人断了,若是这会儿去贺寿他们会生气的。正好,府上寿宴都开席了,您二位先去席上吃着,待太爷爷太奶奶看完了这出戏,你们再去贺寿!”
看着那仆从青灰的脸,阮秋与阿夕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阮秋勉强挤出笑容,顺着仆从的话:“抱歉,路上碰到了一些事,多谢哥提醒,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仆从黑黝黝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僵硬地转过身领着二人走向宴席,声音听着倒是如正常人一般,还挺客气,“那二位往这边走。”
阮秋笑着点头,回头示意阿夕跟上,阿夕也不敢独自落下,紧跟着阮秋,声问:“秋哥哥,这个人怎么怪怪的,是人是……嗯啊?”
这宅子整个氛围怪怪的,阿夕连个鬼字都不敢。
阮秋见她如此心,反倒是被逗笑了,“是纸人。”
阿夕登时后背发毛,搓了搓胳膊,忍不住多看一眼那带路的仆从,忽然肩上一沉,是被阮秋按住了,她吓得浑身一震,转头一看,阮秋正目视前方,压低声音提醒她。
“别乱看。”
她松了口气,点点头跟紧阮秋。
走近宴席那边,阮秋才发现这边有很多活人,而且大多是修士,他们都坐在席上,面对一大桌酒菜却都没有动筷子,见到有人来时还看了一眼,惊恐的眼神显然与他们一样,并非自愿来到此处的。他目光扫过众人,望向角落,竟还见到了熟人。
这个熟人,是相对于宴席间的那些陌生修士而言的。
阿夕也发现了昨夜在客栈与他们有过冲突的散修们,几个魁梧大汉紧挨着坐在角落里,满脸恐惧表情,看起来有种不出的滑稽。
尤其是在发现阮秋二人走过来时,几个人面色青了又白,交头接耳一阵,忙将头低下去。
其中一人拍向另一个大汉提醒时伸出了手,阮秋看见他手上也有个红印,心里就想明白了。
“看来,他们也跟我们一样,身上都中了红莲妖印。”
可阿夕环顾四周,也没发现昨夜客栈里的其他人,她掩唇道:“秋哥哥,好像昨夜在客栈里用饭的人,只有我们和那群散修在这里。”
二人低声交流时,那纸人所化的仆从也给找到了一桌空着的宴席,“二位便在这里坐下吧。”
阮秋颔首,“多谢。”
纸人仆从鞠了一躬,就离开了。
阮秋带着阿夕落座之时,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冷不防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看去,他眼里也涌现出几分诧异,偏头问阿夕,“你看那边戏台下,那些仆从身旁的人是不是我们昨夜见过那个少年?”
阿夕这才从满桌全鸡宴中抬起头来,往阮秋指着的方向看去。戏台下面也有一桌酒席,应当是主人家所在之处,那仆从口中的太爷爷太奶奶被一群仆从簇拥着在那听戏,而站在仆从最边上的正是他们昨夜救下的那个少年,阿夕见到他登时瞪圆眼。
“他怎么在这里?”
那少年还是一副木头模样,但显然不是这里的客人。
阮秋摇头,望向角落里那群散修,“我们都中计了。昨夜在客栈里,与这少年接触过的只有那边的散修和我们几人,他应该就是给我们下红莲印的人。等到今夜开席,所有身上有印记的人都会被引到此处,也许是我们走得远,便来得晚了一些。”
若不是这样,很难解释这少年也同他们出现在了这里,此刻还站在这黄府主人的席位旁边。
阿夕无法理解,“可是那群人他,我们是救了他!”
阮秋也没想到会这样,虽然没想过让少年报答他们,可是被救过的人一手坑到了这里,他心里还是会有失望的。“没想到我们刚出宗门第一天就中计了,不过看起来,我们还不算太倒霉,这家主人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这里还有这么多修士入了局。”
阿夕还是很气,即便有阮秋这么另类的安慰,她也没法安心,看着分席而坐的各路修士,她笼统算了算,“这里大概有二三十个修士,若是联起手来,我们能逃出去吗?”
“还未到那一刻。”阮秋苦中作乐,“不定黄府主人虽然是妖,却并无伤人之意,只是想在寿宴热闹热闹,便派仆从请来许多客人。”
阿夕信以为真,“真的吗?”
阮秋失笑扶额,“假的。”
今夜来到这黄府的人都是修士,以阮秋目测,修为比他高的有一半左右,可见这黄府主人也是用心挑选来这里的客人的。既然想方设法将他们引来了,又怎会只是请他们吃席这么简单?他也没想到阿夕真敢信。
阿夕反应过来阮秋是在开玩笑,好一阵无语,扯了扯嘴角,勉强一笑,“那我们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阮秋望向四周,他们坐下后那些修士也在量他们,估计是在猜测他们的修为,值不值得联手。阮秋有自知之明,估计没人会在意他们两个炼气期,不由幽幽叹息一声,“我们的修为不高不低,就算起来,第一个死的也不是我们,何况这里这么多人,要是起来肯定会很混乱,到时我们趁机逃走。”
阿夕第一次为自己的练气五层不是垫底而开心,目光又落到角落里那几个练气初期的散修,在几人惊悚的表情下,同情地叹了口气,“好。不过这黄府主人是什么来头?”
阮秋看向桌上的酒菜。
这黄府出手确实挺大方的,酒席都是十人座的,宽敞,还是满桌的肉菜,不见一个素菜。
但问题是这一桌全是鸡。
“什么妖最爱吃鸡?”阮秋低喃一声,倒了一杯酒水,他对这些没有研究,但闻起来是正常的酒香,“酒菜都没问题,大半夜的,将修士们带到此处,莫非真是为了吃席?”
阿夕见他闻了闻酒香,就要往嘴里送去,忙不迭拦下他,“秋哥哥!不要乱吃东西啊!”
阮秋只好放下酒杯,他只是想看看是不是有妖气被他遗漏了,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的。
见阿夕还是一脸警惕,他又:“下山前,二师兄跟我过许多他先前历练时的经历,其中提到过妖族。据妖族因种类不同,内部并不融洽,各路妖王谁也不让谁。不过妖族之内,一般妖修也与大部分人族一样,借天地灵气修炼,剩下那一部分妖修则是用各种歪门邪道增长修为,其中不乏吸食人族精气,或是吞噬修士灵力以及同族妖修修为的手段,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都对这样的妖颇为厌弃。”
阿夕的注意力就被他的话题吸引走了,“我们现在碰上不会就是这种人妖都嫌弃的妖吧?”
“噗嗤。”
阿夕刚完,就听见有人发笑,她转头看向阮秋。
阮秋却是摊手,回头望向紧挨着他们身后的那一桌。
那一桌坐着一位穿着一身华丽红裙,戴了一胳膊金手钏的高挑女子,扮颇有些异域风格。
她戴着红色面纱,见二人回头看她,她起身走来,额前的金流苏发饰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显得一身红裙不出的曼妙多姿。她朝二人微微躬身,张口时声音颇有些低沉。
“抱歉,扰二人了,我不是故意偷听,只因这宴席实在太过无趣,还请二位不要计较。”
阿夕不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什么问题,虽然有点不满被人偷听,哼了一声,也没什么。
阮秋也道:“无事。”
那红衣女子却没有坐回去,轻笑一声,旋身坐到了阮秋身旁,一手支着下颌,满手的七色宝石金指环在灯笼光照下灿然生光,一下子晃到阮秋另一旁坐着的阿夕的眼睛。
阿夕赶紧抬手遮眼,心道好家伙,这女人好有钱!
这女子蒙着面纱,看不清她的脸,但阿夕依稀觉得她那双勾勒着淡淡红线的眼睛有些熟悉。
她这双眼睛里仿佛盛了一汪春水,叫人一眼看进去,就险些丢了魂,可惜,她声音太粗了。
她再开口时,阿夕再次在心中惋惜,这人声音很低沉,缓慢的话语调却透出几分妩媚。
“听二位方才的交谈,二位应当是大宗门的弟子吧。”
明明座位之间是有距离的,可她靠得太近,一身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阮秋不觉往后挪了挪,面上自然地道:“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普通人,今夜怎么也来了黄府?”
“我叫玉姬,二位叫我玉就行。”红衣女子一点也不见外,涂了蔻丹的细白手指拿起阮秋方才倒出的那杯酒水,便送到了唇边,但隔着面纱,她也只是的嗅了一口。
“菜色一般,酒水也一般,亏我还专程来这里吃席。”
阿夕觉得这人好没礼貌,偷听他们话,还自来熟地跑过来,就差贴在她秋哥哥身上了。但听见这话,她惊疑不定地看向这个红衣女子,“你真的是来这里吃席的?”
妖的寿宴也有人上赶着吃席吗?
实话,阮秋也不信。
玉姬莞尔道:“听闻这里的黄大奶奶卡在半步元婴快三百年了,八百年才办一次寿宴,我怎么能不来凑热闹?也不知道今夜这里的修士,够不够让她一次成功迈入元婴期。”
阿夕惊道:“你认识这里的妖?”
玉姬啧了一声,搁下酒杯,“我是知道她,她却不认识我。我只有金丹期,她还想吃掉我呢。”
阮秋神色微变,“你是,她想吃掉这里的所有修士,吞噬我们的灵力,助她突破瓶颈?”
“她原来是要吃掉我们?”阿夕心下又是一惊,可她还有些纠结,“可是她究竟是什么妖啊!”
阮秋正要回答,玉姬先笑了起来,“你这妹妹怎么傻乎乎的,都是黄大奶奶了,只会是黄鼠狼。”她还格外慈祥地回答了阿夕,“对,没错,她就是想要吃掉我们。”
阿夕的怒气被转移了,握拳道:“我才不傻!”但这不是重点,她看向阮秋,见阮秋点了头,脸色变得沉重起来,又问玉姬,“那你知道它想吃人,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吃席?”
玉姬笑吟吟道:“自然是因为我听这里有好吃的。”
阮秋被夹在二人中间,满脸尴尬,见状暗中朝阿夕摇了头,让她不要再问。这个叫玉姬的女修士来路不明,显然也不想告诉他们为何来此,得多,反而容易被人套话。
“这出戏就要唱完了,玉姬姑娘看起来一点也不急。”
阿夕明白过来,当即捂住嘴巴,不再同玉姬话,闻言又转头看向戏台那边,唱的什么戏她不清楚,但她调头一看,却见大门那边又有几个人进来了,她扯了扯阮秋衣袖。
“又有人来了!”
阮秋跟玉姬纷纷望去。
果不其然,正有三人在纸人仆从的指引下往这边走过来,看扮,三人都像是出身不俗的修士,其中一人佩刀,刀柄上刻着蟠龙。
比之身后稍显纤瘦的一男一女,这个佩刀的黑衣男人步伐更加稳健,周身气势俨然也更强。
阮秋一眼就确定,“那人修为应当在元婴期上下,身后两人也是修士,不过修为在他之下。”
阿夕眼睛亮了起来,“元婴期?那不是比这一窝黄鼠狼厉害吗?我们今晚不会有事了吧?”
大抵是黄府主人也没想到会有元婴期的人进来,这完全不在他们的挑选范围,那三人过来的途中,戏台下的黄家人有了动作,他们离得远,只看到更多仆从去拦住那三人。
宴席这边一众修士都看见了,众人神色各异,暂时都没有异动,阮秋也一样,他按住阿夕,“还不知道是敌是友,先安心坐着,待会儿再。”他见玉姬也一样没有动作,远远看着那三人,不知在想什么,便问:“玉姬姑娘,不知你有什么算?”
玉姬含着春水的眸子望向阮秋,她戴着面纱,阮秋带着帷帽,阮秋看不清她的脸,她也只能隐约看见阮秋的侧脸,她眸子一转,弯唇一笑,俯身靠过去,“你都不急,我也不急,你还没你叫什么名字……”
阮秋见她靠过来,下意识身体后仰,没料到一个纸人仆从刚从他身后路过,被他这么一撞,盘上的酒水霎时倒下来,阮秋忙不迭扶住酒壶,可惜酒水还是倒出来一大半。
巧就巧在玉姬非要挨过来,结果也没能躲过去,让酒水弄湿了半边衣袖,她登时站了起来,眉心上精致的牡丹花钿都皱了起来。
“你这死鬼,不告诉人家就算了,还故意弄湿人家的衣服!”
她的声音是真粗,介意男女之间,颇有点雌雄难辨的味道,叫阮秋一听,觉得头皮都快炸了。
“我不是有意的……”
大抵是衣料黏在肩头皮肤上实在不好受,玉姬气得直跺脚,“那你还不帮人家弄干衣服!”
阮秋听她故意掐着嗓子话,心底感到怪异。但玉姬这么一闹,宴席这边的修士们都看了过来,尤其看阮秋的眼神,仿佛他与玉姬真有什么奸情,还是个辜负美人的坏男人。
紧跟着,玉姬委屈地同那纸人仆从:“算了,不指望你这死鬼了,这位哥,你看我衣服都湿了,劳烦带我去客房换身衣服吧。”
这是想先离开?阮秋稍稍睁大双眼,新来的三人被黄家人拦下了,玉姬为何突然要离开?
难道她认识那几个人?
没等他问出口,那纸人做的仆从就僵硬地让玉姬走了。
谁也没想到还能用这招逃走,不阮秋心下豁然,隔壁桌已经有人想跟上去,那仆从却忽然回头按住那人的肩头,黑黝黝的眼珠扫过众人,“你们为什么都不动筷子!”
话音落下,宴席间想跟着玉姬跑路的修士们都僵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仆从为何突然发难,引得守在宴席周边的仆从也纷纷走了过来,拦住去路,唯有玉姬,早就跑到了长廊上。
阮秋眼睁睁看着她躲进黑暗里,还回过头笑眯眯地冲他摆手,哪里还不明白玉姬就是拿他当了个逃走的幌子,可这种时候她跑什么?
十数名纸人仆从围了过来,一众修士僵在座上,似要动手,一时间颇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阮秋拧眉沉吟须臾,末了抄起筷子,轻咳一声破这片死寂,“听戏入迷了,我们这就吃。”
阿夕见状急忙拿起筷子,还夹了一筷子鸡丝,赞道:“你家主人用心了,酒菜都很不错。”
有他们开头,其他修为低的修士也都纷纷效仿。
然而那些仆从盯了一圈,势要看着他们吃下这些酒菜,可很多人只是夹起来,根本不敢吃下这些饭菜,最后有人受不了崩溃,直接扔了筷子,“不装了,我跟你们拼了!”
那人完立刻拔剑,朝身旁的纸人仆从砍过去,一剑将纸人砍成了两半,一只巴掌大的黄鼠狼便从中跳了出来,紧跟着一爪子抓伤了那人的脸。这就像是一个信号,隐忍许久的众人都跟着出手,众人一起来,阮秋就拉上阿夕,趁乱跑了出去。
他们刚躲进长廊阴影里,黄府中忽然爆发一股妖气。
黄鼠狼的叫声刺耳极了,阮秋只觉耳中一阵剧烈刺痛,眼前也有过一阵眩晕,忙捂住阿夕的耳朵,急道:“快,运动抵抗妖力!”
阿夕急忙掐诀运功,惨白如金纸的脸色才缓和几分。
阮秋好歹已是练气大圆满,运转灵力后勉强抗住了妖力侵袭,缓了口气,探头出去一看——
方才在宴席中成一团的修士与操控纸人的黄鼠狼们都停下了,而戏台那边,那三个后来的修士正同屋顶上两头巨大的黄鼠狼成一团,它们扬天长啸,血红妖力扩散,一众黄鼠狼都奔着那边去了。剩下的修士们也受到妖力影响,匆忙运功抵抗。
见识过剑圣与刀圣出手的阮秋,心知这一幕比不上前二者出手震撼,但他头一次见到修士捉妖,总难免有些好奇,何况那两只黄鼠狼接近元婴期,而那三人修为也不低,起来也是惊天动地。阮秋自觉这回虽是倒霉被选中,但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等阿夕缓过来,阮秋就顾不上观战了,趁着黄鼠狼没反应过来,忙同阿夕趁乱跑出去找出口,他们进来的正门口那边无人,他们偷偷跑了过去,谁知在门口又碰上了玉姬。
阮秋一时没留意,就被斜里跑出来的玉姬撞了个正着,头上帷帽掉在地上,人也险些被撞出去。
好在阿夕及时扶住了他,“秋哥哥,你没事吧?”
玉姬是去换衣服,其实根本就没换,这会儿捂住被撞到的胳膊,皱着眉头:“是你们啊,这么急……”她着抬起头,看清楚阮秋一张秀美绝伦的脸时,双眸倏然瞪大。
“好像……”
阮秋摇了摇头,这才发现玉姬,阿夕帮他将帷帽捡起来,他匆忙戴好,便疑惑地看向玉姬。
“玉姬姑娘,你怎么还没走?你方才在什么好像?”
玉姬眨了眨眼,看着他又将那张脸藏了起来,眼底震撼被一股笑意压下,揉了揉肩头:“没什么,你也要逃走对不对?那咱们是一样的,谁也不碍着谁,你先出去吧。”
她方才故意拉着阮秋演戏要自己先跑,这会儿却让阮秋先走,阮秋怀疑有诈,拉住阿夕让出门口,摇头道:“还是玉姬姑娘先请吧。”
玉姬蹙眉道:“怕我耍诈啊?行,我先出去。”她偏头瞥向另一边,“不过那边有个人看着你们很久了,哦不,应该是一只黄鼠狼。”
阮秋面露困惑,回头看去,就见他们昨夜救过的那个少年站在长廊一角,脸上还是木木的表情,一双眼睛黑幽幽的,带着几分懵懂。
可玉姬的话让阮秋心下一沉,原来他也是一只黄鼠狼。
玉姬似乎还挺得意,看了眼屋顶上斗法的几人,便跑出了黄府。阮秋见状也不再管那黄鼠狼所化的少年,带上阿夕跟着跑了出去。
出了黄府,他们骑上马沿着原路折返,也许是因为黄鼠狼自顾不暇,无法分心顾忌外面的幻境,他们从那条道上出来就走上了一条新的山道,直到远远跑出黄府范围才停下。
那时已经是半夜三更,远离黄府后,月亮恢复正常,皎洁月光照下来,将河道洒上一片银白。
阮秋猜想有后来那三个神秘修士出手,黄府的妖应该无暇追来,决定先停下休息片刻。阿夕已累得不行,趴在马背上滑下来,回头看向骑在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马上的玉姬,没好气道:“你为什么跟着我们?”
玉姬倒是一点也不累,斜她一眼便跳下马,跟上阮秋,“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阮秋蹲在河边,拿冰凉的河水洗了洗手,面不改色道:“玉姬姑娘也没告诉我你的真名。”
玉姬一顿,“你怎么知道?”
阮秋拿出水袋水,看也不看她一眼,声音淡漠,“修炼这么多年,我不至于连阁下是男是女都分不清,阁下既然并非真心与我们结交,不如就此别过,别再跟着我们。”
玉姬眼底浮现出震惊之色,声音也微微僵硬,“你居然看出来了?”他的声音转而变得低沉,不再是男女难辨的浑厚,而是非常明显的男人声音,他笑道:“你真有趣,我换作这身扮,一路过来只有你一个人认出我来,你真不告诉我你的名字?”
阮秋好水起身,十分平静地扫了他一眼,“我们会在这里露宿一夜,阁下就请自便吧。”
玉姬幽幽斜他一眼,声音又变了回去,“可是你弄湿了人家的衣服,搞得人家身上黏黏腻腻的好难受,人家想要在这里沐浴,你给看好了,不要让那黄毛丫头过来偷看。”
阮秋心道这都出了黄府了还演?
可想了想,他还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见玉姬果然在解腰带,他当即吓得瞳孔一震。
玉姬还笑着冲他抛了一个媚眼,“怎么,郎君也想要留下来,看看人家是如何沐浴的吗?”
阮秋好一阵无语,深吸口气转身离开,玉姬在他身后笑得很大声,他也装作听不见,回去将水袋给了阿夕,就进了林子里找柴火。
阿夕累得不行,连帐篷都不要,就地裹着毯子便睡着了,阮秋就在火堆旁守了上半夜,玉姬也没有离开,就坐在不远处盘膝调息。
阮秋不再理会他,也同阿夕叮嘱过不必理会他,等后半夜阿夕醒过来与他交换守夜时,玉姬人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去了何处。
谁也没在意玉姬的去向,他们轮流休息的时间加起来也就两个多时辰,好在都是修士,第二天起来时精神都不错,阿夕着哈欠,拎着水袋同阮秋了一声去河边水。
昨夜乱跑了一路,阮秋起来时就开地图琢磨他们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阿夕看不懂,蹦蹦跳跳跑到河边,准备好水赶紧回去,没想到半夜就不见了的玉姬又出现了。
她怎么又来了?
隔着草丛,见到河道下游的红衣人,阿夕转身就想跑。
可当她瞥见玉姬摘下了面纱,她就走不动了,在她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玉姬的侧脸,她猛地瞪大了双眼,手上水袋也吓掉了。
羊皮水袋里半满的水咕噜噜滚了出来,湿河边碎石,恰逢此时,数丈外的玉姬忽然回头。
一张脸显露无疑,无论哪个角度,竟然都像极了阮秋!
阿夕瞠目结舌,“怎会这么像……”
昨夜在黄府的经历,就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但也是这一场梦让他们偏离了原本的路线,还走偏了数十里路。阮秋算了算今日要走的路程,就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
到底还是要赶路的,阮秋按了按疲惫的眉心,回头想找阿夕明路线,却没见到人,这才想起阿夕半盏茶前去水了,一直没回来。
“怎么还没回来?”
被妖气印记引到黄府还是昨夜的事,阮秋担忧她出事,收起地图找到河边。然而河边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流干水的羊皮水袋,看上面扎着的五色彩线,明显是阿夕的东西。
阮秋上前将其捡了起来,望向周边,“人去哪儿了?”
水袋在这里,人呢?
作者有话要:
更啦!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