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人心难测,苍耀天子。
在阮秋快二十年的人生里, 这是他头一次如此靠近青楼,可玉姬只留下这个信息,为了找到阿夕他只能进去,僵持在门前也不像话。
阮秋犹豫须臾, 轻叹一声进了倚梦居。只盼师尊知道后不要误会, 他去青楼能做什么呀……
宛城虽然只是靠近苍耀国边境的城, 但是因为占了进入苍耀国边境平城必经之路的便宜,作为枢纽中转,这座城人流量向来不少, 这座倚梦居更是城中最繁华之所。
阮秋穿着朴素,还带着帷帽,明显是谢绝他人靠近的态度,自然不像那些扮金贵的客人一样受到欢迎,这里也比他想象得要好一些, 虽然是青楼, 但楼中只是欣赏歌舞, 或许寻女子陪酒话,还算正常。
舞台上光艳照人的姑娘跳着曼妙多姿的胡旋舞,琵琶丝竹相和, 金红彩纱,花香满楼,倚梦居确实是一处极佳的寻欢作乐之处。
可惜阮秋只是看了一眼, 便身体僵硬地退到角落。
倚梦居是宛城最大的风雅之地, 城主是修士, 城中也有不少散修, 这里的人目光毒辣, 见到阮秋这副扮便知道他不想引人注意, 故而好一阵只有一名女子笑着迎上来。
阮秋在这偌大的花楼里转得头晕,正想找人听一下,未料还没开口,对方先朝他福身。
“玉姬姑娘想请这位郎君上楼一叙,郎君这边请。”
阮秋抬头看向楼上,很快在众人中找到一个倚靠在二楼栏杆上戴着半边金凰面具的红衣女子。虽换了一身更华贵的襦裙,那高挑出众的身形,阮秋一眼就认出他是谁。
远远的,只见玉姬红唇轻勾,转身进了身后的厢房。
阮秋就是奔着他来的,见状眉头紧皱,回头看向一旁的女子,颔首道:“还请姑娘带路。”
那女子嫣然一笑,转身领着阮秋上楼,笑问:“起来,玉姬姐姐住在我们倚梦居半月了,一直闭门不见客,郎君还是第一位得姐姐青睐的客人,郎君可是与姐姐相识?”
阮秋道:“算是吧。”
总归不是很好的相识过程。
阮秋思索着问那女子,“她在倚梦居是做什么的?”
那女子掩唇轻笑,“郎君莫要误会,姐姐只是客人。倚梦居是风雅之地,女客也可以来,我们这里有宛城最好的歌舞,也有宛城最烈的美酒,自然,这里也有宛城最美的女子。有人奔着歌舞而来,有人奔着美酒来……”她美目一转,望向阮秋,试图从他的帷帽下看见他的面容,“郎君是第一次来倚梦居吧?是为姐姐而来的?”
“算是吧。”
阮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样子,这倚梦居只是玉姬一个暂住之所,阿夕会在这里吗?
没一会儿二人就到了厢房前,阮秋发现每一厢房的门前雕刻的花纹都不一样,比如玉姬所在的厢房,门前是蔷薇花。他送走带路的女子,手按在门上,轻轻将其推开。
屋中,桌上的酒杯里酒水还是满的,却没有见到人。
阮秋迟疑不动,被屏风隔开的内间传出玉姬压着嗓子的女子腔调,“进来吧,我在这里。”
阮秋神色微凛,走进屋中,轻轻一推,房门便将外面的嘈杂声隔绝在外,他朝绣着金丝蔷薇的屏风走去,内间繁复的宫灯将一道模糊的身影在上面,除了玉姬还有谁?
“果然是你让我来宛城。”
他站定在屏风前,偏头量四周,这屋子里,只有他和玉姬两个人的气息,阿夕并不在这里。他五指一紧,望向这扇织金屏风。
“阿夕呢?”
“那个傻丫头是你什么人?师妹?还是亲妹妹?”
玉姬换作了男声,语调慢悠悠的,带着几分笑意。
屏风并不能将他完全遮挡,这个角度,阮秋是可以看到他正坐在镜子前的。阮秋的回应也很冷淡,“你既然拿到了她的玉坠,想来也应该猜到我们的身份,何必再问?”
“我是知道了。”玉姬笑道:“你叫阮秋,是剑圣殷无尘的徒弟,而那个丫头与玄极宗掌教关系匪浅。可那又如何,这里不是玄极宗,而是苍耀国边境,远水救不了近火。”
自从阿夕被抓走,阮秋就有预料他们的身份会暴露。
可是玉姬知道他们是玄极宗的弟子依旧这副态度,可见他对玄极宗并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阮秋便问:“那你想怎么样?”
玉姬在镜子前取下面具,望着铜镜中妆容精致的一张脸,弯唇一笑,拿指腹擦掉唇上口脂,一抹浅红随之在唇边晕开,却叫这张极美的脸愈发糜艳。他拿起手帕一点点擦掉脸上的妆容,一边不紧不慢地回着此刻与仅他隔着一面织金屏风的阮秋。
“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什么人,连玄极宗都不放在眼里。我记得,你们玄极宗是北岸第一宗。”
阮秋道:“你想自然会,若不想,我问了,你不定会给自己按上一个假身份。想来你我只有一面之缘,我与阿夕应该未曾得罪过你,你要怎样才肯放过阿夕?”
“她这两日吃得好住得好,你倒也不用如此着急,至于何时才能放过她……”玉姬起身,一身绣着牡丹的华贵衣裙随走动间轻擦过地毯,“我也不知道,这就得看你了。”
阮秋道:“我要见她。”
玉姬轻笑一声,挽着披帛自屏风后走出来,扮精致,嘴上却是与这一身格格不入的男声。
“那丫头你这会儿是见不到了,不过你可以见见我。”
谁要见你?
阮秋蹙紧眉头,但当他抬眼看去,见到玉姬顶着一张与他有七成相似的明艳容颜时,他便愣在了当场,玉姬怎么会长得这么像他?
他是易容了吗?
阮秋刚有了这个想法,玉姬便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冲他挑眉一笑,“不是易容哦,我本来就长这样。阮秋,你也觉得很巧吧?对了,我叫李钰,你现在愿意看我了吧?”
这名字,阮秋略有些耳熟,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大抵是重名的太多了,李钰的话他也一个字都不信,与其浪费时间琢磨他的脸是不是易容,他更想快些将阿夕救出来。
“你要怎样,才肯放人。”
李钰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你对我的脸毫无兴趣,可是我对你却很有兴趣,这不公平。”
阮秋不觉得这种公平有讨论的必要,沉声道:“你知道我师尊是殷无尘,就该知道身为他的徒弟,我下山历练必定有保命之法,若再不将人交出来,我不会给你留情面。”
李钰认真起来,“保命之法,自然是要在生死关头使出来,阮秋,我可没有对你动手啊。”
阮秋也不愿意用师尊的身份威胁人,可是李钰此人油盐不进,他没办法,只能这样。“若是今夜我见不到阿夕,我一定会动手。”
李钰面露无奈,“好吧好吧,剑圣的徒弟了不起,我都了没有不放人,这还是得看你。”他看阮秋的眼神,很明显是在指责阮秋无理取闹一般,又故作包容的姿态,叹道:“我没想到你来得还挺快,不过来都来了,也算你的本事,随我来吧。”
阮秋见他果真朝门前走去,眉心一紧,也跟了上去。
李钰卸了妆容,但这张脸实在不俗,容易引起注意,出门时便带了团扇挡脸,偏头见阮秋跟上来了,他眸光一闪,又笑道:“阮秋,你可知道,我的脸不是谁都能看得的,那个丫头那日偷看了我的脸,作为赔偿,我叫她给我当几天丫鬟不过分吧?你非要带她走的话,也可以,我们个赌,若你赢了,我今夜就放了她。”
阮秋没有轻易上当,“赢了放人,若是我输了呢?”
“若你输了,就要为我做一件事。”李钰见他露出温和而又冷淡的表情,又补充道:“放心,那必然是你力所能及的事情,你是殷无尘的徒弟,我也不会逼着你去杀人放火,具体是什么,等你真的输了再吧。”
阮秋不太想跟李钰赌,因为他像是个会耍赖的人。
李钰下楼前,还往楼下瞥了一眼,啧了一声,“陈城世家的公子都来了,倚梦居这生意可做得真大。他们老板一直想与陈城的人攀上关系,为此专门听过下头这位陈少爷的喜好,不过听闻他最是喜欢端庄娴静的姑娘,倚梦居很难挑出来这样的人。”他着笑吟吟看向阮秋,“你怎么还穿着这身丑衣服,依我看,你换上白衣,大抵就是那位陈少爷喜欢的那种类型了,简直就是棵可怜秀气的白菜。”
阮秋拧着眉,毫不留情地还嘴道:“我看你今夜穿得就很端庄大方,看着像是富足人家养出来的牡丹花,不定陈少爷会更喜欢你这种,娶回去做主母也能镇得住场。”
李钰惊道:“我以为你脾气很好的,没想到你居然会还嘴。好吧,我且当听不出来你在嘲笑我,总之,你一定是在夸我长得好看。”
阮秋一阵无言,我没有。
方才的话只是调侃,李钰一脸自得,纵欲领着他下楼,“走吧,现在去看看你我的赌局。”
阮秋道:“若我不赌呢?”
李钰笑着回了一句,“你已入局,没有拒绝的权力。”
阮秋沉默下来,一路随他去了安静的后院,默认了自己已经被迫加入了这个未知的赌局。
走到后门前时,李钰终于停了下来,他与阮秋站在长廊的拐角处,抬了抬下巴指向后门。
“倚梦居的崔妈妈今日出门时不慎被一个丫头撞到,人倒是无事,可是她最喜欢的翡翠簪子摔碎了。那丫头才九岁,爹死的早,娘又体弱多病,听闻近来娘家准备把她改嫁出去,崔妈妈心肠软,也没要这母女俩赔钱,还准备赠她们百两银子。”
后门前确有几人,扮艳丽带了丫鬟的显然就是那位崔妈妈,对面身着粗布衣裳的母女也很容易分辨,阮秋面露不解,刚刚才赌约,李钰又起这些,是什么意思?
紧跟着,李钰又道:“不过,崔妈妈有一个条件。那丫头声音好听,五官也算端正秀丽,崔妈妈希望她能入倚梦居,如此一来,她愿意赠百两银两给那丫头的母亲改嫁时添妆。若是不愿,崔妈妈也是吃过苦头的过来人,只要她们母女能赔偿那只价值数百两的翡翠玉簪,她可以不再计较此事。这会儿,她们就是在谈这件事。”
阮秋恍然,“这是你的赌局?”
李钰赞赏地看他一眼,“不错。你可以放心,我今早才回来,并未插手此事,而崔妈妈给了这对母女两个选择,你我各选一个,赌一赌人心,看看她们最后会如何选择。”
阮秋摇头道:“人心难测,也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李钰道:“就是因为这样,这个赌局才有意思。”他望向后门,“崔妈妈给她们选择了,我便先来选一个,这对母女目前暂住在娘家,母亲身体病弱,即将改嫁,女儿于她而言就是个累赘,又有百两银子的诱惑在先,我赌,她会将女儿卖给倚梦居。”
选择只有两个,李钰先选了,阮秋神色极冷淡,偏头看他,“你也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
李钰故作吃惊地掩唇,“啊,这么看来是对你很不公平了。不过你之前就对我不公平过一回,所以这次我还是不会改变我的选择。阮秋,你也只能选她们母女选择还债。”
阮秋就知道会是这样,到了此时此刻,他也无语凝噎,抬眼望向门前,“那我就选这个。”
李钰笑了,“这不就好了吗?”
阮秋没再理会他,默不作声看着后门前的几人。几人声音不大,但他和李钰都是是修士,如此安静的后院,那些对话他们都听得清楚。此刻,崔妈妈身旁的丫鬟刚完她的条件,对面那对母女便呆住了,但紧接着,只有九岁的姑娘先做了决定。
她跪了下来,她不想连累母亲,要进倚梦居。之后崔妈妈扶她起来,承诺会用心培养她。
李钰微微眯起双眼,笑意清冷,“女儿跪了下来,崔妈妈都作出了承诺,那位病弱的母亲却毫无动容,看来我已经赢了一大半了。”
阮秋不是不问世事,知道在人世间父母为了银两将女儿卖进青楼不是什么稀罕事,尤其这母亲身体不好,还即将改嫁。可他也没得选择,李钰不定就是要他输,他并未寄希望于赌约,已在琢磨何时动手。
可就在崔妈妈让丫鬟将百两银子送给那位病弱的母亲时,竟然出现了转机。那位母亲将女儿拉了回来,带着人跪下,柔弱的脊背挺得笔直,她宁愿背负债款也不卖女儿。
这个意外让李钰的笑容瞬间消失,阮秋也不由多看了一眼,看着李钰变脸,他起了方才过的话,“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但也有很多母亲舍不得出卖自己的亲骨肉。”
李钰的脸色骤然煞白,不知阮秋的话让他想到什么,他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在阮秋捕捉到时,他又很快收敛回去。他露出笑容,显得非常勉强,“看来这次是你赢了呢。”
话是这么,他却拂袖而去。
这是生气了?阮秋眸光一闪,回头望向后门前。
如李钰所,崔妈妈是个好心人,见那位母亲坚持,到底没有为难她们,让她们签下欠条,给了她们筹备赔款的时间便让她们走了。
可没等阮秋看完全程,李钰又走了回去,目光幽幽地盯着他,“你还去不去看那丫头了?”
阮秋默默叹了口气,转身跟上。
然而走了一圈,李钰最后又带他回到了楼上的厢房。
阮秋问:“不是要放人?”
他猜到李钰会反悔,可没想到李钰会出手——他刚问完,前面的李钰忽然转身给他施了定身术。阮秋面露错愕,一双秋水眸睁大,却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帷帽被摘下。
李钰一脸得逞的笑容,扔掉帷帽,又在阮秋怒目注视下,双手伸向他身上的青灰色道袍。
阮秋斥道:“你做什么?”他暗暗动了动指尖,心道好险他早有疑心,这才在定身术下逃过一劫。不过没有弄清楚李钰的目的,他便暂时假装自己被定身了,一动不动。
李钰笑哼一声,扒下了阮秋的道袍,阮秋眸光一沉,却见他就到此为止,转而除下他自己身上那件华贵的红袍,披在阮秋身上。
“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反悔了,我还就有反悔的权力。”他只是给阮秋披上外袍,便按着他背对着门口在镜子前坐下,想了想,摘下发簪上的一根金簪,斜插在阮秋脑后,“你赢了,也要为我做一件事。等完成这件事,我就把那个丫头放了。”
阮秋惊疑,“你究竟要做什么?”
“别话了,待会儿他们就要来了。”李钰俯身靠近他脸侧,满意地看着镜子里两张眉眼很是相似的脸,拍了拍阮秋肩头,“记住,一会儿不管谁进来,都不要见过我。”
阮秋满腹疑惑,可李钰那么一拍,他便不出话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镜子里的李钰朝外退去。与此同时,房门前传来敲门的声音,李钰不再停留,走到窗前开窗户。
他要逃走!
阮秋猜到他的目的,也不再假装,忙不迭站起来,先给自己解开了禁言咒,正要追上跳窗出去的李钰,房门就被人踹开了,两男一女从门外冲进来,直奔屏风后的阮秋。
“主子!属下来迟……”
那三人见到披着红袍的背影就要跪下,阮秋听见熟悉的声音惊愕回身,与三人面对面撞上时,三人跪到一半的动作就顿住了,抬起头面面相觑,而后匆忙起身过来问话。
“道友,怎么会是你……”甘棠满脸不可思议地量着阮秋身上的扮,这才发现阮秋只披了件外袍,其实底下还是件朴素的长衫,她猜到什么,“方才屋子里的人呢?”
阮秋并未错过他们三人方才的举动,那样恭敬的跪拜礼,还有那一声主子。他毫不犹豫出卖了李钰,指向窗外,“他往东北边跑了!”
“好,回头再聊!”
甘棠道了谢,与高卓、穆清几人交换一个眼神,三人前后跳窗追出去。阮秋见状也想追上,但想了想,还是先甩掉身上的红袍,摘掉头上的金簪,捡起地上的道袍换上。
岂料才刚穿好,窗口传来一道极轻微的咯吱声响。
阮秋身上一僵,回头看去,就见到已经换了一身玄青色男装的李钰蹲在窗台上跳了下来,一双含着春水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他。
阮秋莫名有些心虚,惊愕道:“你……你根本没跑!”
李钰在怀中抽出发带将头发束起来,褪去桃花妆,换作男装,他与阮秋其实没那么像了,与阮秋有七分相似的眉眼,此时看上去更英气逼人,可他话语调还是没变的。
“出卖我。”
阮秋哑然。
“还好我只是去隔壁换了身衣服,不过现在我确实该走了,不然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就跑不了了。”
李钰着一把抓住阮秋手臂,带着他从窗口跳下去。
阮秋只得跟着矮身低头,被他带着跳下楼之后,回过神来一把甩开他的手,往后远远退开。
“力气好大,你吃什么长大的?”李钰揉着手腕抱怨。
阮秋捏紧袖中的玉簪绕指柔,“你就是甘棠他们的主子?李钰,你是苍耀国国师的什么人?”
“什么人都不是,不要将我跟那个混蛋放在一起。”李钰一脸嫌弃,看了眼阮秋,似乎害怕他的力气,于是转身先走,“不是要去看那丫头,跟我过来,放你们走。”
阿夕的信物都被李钰扔了,阮秋要找人就只好跟上他。
这回李钰倒没再反悔,带着阮秋从倚梦居后门出去。
外头天色已晚,二人走出两条街道,推门进了一处不起眼的庭院。阮秋对李钰只信三分,手里一直捏着玉簪,等到看着李钰推开房门时,屋中第一时间就传来了阿夕的骂声,“李钰你个混蛋!你终于回来了……”
阿夕骂到一半,跑过来看见阮秋,霎时眼睛都红了。
“秋哥哥!”
阮秋也愣在门前,抬眼望向李钰,这回这家伙没撒谎。
后者抬手按住飞奔过来的阿夕脑门,回头跟阮秋:“你看吧,我就她对我不敬,这还好是在苍耀国边境,不然她要掉脑袋的。”
“呸!你以为你是苍耀皇帝吗?张口闭口砍人脑袋!”
阿夕方才那股差点当场喜极而泣的激动,全让李钰随手这么一挡给弄没了,气得用力拍开他的手,紧跟着躲到阮秋身边,又是惭愧又是委屈地道:“对不起,秋哥哥,我中了他的幻术,把信物给了他。”
阮秋大概猜到这是怎么回事,见阿夕并没有受伤,便摇头道:“你没事就好,我们走吧。”
阿夕点点头,“嗯!”
阮秋怀疑李钰的身份有问题,总之不想再跟他有任何联系,也不再停留,护着阿夕就往院外走去。李钰挑眉看着无视他的二人,皱着眉头追上来,“你们这就想走了?”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阮秋看他一眼,没有停下脚步,反倒催着阿夕,“我们快走吧。”
阿夕回头冲李钰做了一个鬼脸,匆忙应道:“好!”
“我能把你们怎么样?”李钰看阮秋如此冷漠,还是笑眯眯地跟上,“人我都放了,你怎么还是很生气的样子?阮秋,你你我长得这么像,也算是缘分,你要去哪里?”
阮秋余光一直在他身上,防备他再突然出手,尤其是快要走到大门时,语气平静而透出明显的疏离,“我们要去的地方你恐怕不方便去,甘棠他们可还在找你这位主子。”
“他们是不是跟你了什么?”李钰露出无辜的表情,叹道:“其实我不认识他们的,我哪里认识那么厉害的修士啊?不知道他们为何要追杀我,还找各种理由搜查我。”
就算没有亲眼见到甘棠几人要行跪拜礼,阮秋也不会信他的半个字,“我就相信他们。”
阿夕迷茫地听着,压根不知道他们在的是什么人。
“你真不带上我?”
李钰听出阮秋的言下之意,就是不信他了呗?他也来气了,哼了一声,快走几步拦在门前。
阮秋见状召出玉簪变作玉剑,将阿夕护在身后。李钰不是第一次对他动手,他得时刻提防着。
就在这时,大门外响起一阵动静,那是阮秋从未听过的声音,马蹄声与不少人的脚步声混在一处,整齐而沉重,带着一股强大的威慑。转眼间,大门外亮起冲天的火光。
“有人来了!”
李钰发觉不对,回过头时大门外已经被人包围了。那些人身披重甲,同时身负修为,他不再阻拦阮秋,敛去笑脸,拧眉望向门前。
有人从马上下来,沉重的步伐朝着门前而来,阮秋看清他身上的甲胄,忙拉着阿夕往院中退去。
阿夕也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已经是一脸震撼,声询问:“秋哥哥,这都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阮秋摇了摇头,目光一转落到李钰身上,“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兴许跟他有关。”
火光中,门外数十骑兵面容肃穆,李钰一张年轻明俊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冷肃,那身披甲胄的将领走进门来,俨然有着金丹期以上的修为。但在李钰面前,这位威武的将军即便面露不甘,还是行了跪拜礼,“平城守将齐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这话一出,即便是阮秋也大吃了一惊,他再次看向李钰。从他这个角度,只看得见李钰僵硬而笔直的脊背,看不清李钰面上神色。
阮秋神色复杂,末了,还是憋不住深深吐出一口气。
阿夕同样被这一声陛下震住了,她瞪圆了一双大眼睛,呆滞地问阮秋,“我是不是听错了?这些士兵都是什么人,他们在喊什么?”
“总不能我们都听错了。”阮秋望着堵在门前的一众骑兵,苦笑道:“我们的运气似乎不太好。”他又望向李钰,“原来他就是苍耀国那位一出生就被圣后扶上皇位的天子。”
多年来,阮秋只在传闻中听过一两句的那个皇帝。这冷不丁的让他想起一个人,与他过回到苍耀后就要为皇帝效命的裴桓。
虽现在不合时宜,阮秋还是忍不住想问裴桓一句。
你知道你的皇帝跑了吗?
作者有话要:
震惊!贫困表哥竟然是……
不过秋还没认出来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