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叶硚居心,城主遇险。
天色已然大亮, 被阮秋吩咐去城主府听消息的暗卫还未回来,所有人都还在梅家的院里,梅寒月缓了一阵,恢复一些体力后, 也将她那夜受伤的经过都了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的, 她只是找到络子时不巧撞见叶硚与一个黑衣人话, 只听见他们要尽快调离慕容统领,否则难以对宋城主下手的话,就被叶硚二人给发现了。
幸好梅寒月机灵, 装死逃过一劫,她姐姐姐夫都是跑江湖的散修,她自跟着也学了一些本领,也正是这龟息术帮她逃过此劫。而那枚古铜钱,就是叶硚要杀她时她在叶硚身上拿到的, 等叶硚以为她已死时她趁机偷跑, 之后就撞见了阮秋三人。
之所以担忧宋城主, 是因为梅寒月依稀听见了一句话——
叶硚,宋家已安排妥当。
宋家,那可是宋城主的本家, 不乏修为高的大能。
可阮秋几人修为都不高,唯一例外的唐霰又已旧伤在身,修为大跌, 而且不一定会帮宋城主。思来想去, 阮秋只好将此事告知宋城主安排到他身边的两名元婴期暗卫, 他们知道此事后让院中的暗卫一半继续守护阮秋等人, 一半人去城主府查探。
将梅寒月交给赵三夫妇照顾, 阮秋从屋中出来, 唐霰还在,因与众人关系都不好,他独自一人站在院中。阮秋有些诧异,但他对宋家所知甚少,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唐掌柜。”
唐霰不知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样子,阮秋走到身后了也没察觉,直到阮秋开口才恍然回神,淡声道:“看你这样子一定是有事要求我,行吧,别磨蹭了,有话快。”
唐掌柜这时倒很爽利。阮秋心下暗道,嘴上也直言道:“若寒月姐那夜听到叶硚的都是真的,那叶硚兴许已经与宋家勾结要谋害宋城主。唐掌柜是在担心宋城主吗?”
“谁担心他?”唐霰嗤了一声,“宋家算什么,最厉害的也就只有一个化神期长老,当年也随着宋二爷被赶出城主府了。不错,宋二爷确实不服宋燕台,可谁让他不是老城主的儿子,城主府从来都没有他的位置,叶硚这些年跟宋家走得近,会跟宋二爷勾结在一处不是很正常吗?宋燕台可不是什么善茬,宋家的动作我都知道,他会不知道?他就是喜欢看着那些人蹦跶,等看腻了烦了也就端了。”
唐霰的话听来有些凉薄,末了,却同阮秋:“你与其担心宋燕台,不如早些回玄极宗。十方城中一旦有动乱,届时也会影响到你们,趁早离开,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阮秋没被吓到,反而笑道:“若是叶硚和宋家真的翻不起什么风浪,唐掌柜又为何提醒我们尽快离开?”他算是看出来了,不管唐霰是恨宋燕台也好,还是心底还是在意他的,总之,唐霰是不会希望宋燕台死在叶硚手里。真的,阮秋其实也不担心,毕竟宋燕台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只是唐霰的话,还是叫他有些忧虑。
阮秋敛去笑容,认真起来,“唐掌柜,寒月姐醒来的事不管叶硚知不知道,他上次灭口宋雪失败后,应当都已经做好了会暴露的准备。而昨夜慕容统领这一走,恰好给他们提供了机会,叶硚不只是一个人,他在宋城主手下多年,宋家那位老祖极有可能就是那个黑衣人,叶硚与宋家里应外合,他们也许真的能撼动十方城。”
唐霰神色不屑,下意识要反驳,话到嘴边又停下来。
他知道阮秋的是事实。
阮秋看在眼里,又问唐霰,“唐掌柜,你让我们尽快离开十方城,自己却不算离开吗?”
唐霰偏开脸,故作轻松地:“事情还未到那个地步,宋燕台没那么脆弱,只是少了一个慕容,他身边还有其他人,庄九也有化神期,何况他自己本身就不弱。让你们离开,只是因为你们已经被卷入此事,叶硚若要动手,会放过你们吗?不管他得手与否,你们此时离开也可以避险。”
“至于我……”
唐霰沉声道:“我早就过了,我离不开十方城。况且,我一定会杀了叶硚。他动了我的朋友,我过,会让他赔宋雪的金丹。”
且不唐霰对待宋燕台这个师兄还有没有师兄弟情分,单他对朋友宋雪,也是很不错的。
阮秋由衷道:“唐掌柜有情有义,阮秋佩服。不过目前还没有消息,也许正如唐掌柜所言,宋城主早已经看穿叶硚,不怕叶硚和宋家的挑衅,那我也不能就这么离开。”
唐霰却:“你可是殷无尘的徒弟,若在这十方城出来什么意外谁也赔不起。别怪我危言耸听,宋燕台是强,可他也有不少弱点,而叶硚是他身边的人,在他身边足足三十年,宋燕台对他的信任能让他随意出入城主府,看望金夫人,不定叶硚也知道了他的致命弱点……如此自负的宋燕台,斗得过心机深沉的叶硚吗?”
“致命弱点?”
阮秋若有所思,抬眼望向院外,耳边倏然响起殷无尘的声音,“唐霰的有道理,秋,或许你应该听他的,至少先去外城避祸。”
师尊?
才只是两天没有跟殷无尘好好话,阮秋就已经极想念他,乍一听他出声便是满心惊喜,他又看了看身旁的唐霰,抬手扶了下玉簪,转头走向堂屋,一边低声回话。
“师尊,你这两日去了鬼城吗?”
昨夜慕容统领离开城主府时,唐霰过鬼城有异动的事,阮秋一直记着,也在担忧殷无尘,怕他一声不吭就去鬼庙找鬼母寻仇。
身处千里之外,在血影宫附近某处山洞坐的殷无尘大抵是听出阮秋话里的担忧,望向山洞外一大片循着血气而来伺机而动的妖兽群,发出一声低笑,“没有。这两日聂无欢正在炼制解毒丹药的关键时刻,溶血丹本没有解药,他也是在摸索丹方。不过,鬼城的事,他确实也知道了,派了他的属下去查看,我得帮他护法。”
阮秋稍稍一愣,秀眉紧蹙起来,“溶血丹的解药这么难炼制吗?”他顿了下,不放心地问:“师尊,他真的会帮我炼制解药吗?您问他要解药的时候,有没有起来?”
殷无尘温声道:“没有。你放心,我定会拿到溶血丹的解药,不过这两日疏忽了你那边。你不愿离开内城的话,这些天就得心,若出了什么事,定要早些召出剑意。”
阮秋乖乖点头,“我知道的,师尊也要心,您一个人,在魔门那边也很危险的……”他犹豫了下,轻叹一声,“师尊,您若是要去鬼城的话,一定要先告诉我好不好?”
他怕他这辈子没死,师尊却跑去鬼庙报仇出了事。
殷无尘眸中含笑,“我还不会去鬼城,这次鬼城异动,也是前世没有过的事。秋,在拿到溶血丹的解药之前,我不会先去报仇的。”他看着山洞外蠢蠢欲动的妖兽群,又瞥了眼血雾笼罩的山洞深处,眸中闪过一丝寒光,默然起身召出荧烛剑。
“秋,你一整夜没有合眼了,去城主府探消息的暗卫还没回来,你也先去休息一下。”
阮秋舍不得,他不是很累,还想同师尊再一会儿话,只是师尊这么吩咐,他也只好听话,正要应声,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他闻声回头看去,就见两名暗卫并肩而来。
他只好暂且放下自己对殷无尘的思念,快步上前。
“怎么样?宋城主还好吗?”
院中众人也纷纷走过来。
那两名暗卫皆是愁眉苦脸。
阮秋顿了下,“宋城主出事了?”
暗卫摇头,“不,我们进不去城主府。不知道为何,城主府已开启法阵,封锁起来。想必一定是府中出了什么变故,城主也许……”
那名暗卫着看向唐霰,似乎犹豫了下,但最后还是拱手跪下,“还请唐掌柜出手相助!”
唐霰原本复杂的面色一怔,哂笑道:“真是好笑,你们城主府出事,找我是什么意思?”
阮秋面露了然。
唐霰本就是宋燕台的师弟,曾经的十方城二城主,外人都不知道他们师兄弟因何决裂,只看宋城主还容唐霰留在十方城,都以为宋城主与唐霰还有几分师兄弟情分在。
再者,很多人都知道,唐霰曾经是个化神期大能。
可无几人知道,那只是曾经。不唐霰愿不愿意,他现在这个修为,插手此事也是个死。
阮秋扶那暗卫起来,出言解围,“事情也许还未到那个地步,暗卫大哥,你先与我们,你们现在还能联系上其他隐龙卫吗?”
那暗卫只觉一股大力握在手上,不觉已跟着起身,他与同伴面面相觑,重新审视起阮秋,迟疑道:“如今还在内城的兄弟们还未联系上,但听闻宋家二爷进了城主府……”
此时此刻的城主府,上下一片死寂,叶硚带着宋家二爷与那位化神期长老来拜见宋城主时,宋城主一如既往高高在上地坐在大殿里,身旁是宋老与庄九,慕容果真没在。
叶硚扫过众人,行礼都免了,面上是以往的温厚笑容,却多了三分寒意,“听闻慕容统领昨夜已出城,不知城主安排他去了何处?”
宋城主面白如雪,发丝也如月光一般皎洁,矜贵地端坐在上面,宛如冰玉雕琢而成,一双琉璃眸俯视叶硚和他身旁几个宋家人时,视线仿佛化作实质一般,冰冷刺骨。
“这么早,表叔就来了,还带来了二叔和三长老。看来,你们已经等待这个时机很久了。”
宋家二爷竟被那双眼睛看得心下悚然,随即面露不甘,皮笑肉不笑地:“大侄儿,好久不见,你怎么还是这幅病歪歪的样子?你身边那个唐霰呢?他怎么没在啊?”
叶硚笑道:“二爷笑了,唐掌柜早就不在城主府了。您该问的,是慕容统领怎么没在。”
宋家二爷故作懊恼地收起折扇,“是了,我年纪大了,竟将慕容统领错认成唐霰了,那个凶狠的子早就被城主大人赶走了。”
宋老怒斥道:“放肆!在城主面前也敢大放厥词!”
宋城主抬手轻摆,弯唇一笑,分明极好看,却透着一股冷冽的杀气,“叶硚,看在你这些年战战兢兢照顾金夫人的份上,你与宋家人那些动作,本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偏偏要动唐霰,还带着宋家人闯城主府,本座就不能容忍你了。”
叶硚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城主想如何处置我?”
宋城主眸光一沉,望向另外几个宋家人,淡声道:“几位呢,二叔今日来,所为何事?”
宋家二爷望向身旁的三长老,就有了底气直视宋城主,“大侄儿应该清楚,十方城城主的位子,向来是有能者居之,敢问大侄儿,你如此病弱,如何撑得起城主之位?你也莫怪二叔无情,若你今日让出城主之位,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你依旧是我们宋家的人,二叔也会寻来名医为你治病,到那时,大侄儿静心养病就是了。”
“能者居之?二叔也配?”
宋城主淡淡一笑,斜倚玉座之上,一手支起下颌,“你这番话,当年怎么没跟爷爷?”
宋家二爷面色霎时由晴转阴,手中折扇直指宋城主,“我不配?你这个病秧子就配?宋燕台,外人不知,可我知道,你这位子是唐霰给你挣来的!你跟你那个娘一样,就是个疯子!废物!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过今日!放心,等你死后,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年迈的叔父的,不过那时,这城主府就与你们嫡系一脉毫无干系了!”
宋老满脸怒容,可宋燕台没发话,他也没有出声。
宋燕台神色冷静,甚至笑了,冰冷目光扫过叶硚和几个宋家人,“就凭他们?就想将我从城主之位上赶下来?”他眼底闪过一抹玩味,缓缓道:“元婴期的叶硚、化神后期的三长老,几个元婴期的宋家长老……二叔,你今日是不是还没睡醒?”
“你!”
宋家二爷气急,只得看向叶硚。
叶硚神色从容,还故作好心地提醒道:“城主放心,多得您这些年的信任,让我得到了城主府的管事权,我来时已经开启法阵,封锁城主府,也将府中的人大多替换成宋家人,若是起来,内城与外城都不会察觉,唐掌柜也不会发现任何异动。”
“那本座也省心了。”
宋城主一个眼神,身旁的白衣僧庄九便笑眯眯地走出来,“叶管事不愧是伺候过城主多年的大管事,知道城主今日不想将事情闹大,叫唐掌柜费心,还特意提前封锁了城主府,也不枉城主特意将慕容调派出去,给了叶管事这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看来城主要动手了。”叶硚后退半步,看了一眼那位化神后期的宋家三长老,“也好,宋二爷都了,城主之位能者居之,那今日,我们就看看谁才配得上这个位子。”
庄九随手一扬,将累赘的袈裟甩开,笑呵呵地:“叶管事笑了,此等事,无需城主出面,庄九这就请教一下宋家三长老!”
他话间,手中金光法印已出,朝着那位宋家三长老当头压下。叶硚与宋二爷等人自觉退到一边,那位宋家三长老一动未动,周身便现出灵光罩,将法印隔绝在外,可紧接着,白衣僧的身影就近了眼前,那位三长老也不得不出手,抬掌迎上去。
两位化神期修士斗法,若非这座城主府布置了大大无数法阵,这座大殿也得被震塌。
而此刻,宋城主依旧面不改色地坐在上面观战。
毕竟是老城主给宋城主留下的人,在这城主府里,庄九的实力仅次于宋城主和慕容,而宋家三长老当年就是被老城主和唐霰逼退出城主府的,谁高谁低很快就能分辨。
只见金光闪烁,万佛现身,涤荡神魂的梵音在殿中回荡起,饶是三长老的掌法再厉害也有过一瞬凝滞,稍不留神,就险些被那金光凝成的佛印扣住,他一个激灵回神,神色一紧,急急往后撤去,将周身灵力汇聚与掌上,浑厚掌力挡下金光佛印。
到底,还是三长老先退后几步,漫天金光散去,庄九施施然落到宋城主面前,笑得像一尊弥勒佛似的,双手合十,低念一声佛号,“接下来,还有谁想挑战我们宋城主?”
虽然没有拼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显然是三长老落了下风,就是输了。宋二爷的脸色很难看,三长老都不是对手,他更不是。他只得看叶硚,“你不是万无一失吗?”
叶硚竟也不客气地:“二爷,谁料到你们这么没用,慕容不在,连一个庄九都斗不过。”
宋二爷大怒,“你……”
“够了。”
宋城主俨然没有看他们跳脚的意思,“叶硚,城主府容不下你这样的人,至于二叔,现在离开,本座还能留宋家一条活路……”
“慢着!”
叶硚走上前来,不退不让地对上宋城主那双琉璃眸,“宋城主,看来昨夜调离慕容,是您特意为我设下的圈套。不过,跟了您三十多年,我有一句话,很早就想了。”
宋城主眼神漠然。
叶硚笑了一声,面色变得阴沉,“您太过自负了。生在城主府,你爹死后,你就是老城主钦定的下任城主,自要什么有什么,高高在上,在你眼里,我们这些人都不过是蝼蚁,你不在意我私下的动作,因为你觉得,我根本掀不起风浪。可若是看了蝼蚁,也是会遭到反噬的,到了被反噬的那一日,你大抵才会懂吧。”
宋老冷笑道:“就凭你?叶硚,你未免太过自信!”
叶硚摇头失笑,“动手吧。”
宋城主看向他,宋家几人也在看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却见庄九忽然闷哼一声,扶住心口半跪下来,他向来不离身的佛珠串掉到了地上,他也顾不上捡,霎时间就出了满头冷汗,双眸中血光若隐若现,他咬了咬牙,眼中也露出几分迷茫之色。
宋老惊道:“庄九!”
庄九看着他们,想动却动不了,且周身血液翻滚,胸腔窒痛异常,他喘着粗气道:“我,好像是中毒了,不对……这是什么奇毒?”
宋城主眸光一沉,终于站起身来,冷眼望向叶硚。
叶硚笑得极畅快,“庄九啊庄九,来你医术那么厉害,给你下药我也是费尽了心思。我将药下到城主的吃食上,我们城主那么信任你,但凡入口之物都会先经过你的查验,而你每次都服下一点,时间长了,体内积累的毒不就足以威胁到你了吗?”
庄九只觉周身俱是麻痹,四肢也不听使唤,再笑不出来,咬牙道:“叶管事好重的心机。”
叶硚笑容阴冷,“是你们一直挡在我面前,若非如此,我又怎会对你下毒?”他又看向宋城主,“宋燕台,你放心,我每次下的毒只有一点,庄九试过之后就没了。不过调走了慕容,又失了庄九这一大助力,我倒想知道,你还有什么能耐翻身?”
宋城主看着庄九面上的痛苦之色,眉头慢慢拧紧,“你为何要这么做,本座自问这些年来一直待你不错,就因为八年前素心姑姑的死,本座没有给你一个完美的交待?”
“金素心算什么东西?”叶硚讥笑道:“我要的是表妹,是阿婵!宋家人对不起她,还要将她永远困在城主府……我绝不允许你们这么做,宋燕台,你不配当她的儿子!”
宋城主周身霜气凝结,杀气凛然。
“你竟敢觊觎她……”
叶硚愤然道:“我与表妹青梅竹马,我为何不能喜欢她?可没想到,前有聂三那个地痞无赖纠缠她,后来嫁到了城主府,你爹也冷待她……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凭什么在金家视若珍宝的女儿,却要被你们永远困在那座阁楼上,我要带表妹走!”
不宋城主,叶硚身边几个宋家人闻言都很吃惊。
宋老面露错愕,继而转为嫌恶,“金家的女儿害死了我家少爷,是城主念在她是生母的份上才求老城主绕过她的性命,是,我们是困住她,这些年却也一直好好地供养着她。可你身为她的表哥,竟敢觊觎一个有夫之妇……叶硚,你简直无耻!”
叶硚冷笑道:“懒得跟你这助纣为虐的老东西理,我只知道,除掉宋燕台,表妹就能离开城主府。庄九,你给我拿下宋燕台!”
宋老气得手抖,又觉得可笑。
庄九怎么可能会听他的?
可下一刻,庄九眸中血光涌现,竟真的站了起来,他眸中被血色填满,僵硬地面向宋燕台。见他抬手的那一刻,宋燕台振袖一挥,一点灵光跃上大殿之上,随即化作极耀眼的光圈,将整个大殿都罩在其中——
一座大阵在众人脚下缓缓浮现而出,宋燕台已飞身落到台阶边缘高高的灯台上,一袭白衣胜雪,周身霜气环绕,遍地皆是寒冰。
只见阵法中突然抽出几道霜雪凝成的铁锁,霎时捆住庄九的四肢,将他整个人困在原地。
宋燕台俯视阵中神色各异的宋家人,冷厉的目光最后落到叶硚身上,“你们谁也走不了!”
叶硚沉下脸,朝宋家人斥道:“慌什么,他只是一个病秧子,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他完便先行出手。
反正已经被困在宋燕台的阵法里,必是不能善了了。
那位宋家三长老见状也跟了上去,剩下几名宋家人面面相觑,最后到底还是召出了法器。
在宋燕台的阵法里,他们都受到压制,无法发挥全力,即便一拥而上也无法奈何宋燕台。
宋燕台只需轻挥衣袖,宋家众人皆被震退,然而这片刻功夫,庄九也挣脱铁锁拍来一掌——
毕竟是自己人,宋燕台无意下杀手,足尖轻点往后掠去,同时阵中抽出一条极粗的链条,紧锁在庄九身上,正将人拉回地上之际,一道血光划过,周天冰雪倏然崩溃!
宋燕台眸光一沉,望向殿门前,正见一个周身裹在黑袍里的黑衣人站在那处,手中血气未散,他惊诧之下,睁大了一双琉璃眸——
最初那个重伤梅寒月的黑衣人,不是宋家三长老?
这个化神期魔修又是谁!
相比起城主府内的混战,今日的内城可以十分宁静,时间一点点过去,已近了黄昏。
被派来保护阮秋和梅寒月的暗卫仍未联系上其他隐龙卫,等他们再去查过六合同春阁和宋家回来,阮秋几人也得到了叶硚跟宋家现任家主还有几位长老都不在的消息。
怎么会这么巧,人都不在?
只有一个可能,至今还未解封的城主府一定出事了。
阮秋几人还好,那七八个暗卫却是急疯了,临近入夜,唐霰也着急起来,只怕今日等不到解封,连锦绣坊都顾不上,见阮秋迟迟没去外城,便吩咐众人先去唐家避祸。
来唐霰这人也很怕死,尤其是在他修为大跌的这几年,他在唐府地下有一处层层法阵掩藏的地下室,避免城中出什么事,他们这里弱的弱病的病,阮秋也就同意了。
将苏醒不久的梅寒月和重伤未愈的宋雪等人都安置在地下室后,唐家大门再次紧闭起来。
几位暗卫依旧跟在他们身后,跟着转而守在唐家。
天快黑了。
即便是阮秋也逐渐开始不安,他看着唐霰安置好宋雪几人后从地下室出来,便跟了上去。
“唐掌柜,我们就这样等下去吗?”
唐霰扯了扯衣襟,“不然呢?你一个筑基期,我一个带伤的废物,我们一起冲进城主府?”
阮秋不是这意思,安排大家到唐家地下室避祸就是唐霰的主意,他:“我看你这样安排,想来你也觉得这次宋城主会有危险。而且唐掌柜,那些暗卫也都很着急。”
唐霰方才是有些焦躁了,他稍稍冷静下来,同阮秋:“我也想杀了叶硚给宋雪报仇,可宋燕台封锁了城主府,我也进不去。别是我,殷无尘在也不会乱闯城主府。”
阮秋下意识摸了摸发间的玉簪,声道:“师尊跟宋城主有些仇怨,是不会来十方城的。”
数名暗卫都守在唐家前院,阿夕也在院中喂黄,忽然察觉什么,抬头看向紧闭的大门。
“门外好像有人来了。”
闻言,众人警觉起来。
唐霰按住阿夕,“我去看看。”
他斜了一眼那些暗卫,几个暗卫就识趣藏到暗处。
唐霰敛去眸底烦躁,整理好衣襟,才抬脚走向门前,懒懒地问:“谁啊,这么晚了还来?”
门外无人应答。
阮秋想跟上去看看,却让宋新亭一手拉住了,低声道:“这会儿还有人来,也许有危险。”
他便远远看着唐霰走到大门前,又问了一句是谁,还是没人回答,却见唐霰皱起了眉头。
他嗅到了很浓重的血腥气。
唐霰低头看去,就见一股血水自门槛上淌进来,他眉头一紧,将大门开一条缝,瞥见一抹被血水染红的雪白时,他已是神色大变,急忙推开大门,回头喊起阮秋。
“阮秋,你快过来!”
白衣霜发的青年满身是血,倒在唐家大门前,身边躺着双眼紧闭的宋老。随着唐霰将大门推开,宋燕台的一只手耷拉在门槛上,雪中透着几点苍白的指尖正滴着血。
院中的阮秋面露迷茫,可唐霰叫他,他就过去了。
“唐掌柜,怎么了?”
唐霰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宋燕台,他竟有些无措,一时愣住,张了张唇,正要回答阮秋,许是被他方才喊阮秋那一声惊醒,宋燕台的手动了动,忽然抓住他的衣摆。
“,唐……”
还真是他!
唐霰反应过来,眸中涌上几分惊惶,本能地后退,孔雀蓝的衣摆随之被抽出宋燕台手中。
宋燕台愣了下,咬了咬唇,哑声道:“快救宋伯!”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