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意外来客,师尊吃醋。
宋新亭醒来当日就离开了紫霄宫, 他虽然已经放下仇恨,但不论是他,还是谢玄卿、燕不平等紫霄宫旧人,即便不再追究过往恩怨, 但都无法忘记当年的旧事, 也无法做到与对方坐在一处而心无芥蒂, 他们双方都十分默契地回避着与对方碰面。
宋新亭很清楚这一点,也选择了自己将来要走的路。
阮秋再不放心,也只能送宋新亭离开, 他也知道,宋新亭心中有牵挂,就还会回来见他。
也许那一天是在他成亲之日,也许是在孩子出生那日。
再过两天,阮秋也要跟师尊师伯回玄极宗准备婚礼了, 紫霄宫等人都很不舍, 耐不过谢英和谢霄霄等弟子的念叨, 阮秋答应在离开前夜同他们去宫外的紫云城逛灯会。
不过同行的,还有殷无尘。
殷无尘修为大跌之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在紫霄宫弟子眼里, 他仍是传闻中的殷剑圣。有他在,众人都不敢放肆,比在师尊面前还要拘谨, 不多时, 众人就都分散开了。
紫云城毗邻紫霄宫, 也是阮秋父亲阮灵昭少时住过的地方, 云水河南岸多水, 连空气都是湿润的, 是与北岸截然不同的水乡风光。而每逢初一十五,紫云城都会开放夜市,华灯初上,一盏盏点亮这座宁静的城池,将温柔的水乡里映了满城花香。
乌蓬舟挤在河边,慢悠悠地顺着河流飘远,比之远处夜市的喧闹,河畔显得分外幽静。
再是富庶安稳之地,街头巷尾的黑暗处也会有一些肮脏事,譬如偷鸡摸狗、抢劫诈骗这些,杨柳树下的巷子口正有几名壮汉围着瘦的书生要钱,却不料刚抬脚人就直直栽倒在地,磕得一脸血,吓得边上几个兄弟连忙上前搀扶,书生也趁机逃了。
水流推着船穿过远处桥洞,晚风徐徐而来,掀起乌蓬下的纱帘,露出一张艳若秋水的容颜,纱帘却很快落下,将这张脸遮住了,影影绰绰,只看得见船上青衣的身影。
阮秋放下茶杯,借着船头灯笼的微光望向坐在对面的殷无尘,微笑道:“师尊看我作甚?”
殷无尘扫了眼纱帘外空无一人的巷口,笑而不语。
阮秋反倒不好意思,便岔开了话题,“谢英他们要带我逛夜市,结果刚到城里人就都跑了,走了也好,我和师尊在这里游船,也乐得清静。师尊,尝尝这茶如何?”
桌上的青玉茶具自然不是租来的船上的,而是阮秋在储物戒中取出来的,他话间倒了一杯温茶,双手给殷无尘奉上,殷无尘眸中含笑,抬手接过,浅抿了一口。
“很好。”
阮秋便也笑了,“明日我们就回紫霄宫了,师尊若是不喜夜市吵闹,我们便回紫霄宫吧。”
殷无尘道:“不必,与你在一起,我便是开心的。秋莫不是也跟谢英他们一样嫌我这个师尊管着你,想甩开我,去找他们玩?”
阮秋冤枉道:“我哪有这个意思,师尊还不清楚我吗?”
他话还没完,船撞上了什么,船身猛地一晃。
阮秋一时不慎,往前倒去,险些让腹撞到桌上,还好殷无尘及时将他揽入怀中,靠在他怀中时,阮秋轻按住腹,松了口气。
“还好没撞到,师尊……”
阮秋心下庆幸,抬头看向殷无尘,没料到殷无尘也正好低头,薄唇擦过阮秋眉心,温温软软的,阮秋立时顿住,脸颊微微泛红。殷无尘也怔了下,眸中笑意更浓,垂首在他眉心上轻轻一吻,便抬手覆在阮秋按住腹的右手手背上,“没事就好。”
殷无尘的怀中是温暖的,贴在阮秋手背上的手心也是温暖的,阮秋眨了眨眼,秋水眸中亦泛起一抹淡淡的羞意,毕竟是认定的道侣,他还是会红着脸靠在殷无尘怀中。
“多谢师尊保护我和孩子。”
殷无尘轻笑,“我只是在保护我的道侣和我的孩子。”
阮秋脸更红了。
不料船外冷不丁传来一道突兀的声音,“殷剑圣,阮道友,不知此刻可方便出面一叙?”
听声音是个熟人。
殷无尘怀中的阮秋脸颊越发滚烫,同殷无尘相视一眼,二人眼里已是了然,也都很困惑。
片刻后,纱帘被掀开,一身白衣霜发如雪的俊美剑修弯身出来,而后拉着帘子,牵着容貌日渐昳丽耀眼的青衣少年出来,只见河道前方横着几条船,正拦在他们的船前,而方才出言邀请他们的人,此刻就站在拦在他们前方的那条船船头。
“沈灼寒?”
阮秋站在殷无尘身侧,脸上露出几分诧异,“你怎么会在紫云城,你先前都去了何处?”
沈灼寒仍是穿着一身白,好像跟他还在玄极宗时并无二样,一双狐狸眼里含着狡黠笑意,扫过他与殷无尘牵着的手,而后目光落到他微微凸起的腹上,便弯唇笑了。
“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殷无尘自然不会以为沈灼寒是在跟自己寒暄,那就只会是他的徒儿。他眸色一暗,大大方方地当着沈灼寒的面扶住阮秋腰身,姿态从容,还透着一股呼之欲出的亲昵。
当日在鬼城,阮秋以为他们可能都活不下去,才什么也不管,要跟殷无尘做道侣,还问过沈灼寒可要当他们的证婚人这种话,现在他是绝对不出口的,他脸颊有些微红,心下羞赧,面上只能故作平静,“我很好,你拦住我们,是想做什么?”
沈灼寒微笑拱手,“听闻二位即将成亲,到时我不便到玄极宗贺喜,今夜特来道喜,不过……”他望向身后,乌蓬船里俨然有人。
“还真不是我想拦住二位,这种没礼貌的事情,我做不来。而是另有人,也想见见二位。”
大抵是因为被他内涵到,船上的人也走了出来,一身黑袍,面戴恶鬼面具,但面具唯一露出的一双漆黑眼睛在看向沈灼寒时俨然有几分不喜,而见到他,阮秋更是意外。
“聂无欢!”
此人正是聂无欢,殷无尘见到他,面上神色骤然变得冰冷,淡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据他所知,在聂少泽和鬼母死后,血影宫和整个魔门都受到了不的影响,血影宫无主,内部动荡混乱,而魔门其他门派也都恨不得趁机将血影宫拉下来,或是直接吞下这偌大一个魔门第一势力,这个时候,聂无欢本该在魔门稳住血影宫才是。
聂无欢不是没看到他们对自己的防备,他僵站须臾,抬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与殷无尘有七分相似的脸,自从摆脱聂少泽控制后,他便恢复了正常,但今夜不知为何,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也不似以往那般强势,只同阮秋:“我有话想跟你。”
殷无尘冷下脸,将阮秋护在身后,“聂无欢,你此刻不回血影宫收拾烂摊子,还来这里做什么,秋不会跟你走吧,你死心吧。”
聂无欢皱了皱眉,似乎心里也有气,到底没发出来,只:“我不想跟你争执。”他定定看向阮秋道:“瞎子,我有话跟你。”
诚然,殷无尘是不愿意让阮秋跟聂无欢多话的,但阮秋按住了他的手臂,殷无尘偏头看向阮秋,阮秋朝他摇头,“师尊,无事。”
聂无欢知道阮秋是答应了,飞身上岸,“你随我来。”
竟还要避开他们?
殷无尘眉头紧锁,心里是有万般不愿,阮秋思索了下,还是决定走一趟,便握紧殷无尘的手轻声道:“时候他也帮过我,我想,他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我。”
想来阮秋如今有云水珠护身,还有剑意在,聂无欢便是发疯想动手,阮秋也绝非曾经弱的那个阮秋。而殷无尘……他抬手将阮秋额前的碎发别在盈玉般白皙的耳后。
“若他无礼,秋便叫我。”
阮秋笑着点头,望向已站在河畔桥头等着的聂无欢,又笑着看了殷无尘一眼,才飞身往河岸上去,他身姿轻盈,足尖踩在青石地面上,便缓步朝桥头上的聂无欢走去。
殷无尘远远看着,身形笔直,犹如剑锋一般锐利。沈灼寒也不触他霉头,礼貌一笑,便静静走到一边,即便是修为大跌的殷剑圣,也不是他这样修为的人能挡得住的。
其实阮秋也不放心让他负伤在身的师尊跟沈灼寒在一起,走到聂无欢面前时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见殷无尘和沈灼寒隔得远远的,心里便安稳了,才有心思问聂无欢。
“你想什么。”
他一向待人温和,语调听去还是那样温柔,像水乡朦胧的秋雨一般,可聂无欢却很清楚,阮秋对他还是很防备的,他垂眸敛去眼底的不甘,跟着阮秋一同看向桥下的殷无尘,“听你要成亲了,我来看看你。瞎子,你真的要跟殷无尘成亲吗?”
阮秋这两世与聂无欢的接触都不多,聂无欢在他心中,既是陌生,也很熟悉,自从鬼庙一行之后,他已经放下前世因聂无欢而死的抵触,但他们立场究竟不同,阮秋也无法再将他当成年少眼盲时认定的朋友。
他从来都猜不透聂无欢的想法,也不知他为何会有此一问,只是这个问题,此前也有很多人问过他,他的答案也一直都没有变。
“是,我会跟师尊成亲。”
聂无欢问:“只能是他吗?”
阮秋有些摸不透这个问题,思索道:“我只会跟师尊做道侣,我也只喜欢他。不是因为火心果的恩情,只是因为我喜欢他而已。”
聂无欢皱眉道:“若是当年将火心果带到你面前的人是我,那你如今喜欢的人不会变吗?”
阮秋怔了怔,认真起来。
“若是我当年没有遇到师尊,往后也遇不到他,或许我会喜欢其他人。但只要我见到他,我心里的那个人一定会是他。从前的事无法改变,但我向来都很清楚,我会跟他成亲,若非要与当年他用火心果帮我清除寒毒毫无关系,其实并没那么绝对,可也不全是因为火心果。聂少主要我的话,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外人他性子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他却对我很好,我最初喜欢他的正直,喜欢他的强大,喜欢他护着我的样子、教我练剑的样子,他长得也好看……若我最早遇见他时他没有这些,我恐怕不会多看他一眼,但现在,即便他什么都没有,我也会一如既往的喜欢他,和他成亲,因为我知道,他也喜欢着我。”
他来也脸红,轻咳一声,望向殷无尘时眸中情意几乎溢出来,“我和师尊能走到一起也经历过很多苦难,成亲于我只不过是一个仪式,我早已认定他就是我的道侣。”
聂无欢面色铁青,“你知道我想什么,这么多,就是想要我知难而退?瞎子,我低估你了,你其实很聪明,你跟时候也不一样了。你不会跟我走的,是吗。”
阮秋顿了顿,反过来问他,“那你为何要带我走?”
聂无欢道:“殷无尘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我比他更早遇见你,若当年没有他横插一脚,如今该和你成亲的人,也该是我才对。”
阮秋笑了笑,笃定地告诉聂无欢,“聂少主,你不喜欢我的。当年你是帮过我,我也曾将你当做朋友,即便你骗了我,这份恩情,我也一直记得。但若是聂少泽没有骗你我死了,你还会记得你当年救过一个瞎子吗?还会为了我跟师尊拼命吗?”
聂无欢哑然。
阮秋朝他摇了头,“你不会。死了的瞎子,才是你一直记得的瞎子。而我,是阮秋。”
聂无欢攥紧五指,他不甘心,想要反驳,却在看到阮秋那双清澈的眸子时,什么辩驳的话都不出来了。他也在心里问自己,如果瞎子没有死,他会一直记得吗?
不会。
聂无欢心里很快就有了答案。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自己。
或许他会因为那一声哥哥觉得瞎子有趣,不想让他死,为他去偷火心果,那是在他去之前,他没想过偷火心果会那么难。但他绝对不会半途而废,这才是他,聂无欢。
可恨他的努力没有结果,死去的瞎子才让他铭记了那么久。若是当年,他知道瞎子没有死,他或许会因为一时有趣将人带回血影宫,可他们不是同路人,他是魔门少主,而阮秋自就在母亲教导下一心要做个善良正派的人,聂无欢性子阴晴不定,未必会留瞎子多久,或许他不久就会忘了他,将他扔到某个角落。
这也是他,血影宫少主。
聂无欢从未如此了解过自己,可他还是不甘心,“但你就是瞎子,我确实是知道你死之后才一直记挂着你,若你没死可能一切都会不一样。可事实上,我一直都记着你,反而是你,已不认当年的瞎子就是阮秋,我的喜欢,就不是喜欢吗?”
阮秋并未将他的喜欢当真,笑叹道:“可你的喜欢,不是要与我结成道侣的喜欢啊。聂少主,我很感激你这些年一直都记得我,那些旧事已经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我忘不了。”
即便阮秋的话都有道理,聂无欢还是无法接受。
“从我就要装成殷无尘的样子,才能讨父母的欢心,从来没有人在意我受过多少苦,就算后来不必装了,我也根本无法改变禁术将我变成与他那样像的模样,我这辈子都活在他的阴影下。谁也没想到义父就是聂少泽,他教我养我,就只是为了让我做他的替身……现在我娘死了,他们都死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可是殷无尘什么都有,凭什么还要抢走你?”
聂无欢看着阮秋,泛红的眼底却涌上一缕水光,“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我做错了什么?”
阮秋倏然缄默下来,可是,他还是会为殷无尘话。
“那师尊又做错了什么?生下来就是聂少泽的工具,若非他运气好,当年就已死在鬼母手里,他凭自己的努力成为玄极宗的剑圣,却还是在聂少泽的算计中险些丢了性命。聂无欢,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我们也都知道你受过不少苦,所以师尊才会一次次地放过你,我们也没有不要你。”
纵然聂无欢也很可怜,阮秋也无法认同聂无欢的话。
“聂无欢,你身边还有聂长老,起码他在你遇难时没有扔下你。鬼母和师尊的恩怨,还有你与师尊这么多年的恩怨,我都无法替你们放下,但我希望你们都能走出去,不要再被那些过往困住。我们如今也不知是敌是友,这都要看你和师尊将来怎么想,但十年前你救过我,我很感激你,也真心希望你能突破炼血功的生死关,此外,我还要劝你一句,溶血丹并不能控制人心,只有真心才能换来真心。”
聂无欢怔怔低喃,“真心?”
阮秋从未见过聂无欢这般无助低落的模样,可他不能给聂无欢空口承诺,他们的关系并不亲厚,也无需给聂无欢和自己不必要的困扰。“我言尽于此,师尊还在等我。”
他不再多言,向聂无欢颔首,转身走下青石桥。
聂无欢这才回神似的,目光幽幽看着他的背影,涩声道:“阮秋,你果然还是恨我的吧。”
阮秋微微一顿,聂无欢这么问他时他还是会想起来很多,比如前世临死前被聂无欢困住,他印象中的聂无欢,便是满身戾气凶狠残暴的,还有聂无欢混入玄极宗抓走他时的模样……他没有回头看聂无欢,垂眸道:“我若没有恨过,你会信吗?”
聂无欢面色煞白,看着阮秋的背影,他神色有些恍惚,哑声道:“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不知道你就是瞎子,让人折磨了你许久,最后看着你坠入河底,窒息而死。”
阮秋一怔,这不正是他前世的结局吗?但已不重要了,他回身望向聂无欢,淡声道:“如果没有人告诉你我就是瞎子,也许这就是我的结局。但我还是很庆幸,这一世,我知道了谁才是当年叫我瞎子的殷无尘,也知道了,你其实不想害我。”
还知道了他想知道的。
那时候,师尊为了他来过,师尊没有抛下他不管。
阮秋莞尔一笑,心下释然,又有些无奈地同聂无欢:“若没有人揭穿聂少泽的阴谋,恐怕这就是你我的结局,但如今聂少泽已死,你也将溶血丹的解药给了我,我不会再怪你,聂无欢,你今后也要保重。”
他话间,余光瞥见沈灼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殷无尘身边,好像还了什么,让殷无尘皱眉。他也挑起了眉头,没有心思再待在这里,不过走前他又多了一句。
“聂无欢就是聂无欢,永远不需要变成殷无尘,也不无需做任何人的替身,你本该活成聂无欢的样子,太过在意,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希望下次再见,我们不是仇敌。”
聂无欢看着阮秋走下青石桥,张了张口,到底没再开口挽留,只静静地看着阮秋毫不留恋地走向殷无尘,他眼里有些迷惘,有些无助,却很清楚他不会走出这一步。
阮秋还是跟殷无尘走了。
沈灼寒目送他们走远,抬头一看,聂无欢还在桥上,他足尖轻点飞到桥上,颇为好奇地看着心不在焉的聂无欢,“少主竟然没有留下阮秋,莫非是还怕殷剑圣不成?”
聂无欢眼神极冷地瞥他一眼,“你又为何要帮我?”
沈灼寒面不改色,狐狸眼微微眯起,理直气壮道:“我是鬼母的徒弟,你是鬼母的儿子,又是鬼翳,也就是聂少泽的儿子,如今他们都死了,曾经被血影宫压的那些魔门势必会反扑,血影宫正是风雨飘摇之际,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理应联起手来一致对外,我不与你争,血影宫宫主自然还是你,只要你让我活着。”
聂无欢冷笑,“我为何要让你活?可知道在我面前自作聪明的人,最后的下场是什么样?”
沈灼寒笑道:“服下溶血丹?”
聂无欢看他压根也不怕,冷嗤一声,“可知道溶血丹需要多珍贵的药材,给你?浪费了。”
“不过……”
聂无欢望向阮秋和殷无尘离开的方向,那里已然空无一人,他再看向手里的恶鬼面具,稍一用力,面具便化为齑粉,被晚风卷走,他闭了闭眼,转身大步往桥下走去。
“走吧,回血影宫。”
沈灼寒挑眉,想来溶血丹是不会给他吃了,看着聂无欢的背影,他便笑眯眯地跟了上去。
来不巧,阮秋和殷无尘刚离开,一阵雷鸣响起,倾盆大雨下就下,阮秋和殷无尘只能就近找了间客栈避雨,看着这雨今夜大抵不会停,二人索性要了间上房住下。
二人都是已结丹的修士,有灵力护体,凡雨不沾身,原本也可以冒雨赶回紫霄宫,但他们都默契地选择今夜先不回去,随着二进了上房后,阮秋便给谢英传了信。
殷无尘关上房门,回头找阮秋时,阮秋已经用传信符给谢英了今夜他们不回去的事。
见殷无尘走过来,阮秋招手让他坐下,倒了杯热茶递给他,“师尊方才有没有淋到雨?”
在他眼中,最近在虚弱期的殷无尘便犹如瓷娃娃一般脆弱,他有些怕殷无尘会感染风寒。
殷无尘默不作声地将茶杯搁下,阮秋见他不笑也不话,心里猜到什么,唇角不住上扬。
“师尊在想什么?”
殷无尘顿了顿,黯然垂眸,“我如今伤势未愈,太过弱,若他想动手,我也帮不了你。”
阮秋立时心疼,拉着他的手哄道:“师尊不要气馁,我相信你的修为很快就可以提上去的。不过我们也不用着急,师尊慢慢来。聂无欢今夜也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
殷无尘不动声色地问:“我看他拦住我们的船,显然是来者不善,他方才与你了什么?”
他们方才了太多,但总结一下也就是那个意思。
聂无欢想跟他成亲。
阮秋怕殷无尘不高兴,没敢告诉殷无尘,斟酌了下,道:“就是了几句闲话,他听我们成亲了,来问一下是不是真的。”
殷无尘不再隐忍敌意,眸光一沉,“聂无欢是不是想带你去血影宫,让你跟他成亲?”
师尊这也太了解聂无欢了……
阮秋便不再隐瞒他,“师尊,他就是一时气话,我已经拒绝他了,他如今该回血影宫了,我也不可能会跟他走,师尊无须在意。”
殷无尘眼神复杂地看着阮秋,聂无欢意欲夺他妻儿,他又怎会不在意?他也不是在迁怒阮秋,他看着阮秋,心里不免很是担忧。
“秋如此出色,不聂无欢,将来定会有更多人喜欢秋,一想到那时会有那么多人想与秋做道侣,倒叫我有些不知所措。”
阮秋被他逗笑了,“师尊多虑了,哪里会有那么多人喜欢我,喜欢到要跟我做道侣?师尊这么夸我反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我该担心,可有不少人喜欢师尊呢。”
他想了想,还是问了出口,“师尊,方才你跟沈灼寒了什么?他往后还会回玄极宗吗?”
他想问的只是沈灼寒有没有调戏他师尊,沈灼寒在他心中就是只胆大妄为的狐狸,他是烧了那话本,可每回看见殷无尘跟沈灼寒站在一块,他心里就总有些不安宁。
然而听阮秋问起沈灼寒,殷无尘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沈灼寒能跟他什么,只是夸阮秋长得越来越好看,话里话外一副觊觎他家徒儿美貌的意思,叫他实在是……
忍无可忍。
殷无尘看着阮秋,心里竟是酸溜溜的,不由握紧他的手,“秋与我在一起为何总是问起那些不相干的人?不管是聂无欢也好,沈灼寒也罢,我都不会让他们抢走你。”
阮秋后知后觉,满目惊奇地看着他,“师尊吃醋了?”
殷无尘被揭穿心思反倒更加坦荡,轻轻拥住阮秋,亲了亲阮秋温软的唇角,难得霸道地看着他,“我确实吃醋了,秋怕不怕?”
知道有孩子之后,殷无尘在外时最多只是牵牵他的手,扶他一把,回到房中没有外人的时候,偶尔也会抱着他亲一亲,每当这个时候,阮秋便会脸红,这会儿也一样。
“师尊吃的什么醋……”他红着脸:“沈灼寒方才真的没有同你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吗?”
殷无尘不答,看阮秋双颊泛红,衬得一张漂亮的脸愈发艳丽,他眸子一沉,轻轻抚摸阮秋微微隆起的腹,“孩子已经三个月了,师兄,我们可以不必再忌讳了。”
阮秋一愣,“什么忌讳?”
殷无尘见阮秋一双秋水眸中尽是无辜,心头微动,喉结随之滚动了下,垂首轻轻吻住阮秋的唇,温柔眸中含着几分隐忍的不满,“傻秋,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双修了。”
阮秋被他亲得一时有些晕乎,他果然还是受不了殷无尘的亲近,只要是殷无尘碰一碰他,他就会害羞,此刻他脸颊都烫得不行,尤其是听到殷无尘这话时,他抿了抿被亲到艳红的唇,双眸闪过潋滟的水光。
“师尊……想双修?”
殷无尘又在他唇边亲了一下,看着阮秋白皙脸颊上的红晕,笑道:“我喜欢秋,自然想跟秋双修,想来是我们往日不够亲近,才叫那些觊觎人道侣的人起了贼心。”
阮秋心里还在迷茫这是什么歪理,殷无尘就又亲了下来,先前在紫霄宫养伤时殷无尘也会亲他,不过显然,今日的殷无尘不想再隐忍下去,这下已亲得他快喘不过气。
一时间,阮秋还以为他会被殷无尘吞吃掉,好不容易被放过,殷无尘却抱起他往床边走去。阮秋口喘着气,躺在柔软的被褥上,抬眼就见殷无尘仍是一脸清冷自持。
即便是双修时,殷无尘好像也永远都如此冷静,阮秋却觉得殷无尘看自己的眼神仿佛燃着火,叫他有些害怕,又无端有些心动。
殷无尘看着阮秋呆呆的模样,顿了顿,而后笑出声。
“在想什么?”
他拿指腹轻轻碾过阮秋被亲得犹如玫瑰般殷红的唇,便见那双失神的秋水眸闪烁着左顾右盼,末了眼巴巴地看向他,声音很。
“师尊好看。”
殷无尘始料未及,扬唇一笑,在阮秋眉心亲了一下,“我们不久后就是道侣,在房中不必称我师尊,可知道成了亲要叫我什么?”
阮秋恍然回神,整个身子都热了起来,却顾左右而言他地护住腹,“师尊,孩子还……”
殷无尘道:“我会护住他。”
阮秋没再拒绝,殷无尘也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拉下几层床帐,俯身吻住阮秋,在阮秋耳边耳语什么,声音染上几分沙哑,叫他向来稳重清冷的面容上也多了几分急切。
好一会儿,帐中才传出来阮秋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他到底没敢乱喊,只喊了殷无尘的名字,殷无尘就已很是欢喜,往日看着总有些虚弱的身体,力气却不比从前 。
桌上蜡烛燃了大半时,阮秋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来,他都还未问清沈灼寒到底了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
沈:你老婆真漂亮(不是)
来啦,昨天有点不舒服没更新,抱歉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