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雪花蟹斗、玉井饭 “你真要负起责任?……
收手收脚, 关鹤谣乖乖趴在萧屹身上,不敢乱动也不敢乱碰。
这样的亲密,萧屹一面觉得已然足够, 一面觉得永远不够。他压抑着以极轻的力道, 极慢的速度摩挲着怀中珍宝,却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急的呼吸。
窗外秋风骤起,往暖融融的室内送来几丝寒意。
萧屹忽稳住关鹤谣的头,自己则猛地偏过头去咳嗽了两声。
两声咳嗽,却把关鹤谣的心都震伤了。
萧屹的咳疾仿佛一个无比精准的天气预报系统, 只要将降雨雪或是变天降温,他就得咳几声。
如今中秋已过,天气往寒凉萧索滑去, 他咳得也越发频繁。
虽不太严重,但仍让关鹤谣揪心。
尤其想到他这咳疾的来源——
“原来五哥咳疾是为了救我才落下的, 我得负起责任来。”
关鹤谣往上凑,红唇怜惜地印上他的喉结,萧屹周身一震,手紧紧掐住她的腰。
的喉结, 像是一个可爱的核桃,又像是山岭的起伏, 因她的温柔动作而上下轻颤。
关鹤谣不时抬头看他。
萧屹的容貌是一种端正的英俊, 人如其名, 萧萧肃肃如松下风,爽朗清举。
可是现在,他的脸被热切的情思染红,多了几分风流慵懒的意味。这般交织在一起,看一眼就让人心醉。
而这样一个人, 正扬起脖颈,心甘情愿将最脆弱的地方任她逗弄,用气音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
他的脖子全红了。
“亲一亲就好了,亲一亲就不咳了。”
沉迷在萧屹的反应中,关鹤谣轻声重复着这些话,如同哄人入歧途的不轨之徒。
萧屹却止住了她的动作,“你真要负起责任?”
关鹤谣重重点点头。
她是真的很想占便宜……不是,负责任。
于是迷蒙着眼睛去看他,手指不甘心地去够他的脖子。
萧屹微笑,拽着她的手往下。
“傻阿鸢,咳疾的病灶又不在喉头,是在肺。”
后来他还在肚子里,后来又……
这次关鹤谣什么都不信了。
她咬着已然嫣红的唇劝慰,“不行,还有好久呢……”
这话得模糊,对方却是懂的。
“我知道,还有九个月。”
她是夏至生辰,如今过了中秋,只过去一季,确实还有九个月。
这正是关鹤谣的意思,可是被对方清清楚楚出来,她还是闹了个红脸。
“知道你还、你还招我。”她气得掐萧屹,语气中却是含娇带羞,“我也很难受的……”
萧屹眸中飞星一闪,愕然问道:“你也难受吗?”
“我又不是块木头!”
她干脆把身上心中的火苗尽数转成怒火,捏着他耳垂嗔道:“就算是块木头,整天被你这样抱着也开花了呀!”
语音刚落,萧屹就笑了起来。他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整个人笼罩一层明亮的愉悦。
关鹤谣被他笑得耳热。
“听我难受你还笑,一点儿也不知心疼人。”
“我不是在笑你。”萧屹捧起她的脸,“我是以为只有我难受。”
“怎么会呢?”关鹤谣哭笑不得。
美色当前,她也常常被萧屹迷得晕头转向。现在看着他晶亮的眼睛,又被他这份傻乎乎的纯粹欣喜烘得心尖发热。
她不由自主地又俯下身去,配合着手上的动作,把无数热情的赞美灌到他耳朵里。
萧屹反客为主侧身压住她。
“我怎么会不心疼你?我舍不得你有一点难受。”
粗重的呼吸喷在关鹤谣后颈,“……所以,让我帮帮你,好不好?”
萧屹的天气预报又应验了。
夜风吹来雨丝,淅淅沥沥到屋檐。
“冷不冷?”他问。
稀薄的理智勉强理解了这句话,关鹤谣无力地摇摇头。她被熔在一个炽热的火炉里,怎么还会知晓寒冷为何物。
关鹤谣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架乐器,大概是琵琶,或是月琴、柳琴……总之,是那种能被整个抱在怀里的,正被萧屹弹奏着。
她是一架生涩的乐器,萧屹也是一个毫无经验的乐手,但是对彼此的珍视和爱意是最好的助力。试探着,练习着,询问着。
轻拢慢捻抹复挑,带出弦鸣娇娇袅袅,合奏出一曲如泣如诉的乐章,直入渺渺云霄。
被轻声唤回神志,关鹤谣渐渐聚焦的视线中,正是萧屹锁骨上的痣。
她忽然想起自己很久以前做的那个梦——汹涌波涛中,有一个身影在奋力挣扎,那人锁骨就是有这样一颗痣。
现在想来,那也许是原主被救时的记忆,冷不丁闯入她脑海里。
那份记忆居然莫名真实。
冰冷的河水,凄厉的尖叫……更重要的是,被抱在怀里时的温暖和安心,正和她现在享受的如出一辙。
她伸手摸摸那颗痣,满足地合上眼帘。
*——*——*
关鹤谣之前并非搪塞萧屹,找个更宽敞的铺面确实是她下一步目标。
这间铺子到底不是适合用作食肆,每日都因为等位流失不少顾客。
这一日夕食时,关鹤谣就边吃边和众人了接下来的想法。
“我已经托牙人去探铺子了,咱们这几天可以开始收拾收拾。”
“这间铺子也留着,我准备把这里改装专门成卖熟食和点心的铺。”
众人都点头,专卖铺这个注意很不错。
之前食肆渐入正轨,她们就又把油焦面和米花糖那些糖果业务捡了回来,时不时卖一卖,很受欢迎。
同样受欢迎的还有门口大锅里的卤味,有不少人专门来买,买了就走,对于店家来简单又挣钱。每天的流水计算下来,它们居然占到了很大一块。
“只是做糕饼什么其实挺费时间啊东家娘子,咱们去了新铺子还顾得上这边吗?”胡问。
毕二也:“处理那些卤味的肉什么的也是哩。”
他至今记得曾有好几天,自己整个下午都在给鸡爪子剪指甲……
好痛苦,后来看自己的手都像鸡爪子。
“所以要再雇人,至于雇谁——”
关鹤谣笑道:“我都想好啦。”
*——*——*
作为一个有少女心的年轻姑娘,关鹤谣最喜欢的季节是春天。尤其江南的春天是如此柔软多情,早莺暖树,处处芳菲,让她这个北方人心醉不已。
可作为一个厨子,她最喜欢的季节还是秋天。
鲜肥的水产,满枝的硕果,养得膘肥体壮的鸡鸭牛羊,都成了这个季节最美好的馈赠。
丰富的食材意味着丰富的菜品,这几日食肆里饭香四溢,引得食客们齐齐称赞。
“娘子这‘雪花蟹斗’某就没在别处见过,好吃又好看,还有吗?再上两个。”
关鹤谣歉意一笑,“总共就做了一锅不到三十个,现下已都卖出去了。”
这道菜比她之前做过的七星蟹还费事。
七星蟹不过是将蟹肉和蛋白混合蒸,这一道虽然主要也是这两样食材,却要将蛋白先发,心地用火蒸成蛋白垛。
做法繁复倒也值得,因为雪花蟹斗最后的成品比七星蟹好看。
红彤彤的蟹斗上盖着一朵白云,批薄的火腿片和碧绿的香芜摆成花,相映成趣。
关鹤谣是想着趁着时节赶紧吃蟹,今日才忽有了兴致做这么麻烦的一道菜。
单发蛋白这一样,就是身处没有蛋器的此世的噩梦,更别提蟹斗里填的蟹粉也是要先剥现炒的。
“蟹粉加了猪油炒,再用黄酒和鲜鸡汤勾芡……”
关鹤谣如此这般和食客讲了讲,对方啧啧称奇,连不容易不容易,这么细致的菜很快售罄,店家无法再补也是情理之中。
想起蛋白松软的口感和蟹粉的鲜香,食客意犹未尽地把摆盘的火腿花吃了,和同伴确认后道,“那就再来一盘红烧甩水!”
“好嘞。”关鹤谣应着回了后院。
“甩水”是指鱼尾。
关鹤谣极爱南方这个生动可爱的叫法,仿佛这样叫着,就能在脑中勾画出一尾活蹦乱跳的鲜鱼。
关鹤谣选的都是上好的青鱼尾,因青鱼尾最丰腴肥美,正如常言道“青鱼尾巴鲢鱼头”。
这道菜做起来就简单多了。
鱼身留着腌咸鱼,关鹤谣只切下鱼尾。
她用利刃将鱼尾从中对剖形成两半,又在每半上直斩两刀。一条大鱼尾尾梢相连,尾鳍未损,但是已经如扇子一般平铺展开,每一片鱼尾就像一根扇骨。
那边油锅里猪油烧熟时,正好将鱼尾整整齐齐一遭推入锅中。
“滋啦”一声,锅中爆出一阵水雾,猪油的香和鱼的鲜同时飘出,关鹤谣深吸一口气,将鱼两面煎至金黄后便加酒、酱进行焖烧。
鱼尾摆在盘中煞是诱人,酱汁浓稠红润,均匀地包裹起鱼肉。
加上那优雅的扇形造型,倒不像菜了,反而像是流动的红玛瑙。
食客迫不及待地下筷。
鱼肉煎制的火候控制得正好,还保持着鲜嫩口感,酱汁更是甜中带咸,滋味浓厚,最是下饭。
食客喊:“再来两碗饭!”
不多时,掬月就盛了两碗进来。
趁着莲藕鲜美应季,关鹤谣今日做的是玉井饭——白藕切块,并着去了苦芯的新鲜莲子一同煮饭。白胖的米粒中藏着清脆的藕,软糯的莲子。
正是这般淳朴淡雅的自然味道,食之令人唇齿留香,如入清风荷塘。(1)
这桌食客本都吃饱了,结果就着这盘鱼又开始边吃边聊。
“诶,你听了吗?魏家那个四娘子要嫁人了。”
“哪个魏家?”
“就是乐民坊那个,布帛大户魏家啊!”
关鹤谣耳朵一动,那不就是她便宜外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