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筹备新店、重阳节 关潜神色一肃,终于……
“这两种糕点都是趁热最好吃。”
“但是我觉得挺有意义的, 就拿两块给你尝尝。”
关鹤谣开油纸包,里面是一块切成了厚片的芡实糕,泛着殷殷嫣红。还有一块的雪花糕, 糯米中夹着黑芝麻糖馅儿。
萧屹接过, 三两口吃了。
芡实糕应该是糕粉没完全碾开,导致有的地方结块,不是特别松软。雪花糕味道和口感都还不错,就是有些歪歪扭扭。
这两样关鹤谣都做给他吃过。
吃惯了她的手艺,萧屹惊觉自己口味被养刁了, 吃食稍微不如意就如同上刑。
但是他知道这只是十来岁的孩子们做的,也不能苛求。
于是照实了心中感想,最后又道:“以第一次来, 已经做得像模像样了。”
“我也这么觉得!”桃花眼弯出愉快的弧度,关鹤谣连声搭腔。
“而且他们学得很认真, 虽然我只教十岁往上的,但是不少家伙也凑热闹看,还以后也要学呢。”
她迫不及待和萧屹分享这段经历。
一切都比她预计得要顺利,关鹤谣再提起这事仍很高兴。
因为大都是穷家早当家的孩子, 他们不怕累不怕苦,烧灶用火也算娴熟。
要知道关鹤谣刚穿越过来时, 可是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操控灶火, 那是常常真·碰一鼻子灰。
“年纪大的那几个是真的想好好学, 他们也知道在慈幼局这样混下去是没有出路的。”
等到了年纪被赶出去,还不是风餐露宿,或者被骗被逼去做些辛苦活计,一辈子不得翻身。他们想明白这点,就终于明白了关鹤谣的良苦用心。
关鹤谣掏出精心设计的“教学大纲”和萧屹念。
“每回教两种糕饼, 都是便宜常见的食材,做法也简单,以蒸烤为主,尽量不见明火。”
比如那所谓“雪花糕”,其实就是糯米蒸熟,来回捣软之后夹上馅料。
“下一回是定胜糕和桂花藕粉糖糕……”
考虑到年纪,不敢让他们做炒炸的大动作,也不好动刀,关鹤谣想来想去,觉得从糕点学起是最好的,入门快,孩子们又有兴趣。
只要能练出几样拿手的,学到极致,那就必定能混上一口饭吃。
想到这可能给孩子们带来的帮助,关鹤谣心潮澎湃,萧屹含笑听她讲了许久,忽然来了一句,“是因为你也是个好老师。”
他还记得关鹤谣第一次教他做青团的时候。
虽然那时他九分以上精力都放在关鹤谣身上,勉强剩下那一分还是从她简明流畅的讲解中明确了重点,他这个毫无下厨经验的人也学会了。
“那是你聪明呀,”关鹤谣也向来不吝惜言语去夸他,“一下子掌握了诀窍,手上捏得很——”
她猛收住话音,不自觉看向对方的手。
何止是拿捏青团呢?
她红了脸回想起前几日的乐章。
拿捏别的东西也是一下子就掌握了诀窍。
*——*——*
关鹤谣离开万壑园的时候,正好遇上关潜来找萧屹。
往年关潜回京述职,顶多能停留半个月,就又要返回驻地。今年官家念他常年辛苦,又治水有功,特准他留到过年。
可关潜是个闲不住的,自请去军营练兵,官家就让他去了萧屹那厢军,这时父子大概有什么话要谈。
站在院里,关潜和关鹤谣了几句话。
无非是聊了聊关鹤谣的食肆还有慈幼局那些事情,关潜是个重情义的人,自然就问起了刘春花近况。
关鹤谣看一眼萧屹,两人都有些犹豫,该不该把那份猜想与他。
长辈的事情本不容他们置喙,这件事起来更是徒增尴尬。
一直听萧屹讲,关潜这些年来饱受“家室”“娘子”之类的话题烦扰。正因如此,关鹤谣于此事上才尤其谨慎。
关潜本是个爽快人,不拘节,唯有对意图勾引他的人从不手软。
他像是被触到逆鳞的龙,因为最脆弱的伤心处被痛戳便使出雷霆手段。据这些年送到郊外庄子的婢女没有二十,也有十几个,后来干脆全院都换成了厮儿。
他常年驻军河北,虽远离家乡,却也远离了隔三差五往他身边塞人的应酬场所。
关鹤谣当时已有把刘春花送到别处安置的想法,隐约察觉她心意之后更是脑门一凉,马上付诸行动。
她觉得,这只会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场面。
刘春花本来是关潜故人,她曾经与魏娘子朝夕相处,使他能够寄托一份对魏娘子的情谊,关潜心中是感激她的。可若是知道了她的心思,不仅这份念想没了,只怕……
关鹤谣在脑海中类比了一下,大概就是一种赵锦其实暗恋她,一直利用萧屹靠近她,在身边深情注视她的膈应感。
她抖了抖,给无辜的大王脸上画一个鲜红的大叉,想着到时刘春花肯定还落得更尴尬悲伤的收场。
还不如不见。
可是听着关潜到了“什么时候去看望你乳娘一下”,关鹤谣一噎,只能曲线救国问:“您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关潜没料到她忽有此问,似有些惊讶,还是如实回答。
“她安静不多话,但是有几分硬气的,做事很利落。因此确实能做你娘亲的助力。”
“你娘亲太柔了,从来没与人红过脸。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性子嫁——”
他硬生生停住,跳过了那一段,“她不在乎自己受委屈,只是总要为你算,便在生下你之后特意让魏家把春花送来做乳娘。”
“诶?”关鹤谣一歪头,提出自己的疑问。
刘春花一直她是随魏娘子嫁入关家的,怎么关潜是关鹤谣出生之后才去的?
“可能是……”
关潜面露讪讪,他大致明白刘春花刻意隐瞒的原因,却不知如何和一个未出嫁的娘子解释。
可想了又想,觉得关鹤谣进退得体,懂事又旷达,况且孩子长大了理应知道关于长辈的真相,便絮絮讲起当年之事。
“当年,我从山贼营寨将春花救出来时,她……已怀有身孕。”
“你娘亲嫁人时,她将要临盆,怎么可能跟过去?”
“再春花长在乡野,魏家不会让这样的丫鬟陪嫁入官宦人家?自然选的都是主母选的亲信,意在帮衬,实则也是监视你娘亲。”
否则他和魏珊儿也不至于几年只见过数面,毕竟无论已婚、未婚,娘子们上街游赏、看戏玩乐都是再平常不过之事。
关鹤谣听得一愣一愣,只想起问:“那乳娘的孩子呢?”
“可惜那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她也因此差点没撑过去。她恳求相熟之人将此事告诉你娘亲,又魏家本就无她容身之地,还不如去你娘亲身边。你娘亲心痛她遭遇,便将她接到关府做了你的乳娘。”
若关鹤谣没有心生哀叹,那是不可能的。
越听关潜下去,她就越觉得刘春花可怜,可也越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阴郁的故事像一条阴郁的蛇,让她越来越隐隐心慌。
她翻来覆去围着刘春花的话题,连关潜都觉得奇怪,直到听她犹豫着问了一句“那她对您如何?”
关鹤谣视线躲闪,“她之前……多次问我您何时再去家里……”
关潜神色一肃,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自我第一眼见到你娘亲,眼中就再没容下其他人。春花如何待我我并不知晓,也不欲知晓。”
他得极为郑重,关鹤谣霎时局促起来。她是就自己的观察予他提醒,并不是要逼着他这番男德宣言的。
“其实……您也不用和我这个。”
“要和你的。”关潜摸摸她的头,笑道:“母女连心,你知道了,珊儿就也知道了。”
母女连心吗?关鹤谣苦笑。
她又一次为自己不是魏娘子亲女而唏嘘。
可是,这样真诚炽热,未被岁月磨减半分的情感,无论魏娘子她身处碧落黄泉,一定都能心有所感的吧?
翌日,关鹤谣去看望刘春花。
她隔三差五过来坐,雇的两个嫂子已经与她熟识,笑着引她去屋里。
刘春花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与常人无异,可她不太爱出门,甚至都不愿在院子里晒晒秋日暖阳,每日就喜欢待在卧房里。
她见到关鹤谣还没有那两个嫂子神色自然,但是能看出她在拼命维持一些热络。
见面三分情,此话不假。
当进一步知晓了她曾经的苦难,关鹤谣再见她,也不在乎她这点抗拒和心眼,反而理解了她这灰暗的性格。
原来当年,刘春花和魏珊儿都曾被同一伙山贼掳走。
山贼袭击赶路的魏家,抢夺财物的同时还掳走不少女眷。因见她们多美貌娇贵,想着之后卖个好价钱,所以忍着未下毒手。
恰逢关潜那队人上山剿匪,救出了魏家女眷,也救出了之前被掳的周边民女。
刘春花人是被救出来了,可胎儿月份已很大,只能生产。家人嫌她丢人将她拒之门外,她便从此跟着魏珊儿。最后,孩子也没活下来。
关鹤谣心里叹气,陪她了会儿话,给她留下一些自己做的莲蓉饼和荷花酥就匆匆走了。
新找到的店铺还在装修,她最近忙得很。
有了上回的经验,她这次找铺子、装修铺子都迅捷得多。
关鹤谣一把all in,直接花大价钱租下了一家两层的店铺。地脚在成宁坊外街角,两条路交汇口,端的是热闹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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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九日,秋高气爽。
是日重阳,也正是关鹤谣新食肆开张的吉日。
一大早,她就和伙计们以及几个短工忙里忙外,脚不沾地。
店外挂好了鞭炮,彩幌纷飞,还有乐人等着奏乐助兴。
今日街市上人来人往,尽是出游登高的游人,都不觉驻足看热闹。
“慈幼杯……制糕大赛?”
有人疑惑着念出了那门楣横幅上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