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相知相惜
苏诗青瞪大眼睛,忐忑地看着站在面前的揭傲。
古铜的肤色,紧闭的薄嘴,浓黑的头发,淡淡的胡渣,仿佛隔着衣服就能看透人五脏六腑的犀利眼神,任何人看上去都不能不被他的外貌征服。
这个人明明就是揭傲啊,为何要对他装作视而不见呢?
揭傲背转过身去,将视线对着窗外:“为何现在才来?”
三天前送出去的信,半个时辰不到的路程,竟然现在才来?
难道一点都不想他吗!
“等到月假,所以才……”
望着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这么多天不见还那么泰然自若的揭傲,苏诗青心都凉了半截。
“月假?”
揭傲难以置信地挑眉。
难道不应该是收到信立刻就飞奔过来吗?居然还等到月假?
倘若不是因为身份的阻碍,他早就翻过图画院的墙头把他掳走了,还用得着写信?
苏诗青瞟着揭傲的背影,因为跪着,双腿因为难受而微微发抖起来。
“揭傲,我能先起来吗?跪着难受。”
揭傲终于转过身,如同深渊般深邃的眼睛和他对视起来:“起来吧。”
但是看到他脸上贴着与气质完全不符的“八字胡”时,还是忍不住想笑,于是走到高椅上坐下看向别处。
苏诗青赶紧从地上跳起来,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揭傲答道:“三天前。”
“哦……那现在的战况如何?红巾军快到锦城了是不是?”
“……”无奈。
“你知不知道百姓因为你们的战争,一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两天都已经开始陆陆续续逃出锦城了。”
“……”怒。
揭傲有些崩溃,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居然问这些无关风月的话,于是命令般地朝他伸出手。
“过来。”
“但是……”
如果靠近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因为揭傲的样子看上去好像要吃人啊。
“过来,没听到吗?”
苏诗青不得已只得前进两步。
揭傲不满地皱起眉。
他又前进两步:“现在……可以了吗?”
揭傲双手环胸,漠然地摇头。
在他的压迫下,苏诗青只得屏息着走到他的前面。
足够靠近时,揭傲迷人的嘴角向上勾起,像老鹰扑鸡一样握住他的腰,一把将他拉到怀里。
“哎!”
瞬间,苏诗青的帽子滚到地上,屁股坐在揭傲的大腿根部,然后用茫然无措的表情盯着他。
揭傲一手握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然后将脸埋在他的项窝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恍惚间,鲜果般的香气滑进肺部,同时,一直像刺一样立着的神经立刻放松下来,浑身的疲惫感也消失了。
只要苏诗青在身边,任何时候都会感到舒适与惬意。
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会忍不住想要将他一直放在身边,会忍不住想要一直抱着……一直吻着……
这么想着,他已经开始忍不住吮吸起了苏诗青脖颈处的皮肤。
这时,屋外走过几个巡逻的手下。
“咳咳!”苏诗青红着脸推了推他,“有人……”
揭傲不仅没有放开,反而还把在怀里想要挣脱的苏诗青抱得更紧了,然后耳语道:“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揭傲……”
“眉生,一会就好,和我一起睡会儿吧。”
揭傲的声音渐渐变得有气无力。感觉他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疲惫。
“你怎么了?”
充满倦意的声音让苏诗青心疼了起来,是没有时间休息吗?还是不敢休息?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累呢?
也是啊,他是走在刀刃上的人,时时刻刻都处在危险之中,肩上又放着黎民百姓的希望的重担,怎么可能不疲倦呢?
这么想着,苏诗青伸手抱着他的脑袋,轻声道:“在椅子上怎么睡呢?我们去房间里睡吧。”
一直闭着眼睛的揭傲嚯地张开了眼睛,悄悄地凝视苏诗青,无比认真地道:“好啊,我们去床上睡。”
苏诗青眨巴起眼睛,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忍不住连耳根子都红了。
被揭傲拉着走到房间,苏诗青一路都低着头,脑袋里全是不可描述的画面,既惊喜又害羞,既喜欢又抗拒。
“嘭”地一声,一切喧嚣都被门阻挡在了外面。
揭傲不等苏诗青回过神来,就猛地抱住了他,这个拥抱很深很深,仿佛要将他融进身体里。
“虽然不知道以后的命运如何,但是我真的……非常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
苏诗青被他充满真挚的话语感动到了,忍不住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肩膀。
“我又何尝不想你呢!”
揭傲沙哑着嗓子控诉道:“那你怎么可以现在才来?我都等了你整整三天了。”
盯着揭傲通红的双眼,仿佛要将他看透一般,苏诗青顿时自责不已,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道:“对不起,我也想早点来啊,只是……”
揭傲看着苏诗青话时翕动的粉色嘴唇,还未等他完,就忍不住将他的嘴唇含住了。
无限柔软,无限温暖的感觉……
揭傲微笑着抬起头:“这是对你的惩罚。”
完,暂时分开的嘴唇又重叠了起来,揭傲轻轻捏着苏诗青的下巴,无比眷恋地吻着,嘴巴里都是带着果香的味道。
苏诗青的心窝顿时变得暖暖的,禁不住攀上揭傲的脖子,主动回应着那个吻。
从潺潺流水到狂风暴雨,这个吻热烈且迷离,两人的身体也渐渐升温。
“今晚,就陪我在这里睡吧。”
揭傲目光炽热,像讨糖吃的孩子。
苏诗青双颊发烫,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点了点头。
揭傲将他横着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珠像雾气一样,紧贴在木屋的紫木莲叶子上,沿着叶片的脉络缓缓淌下,流淌的水声滴滴答答地,时快时慢,听起来很有节奏。
云雨过后。
苏诗青躺在揭傲的怀里,爱不释手地看着揭傲送给他的罗缨,然后在揭傲的唇上轻啄一下。
“你怎么会想到要送我这个?”
揭傲嘴角泛起笑花。
“这可是月老的红绳,千万不要弄丢了。”
苏诗青取笑道:“你也会相信这些话吗?”
“因为是你,所以相信。”
“那我一定会把它心珍藏的。”
沉默良久。
苏诗青叹道:“真希望这场战争早点结束,这样就可以早点和你在一起了。”
揭傲凝视着苏诗青的脸庞,光滑的让人不禁想去触摸,那双清澈真挚的眼睛,更令他怦然心动。
“曾经有两条路摆在我的面前让我选择,我却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选择这条路后,我再也不能去想从前和未来了,只能珍惜眼前,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
孤独与自由,或许根本就是同一种东西,他选择了自由,就相当于选择了孤独。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胜利,能活到何时,所以更加不敢轻易承诺。
苏诗青静静地听着,心颤抖得厉害:“你必须给我活着回来!不然我就去找别人!”
揭傲正了正脸色,用真诚的目光看着他,缓缓道:“若真是如此的话,我倒放心了。”
“闭嘴!为何要跟我这些?我讨厌你这些。”
苏诗青难受地锤了一下他的胸膛。
揭傲只是用如深渊般的眼睛凝视着他,然后轻轻地吻了下他的手背,叹息道:“你知道我为何要发动起义吗?”
苏诗青摇头。
“因为我想改变这个不平等的世界。”
苏诗青静静地看着他,仿佛连思想也停止了。
“改变不平等的世界?”
“对。如今的世界,所有人都深陷在掌权者编织的牢笼里。无论高低贵贱、等级制度、森严律法,皆因个人的感情和利益而定。
国家选拔官吏是以科举的方式,可是所谓的科举不就是囫囵吞枣地背诵《四书五经》,然后以儒家思想为材料,佛教因果循环为骨架,从《四书五经》中抽出几句话胡乱地混合起来吗?读书人只须叙述和阐明前人的学,而自己却不用创作,无需思考。
包括那些审查科举的人,只有高高在上的官吏还有皇帝才有资格审查。古往今来,任何一个有思想的人,怎么会对那些庸俗无知的贪官污吏低眉顺首呢?‘思想’本就不能吹毛求疵,只要它是对的,节怎么能在乎呢?
但是现在,掌权者要求任何出来的‘思想’必须没有任何毛病,这怎么可能呢?有能耐的人除了闭口不言,还有什么是可以的?
图画院就是个例子,掌事们用着老一套的制度和思想,抑制创新,无法包容那些真挚的创作。实在是可笑,所有的画徒全都成了没有独创见解,只会人云亦云的跟屁虫,只能拼命钻研前人的思想,然后营造一个更加安定的图画院。
大家不过只是那些掌权者维持既有权力的道具罢了,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囚笼啊?像邵二雪那样包容创新的人太少太少了,而且连他都不可避免的陷在这个牢笼当中,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我举的仅仅只是科举和图画院的例子,这个国家还有太多太多不合理的存在。只要掌权者们高高在上,养尊处优,平民百姓便永无出头之日,永远都只能当掌权者的工具,甚至不被当作人来看待,就像我在招贴里所的那样,所吃皆是民脂民膏,所饮皆是百姓的血……
试想一下,倘若这个世界没有这些至高无上的掌权者,没有科举制度,没有苛捐杂税,人们的创造不会受到抑制,官员所做之事皆为百姓,这样的世界该有多美好?
……
所以,我才会如此迫切的想要改变这个国家,改变这个世界的未来。”
苏诗青头一次听到这样真知灼见的言论,内心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一时恍如隔世,继而翻然醒悟。
等他从沉重的思想中清醒过来,不由得用赞叹的目光望着揭傲。
“这才是真正的大道理啊!天呐,我怎么现在才知道你真正的想法呢?”
“现在知道也不晚。”
两人的目光纠缠在一起,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苏诗青此刻的心中,想的全部都是刚才揭傲所的话,但是仍有疑问。
“可是即便是在你的努力之下改朝换代了,也不过是换了一位掌权者而已,难道他就不想当皇帝?他就没有私心私欲吗?”
揭傲笑了笑,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
“可是如果这个掌权者,他愿意为百姓做出改变,努力为国为民,那么情况也会比现在好上千倍万倍。这当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事,也许是几百年,甚至是几千年之后才能实现,但是总要有人为此付出努力,让世人看到,才会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接着努力下去,总有一天我所的美好世界一定会实现。”
苏诗青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用炽热无比的目光紧紧抓住了揭傲,坚定道:“我相信你!”
揭傲感动地亲吻着他的额头。
普天之下,恐怕没有几人能静下心来听他讲这些道理,更不会有人相信他所的未来,即便是红巾军的人,也只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罢了。
然而,眼前这个柔美的少年,竟能完全领会他的意思,都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能在这茫茫人海之中遇见他,并与之会心交谈,惺惺相惜,是件多么值得开心和庆幸的事啊。
那晚,他们通宵达旦,开怀畅聊,仿佛有不完的话。
心醉了,人亦迷离了。
(揭傲所描述的内容,部分借鉴于学习啦——科举制度的危害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