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这天, 霍阳羡没有去上班，他整整陪了乔映雪一天。直到夜里，医生, “今天应该能熬过去, 你们回去休息吧。”乔映雪才点精神, 将霍阳羡送回了家。

    这一天, 乔映雪几乎都是在霍阳羡怀抱里哭泣中度过的。直到她开车时, 要起十二分精神对待, 才后知后觉，自己今天有些过分了。

    夜里的霖州城安静极了, 车室里更是鸦雀无声, 两人半晌没有话。

    车在霍阳羡市里的公寓楼下停下, 乔映雪没有进区的意思，她指着霍阳羡的衣服：“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我明天给你拿去干洗好不好？”

    霍阳羡以为过了这一日, 她会念着自己陪她共患难, 将他当做好朋友看，可这句“干洗衣服”的辞, 显然不是好朋友之间该有的客套。他有些气恼了，自己若是抱着一块石头，抱一天，那块石头也被捂热了吧, 她怎么能如此！

    霍阳羡冷哼一句：“真要这么客气，你何不给我买身新的？不单是外套、里面的衬衫上，也都是你的眼泪和鼻涕。”

    是人都听得出，这是揶揄她太过生分之语。哪知乔映雪却句句听得很认真, 她太疲倦了，只能读懂字面意思。她还想着，霍阳羡的衣服都很贵，有些布料沾了水就废了，不是干洗可以洗干净的，何况是自己的泪眼和鼻涕呢。

    乔映雪：“嗯，也对。那等我过一阵子，状态好一点儿了，我买一套送给你。”她想了想，又：“算是感谢。”

    她不后半句还好，了后半句，让霍阳羡更气恼了，敢情自己陪她这一日一夜，就是为了骗她给自己买一套衣服？他冷笑着：“看来你最近，很有钱啊？”

    乔映雪眼神木木的，“是，有钱的。”她在给母亲的章氏茶庄工，每个月都有工资发。而且父亲留给她卡上的钱，够她花很久了。

    霍阳羡脸上端的冷清，可心里已经火冒三丈，他明白，两人根本没在同一个频道上聊天。

    乔乔她，心情不好。

    可他还是要逞几句口舌之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了婚，他也放开了许多，再不似以前那样，时时捧着她，“巧了，我丢了一张银行卡，我最近没钱的很。”

    乔映雪以为自己耳朵坏了，她这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转头，一脸惊讶的看着霍阳羡：“你没钱？”

    霍阳羡清了清嗓子，“嗯，你知道的，我的钱都压在基金股票里，本来就没什么流动的现金。为了做AH实验室，我将我所有的存款都投进去了。前几天，我丢了唯一一张存现金的银行卡。”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脖子，实在不知道这谎话该怎么编。那银行卡分明是自己“藏”到乔映雪车上的。

    可这动作入了乔映雪眼里，确实觉得他窘迫了。乔映雪见不得他这副可怜样，“你需要多少钱？我给你。”她想着，两人在一起时，霍阳羡没花过她一分钱，也从没在钱上面短过她。

    “我暂时没地放花钱，”霍阳羡忽就笑了，他想着不对，不应该这么讲，又：“不过我确实需要买衣服，我最近可能长个子了。衣服有点儿紧。”

    “霍阳羡，你都多大了？你还长个子？胖了就是胖了啊！”乔映雪发现他在扯谎，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他不过就是骗自己，同情他。他想要钱，分分钟大把人给他送，还用到前妻这里扮可怜。可确实自己应该赔他衣服，就：“等你有空，我给你买。”

    霍阳羡看着乔映雪，半晌不话。乔映雪问：“你还不下车么？”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上楼？”霍阳羡收起先前那副逗她的模样，很正经的问她。

    “不要。”乔映雪没有任何理由去他的家里。

    “你别误解我，我只是怕你一个人在家会胡思乱想，或者害怕。或许我可以陪着你。”霍阳羡字斟句酌地着每个字，“以朋友的名义。”

    乔映雪微笑着摇摇头，她接受霍阳羡的好意，可是不能再麻烦他了，“谢谢你，霍阳羡。你已经帮了我好多，今天让你谎了，以后，若你需要我的帮忙，我尽量还人情给你。”

    “行，那你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霍阳羡着，解开安全带，走下车。关上车门那一刻，他手停在车门上，顿了一下，低头探到和乔映雪视线齐平的地方，“我今天没有谎。”

    腊月二十九的时候是除夕夜，AH实验室的员工终于在这天中午十二点收工回家。可会议室里，霍阳羡和赵松、纪泽、洪宇律师却仍在开会。

    赵松脸上带着苦笑：“阳羡，站在朋友的角度，当年确实是裴宗岳害你，可他第五实验室的储忠实和贾振新就没算计你么？怎么，对着裴宗岳，你可以将他赶尽杀绝，踢出UV科技，对着外人，你反倒高抬贵手了？”

    霍阳羡拿着手里的协议，一页一页翻着，头都不曾抬，：“乔悟教授的一生都奉献给了54NM，我不能让他的心血毁于一旦，让第五实验室就这样消失在新材料领域里。”

    “呸！你这是站在历史长河角度啊，你是圣人么？眼下第五实验室就是百无一用的烂摊子，54NM材料已经被淘汰了！合作年限已到，我们收回UV科技的股份，白了就是估个价，撤回钱就行了，就再没关系了！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你何必再和第五实验室有瓜葛！”

    纪泽看着两位大佬吵架，有些害怕，默默地看向洪宇，洪宇律师无奈的撇嘴，扶了扶金丝眼镜框，示意他，听着就好。

    赵松见霍阳羡没话，更来劲儿了，音调儿都提升了好几度，“行吧！你是老板！你了算！但是，若你非要收购第五实验室，也可以！一个企业凉的时候，就是趁火劫的时候！商场上历来如此。我们以极低的价格抄底就行！”

    “你看看你，今天叫我们来什么意思？明明买下第五实验室的壳子就行，这样你要沽名钓誉保护乔悟教授心血的目的也达成了啊！那些员工该裁就裁！我们又不是做慈善机构的！你还要把他们都留下，你这是干嘛？”霍阳羡要干嘛，赵松心里明镜一样，他就是要把这些话揉碎了，掰开了，摊平在面儿上。让他醒一醒！

    霍阳羡竟然笑了，他放下手中的文件，不回答赵松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反问他：“松，你来告诉我。55NM投产之后，AH实验室是不是要扩充？”

    赵松：“那是肯定的啊！到时候我就从酒店板块回来帮你！”

    “扩充，是不是就要招人？”

    “是。”赵松知道他要第五实验室的员工，就忙补充：“可做材料、搞高新科技的人才那么多，你非得用过往的敌人么？那帮人曾经算计过你，不记得么？”

    霍阳羡冲着纪泽伸手，“预算报表开。”

    纪泽将笔记本电脑投屏到会议室的屏幕上，将激光翻页笔递给霍阳羡。

    霍阳羡摁着激光笔，一束紫光在屏幕上的表格里，“你看，左边是第五实验室的人工成本，右边是AH实验室的人工成本。我们粗略来算，相同级别的工程师，AH实验室的薪资成本是第五实验室的两倍。再看这里，因为第五实验室前身是霖州大学最顶尖的科研团队，你只看中层人员，全是材料领域，最拿得出手的高级工程师。”

    赵松双手交叉在胸前，“哼”了一声。他和霍阳羡从一起长大，是一定要站在霍阳羡角度，替他抱不平的。虽然不愿意承认，可眼下他的内容，也是在理的。

    霍阳羡拿着翻页笔，在赵松交叉的胳膊上一拨，意思让他别这样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笑着：“收购第五实验室的考量非常简单，一，我们前期铺垫非常足够，他们现在人人自危，知道公司要不行了。我们保留住他们原有的待遇不变，将这帮人都签到AH实验室来，比我们从新招人，不论在成本上，还是人才质量上都合适很多，我们能以最低的价格、招聘最优的人才。他们的心态也会更感恩，好好为我所用。二、搞新材料的圈子不大，如果我不留住第五实验室的这些个工程师，那么当他们另谋出路时，就是我们树敌的时候，因为，放他们走，相当于我们无形中培养了一个竞争对手。只要我们不收他们，你大可以睁眼等着看，不出一年，就会有一个新的材料公司迅速崛起，如狼似虎地盯着我们。”

    霍阳羡抬了抬眉眼，看着赵松，“这样的考虑，你觉得呢？”

    赵松总算松了胳膊，有些尴尬的瞥了一眼纪泽和洪宇，都算是自己人，就：“我以为，你是为了乔乔呢。我怕你冲冠一怒为红颜，去帮她收拾烂摊子，把自己的这些年的目标都忘了……”

    纪泽捂上嘴，轻咳了一声，这些话也就赵松敢，换个人，谁敢在大领导面前这么造次。洪宇面上老神在在，他可是全程参与了霍氏夫妇的离婚拉锯战，霍大人有什么幺蛾子，他都觉得合情合理。

    霍阳羡认真地点点头，“你的对啊。我确实也是这么想的，霍太太我肯定要追回来的。但是也不妨碍我好好做我的生意啊？”

    赵松翻了个白眼，拱手道了一句：“佩服。”

    纪泽看两大佬神仙架，避免殃及池鱼，就假装翻着手机在工作。其实他开的是私人微信页面，他曾在第五实验室刚和UV科技合并时，去第五实验工作过一段时间，有几个工程师同他私交不错，偶尔也八卦些内容。

    他们几个的群里，开始有人话。

    他看了内容，愣了一下，转头将手机放到霍阳羡面前：“群里，今天有人去医院看了乔教授，抢救呢，怕是不行了。”

    霍阳羡看了一眼聊天群，立马扣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指着文件：“洪律师，按照此前咱们的内容去修改协议，什么时候修改好，立刻发给我。那个……那个，松松，你去看看我爸妈。嗯，带上礼物。”

    赵松拉住起身要跑的霍阳羡：“你也是你爸妈，大过年的要我去看？我又不是你媳妇儿！自己去！”他知晓霍阳羡这些年无论是结婚、还是离婚，全都是自己做主，因为霍阳赏的事情，他和父母关系降到冰点。

    可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老人和孩子一样，需要哄的。如果霍阳羡愿意低头，这段关系，也许是可以修补的。起码赵松是这么想的。

    霍阳羡一脸嫌弃，“呵！你要当我媳妇儿，我还不乐意呢！”又对纪泽和洪宇了句：“除夕快乐！”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