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什么代理？”聂二柱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许北干脆把聂二柱请到堂屋里, 跟他详谈。

    给茶缸里放了粗茶冲进开水，许北给聂二柱递过去，“现在冬天不好抓鱼, 就算赵临同志帮你把鱼笼做出来, 你抓的鱼也不够我用。你可以从别人手里面收鱼，只要质量过关，价钱上你自己把握, 收来的鱼你给去了内脏洗干净送过来，我按四块钱一桶收。”

    聂二柱喝着茶水消化许北的话, “这不是二道贩子？”

    “这跟二道贩子不一样。”北笑着解释，“二道贩子谁都能做，可代理不一样，你做了我的代理，任何人的鱼我都不收，他们要想卖, 只能卖给你, 过了你这关, 才能到我的锅台上。”

    这不就等于白让自己捡钱？

    聂二柱不好意思地搓搓手, “太谢谢你了北，没想到现在变成你帮我了……不过我没做过代理, 你帮我看看, 我从别人那儿收, 多少钱合适？”

    “现在天冷, 鱼也挺遭罪，原来大家都知道我给你两块，你就按两块收吧，把太的不好的都挑出去, 质量上你把关，我信得着你。”

    *

    往后这些天，日子按部就班地过，赵临去供销社帮许北收花生，顺便给自动鱼笼鼓捣出来了。

    这东西原理很简单，鱼笼入口处宽敞，越往里越窄，所以鱼进到笼子再想出来就找不到口了。

    原理简单成本也不算高，赵临花两块钱做出来，卖给聂二柱三块钱，聂二柱还千恩万谢。

    屯子里的半大子不能出去搞副业，往年就呆家里无所事事，听聂二柱收鱼，全都下河砸冰窟窿去了。

    聂二柱脑子也挺活络，马上在赵临那里又定了二十多个鱼笼借给子们用，赵临按两块八给了批发价，自己也赚一笔。

    半个月后，李香兰把柳树大队食品加工部的手续跑下来了，朱凤琴特意请假来送营业本，还把这些日子供销社的款项给带回来了。

    许北摸着营业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她从结回来的货款里抽出十块来给朱凤琴，“三婶，这段时间为了我的事你也没少费心，每天下班还得单独跑一趟帮我到供销社去结账，这钱你拿着，自己买点奶粉喝喝。”

    “什么傻话！”朱凤琴坚决不要，“我是你三婶，帮你办点事不应该？提什么钱，多伤感情。”

    王桂珍自跟着北做生意，思想转变不少，知道有得必有失，现在家里买卖做到县上，以后少不了麻烦妯娌，就接过钱硬往朱凤琴怀里塞，“这钱你必须拿着，没有白干活的道理。北了，你帮忙给收账，以后每个月都给你五块。”

    这俩人撕巴起来没完，许老太看得直上头，“行了行了，听我一句，这十块钱老三媳妇你就先收下。北这买卖要是不挣钱我就不让你要了，可现在不少赚，你出力了合该分点钱。以后就这么着，你每个月孝敬我那五块钱就不用出了，我从北挣的钱里面扣，你看行不？”

    这个提议大家都挺满意。

    朱凤琴就先把钱收下，而后提了一嘴于鹏的事，“上回北去找我，于鹏知道了，还因为北跟另一个子一言不合动了手，俩人都给了警告处分，现在全车间都知道咱家许正军有个漂亮侄女。那个于鹏更是跟喝上停了似的，天天去宣传科缠我，让给他和北做个介绍人。”

    许北吓了一跳，“三婶，我不同意！我不嫁人，我这样挺好的！”

    “净气话，三婶知道你瞧不上他，不过嫁人还是要嫁，碰见合适的，也该相看相看了。”

    许北撅着嘴没出声。

    嫁人肯定要嫁的。

    上一世她男闺蜜虽多，可却没真正处过男朋友，咽气时候也算死而无“汉”。

    重活一次，男闺蜜肯定是不要的，但像模像样的丈夫，她必须拥有一个。

    虽然夫妻之间相处开始是摩擦起电，时间长了都是摩擦起球，可生活不就这么回事吗？这一世再不试试，活了两辈子的身子都没尝到个肉味，不亏得慌？

    这么想着，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个卫川来，许北耳朵一胀，赶紧穿上棉猴去抱柴升火做饭。

    朱凤琴见北突然脸就红了，悄声问王桂珍，“瞅那模样，是有心上人了？”

    “有个屁！谁都看不上，也不知道她想找个啥样的！”

    自卫川回省城，屯子里关于许北和卫川的谣言渐渐也歇菜了，许北怕她妈多想，替卫家写信的事也没告诉她。

    同样，卫家不想让别人知道卫川和许北有牵扯，也没把写信的事往外讲，所以大家都快把这事儿忘了。

    朱凤琴抓了把瓜子吃，没稀得怼她大嫂。

    谁都看不上？那还不是你教出来的！

    许北升了火，弄了几碗白面倒进盆里，又掺了两碗苞米面，和好了放一边饧着。

    回头让许南切酸菜，北舀了半碗大米半碗米，淘好下锅熬粥。

    现在家里的米袋子几乎每天都是满满的，大米白面下得最快，许北隔段时间就到供销社装样子买点，再兑上超市里拿出来的，竟一直没被发现。

    许北中午想吃酸菜油渣馅儿的二面蒸包，就到仓房去拿猪油渣。

    上次买的猪肉，许北剃了些肥肉下来，许老太熬了猪油渣，就放在仓房冻着。

    刚出厨房门，北就见隔壁姜婶的头探在围墙上往这里张望。

    付三妮见到北，脸上短暂地显出些不自在来，可到底是老油条，马上恢复自如，“北，你三婶回来了？”

    “是啊，姜婶。”北往仓房走，答着，“回来看看，下晌就回县上。”

    “那挺好，你这忙忙活活的，又给你三婶做啥好吃的呢？”

    许北仓房把猪油和油渣取出来，“没什么，时间太赶也来不及做好的，对付一口，自家人不嫌弃。”

    完进了厨房。

    付三妮撇撇嘴，抱捆柴回家扔到灶边去，蹲下身子烧火，嘴里忿忿道，“越有钱越抠，问她家做啥，牙口缝没露，好像我稀罕她家那点吃的似的。”

    她男人姜家旺有点木匠手艺，平常农活之余，给大队上修修农具，多给不少工分，付三妮也是把干活的好手，所以家里口粮足够多，姜家旺就留家里没上山干活。

    听媳妇这话，姜家旺放下手里的兽夹子，拿烟纸卷了个旱烟卷塞嘴里吸了一口，，“吃鱼不吐骨头话带刺呢？你这些日子还少吃人家的了？一到吃饭点就拿咸菜去换肉，这几次人家没给你，你就口气儿就不顺了?”

    自上次朱凤琴提醒过，王桂珍和许北就注意到这个问题，姜家俩娃再过去送咸菜，他们就会回一碗咸菜或者一个干粮，再没给过肉。

    付三妮蹲着，右手往腿上一拄，左手拿着根柴火开始比划，“他家这是忘恩负义，往年没粮时候来咱家借，哪次没借过？”

    “你行了你啊。”姜家旺皱着眉头，“人家有借有还，哪次还粮不多给你抓几把还回来，啥时候欠过你？倒是你，往年没见你给人送过一根葱一头蒜的，今年这么殷勤为了啥，你自己心里没数?”

    “我能为了啥，邻里邻居的住着，互相帮衬呗，再了当初北卖花生，秤还是从咱家借的，她给咱点肉吃也是应该！”

    “人家买了新秤不就把咱家的还你了？还送来五六斤花生你忘了？”

    究竟是人家忘恩负义还是你瞎几把仗义！

    付三妮让爷们一阵抢白，自知理亏无话应对，就摔了柴火躺炕上去了。

    姜家旺自己热了干粮，就着糊糊吃饱，上外头找人牌去了。

    没多会儿，俩娃回来了。

    付三妮刚看到许北拿着猪油坛子和猪油渣，就知道老许家今天中午的伙食差不了哪儿去，她越想越生气，直接给娃叫过来，交待了一番。

    这段日子，许北的超市已经全部开放了，她从里面摸了两袋牛奶加到粥锅里，刚把牛奶盒扔灶膛里，姜家俩娃直接就把厨房的门推开了。

    许北吓一跳，一看俩孩子，今天空手来的。

    大娃进门就使劲闻了闻，问许北，“二姐你吃饭了吗？”

    许北看看盖帘上刚出锅不久的酸菜油渣二面包子，摇摇头，“二姐还没吃。”

    “我俩也没吃。”俩孩子异口同声道。

    许北真就有些反感隔壁姜婶的要饭行径了。

    “那你俩是来请二姐去你家吃饭吗？回去告诉你妈，姐在自己家吃了，你们也赶紧回家吃吧。”

    俩娃必竟年纪，被许北这么一糊弄，互相看了看，不知道怎么接话，心里想着要不回去问问妈？

    于是使劲盯了两眼大包子，撒腿往回跑。

    付三妮在门口张望，见俩孩子跑回来，高兴得什么似的，等娃一进门，空手去空手回的，傻眼了，“你俩怎么空爪子回来了，没跟北你们没吃饭吗。”

    姜大娃使劲回忆了下，“了，北姐她也没吃饭，她在她家吃，让我俩回家吃。”

    付三妮扯过姜大娃照屁*股就是一下子，“你个废物，讨口好吃的还要老娘教！你们爷仨，有一个算一个，啥也不是，你爹脑子更是进水了，还向着老许家话。”

    她刚骂完，在外头没组到牌局的姜家旺就推门进来了，瞅了付三妮半天，进屋拿了把椅子，上外头找了个背风暖阳的地方，坐下了。

    付三妮疯了似的冲出去，掐腰冲姜家旺一顿喊，“你七老八十了搁这儿晒阳阳？不是要上山下夹子抓兔子吗？坐那儿干什么呢！指着你是一口肉都吃不上！”

    姜家旺看都没看她，把棉袄领子抿了抿，双臂一摊，葛优躺上了。

    “脑子进水了，晒脑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