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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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回狱寺隼人,三人连夜离开了这座城市。

    车速不快,泽田纲吉虽仔细观察过狱寺如何开车,但实际上手还是觉得苦手不已。

    狱寺隼人就坐在副驾上老老实实地捆着安全带,他已经尽力集中精力在帮助泽田纲吉调整车况上了,但从他静脉注射的海裸因仍在持续对他产生影响,他有时会突然焦郁难安似乎极度口渴,有时又会呆坐在副驾驶座上沉沉不发一言,偶尔甚至手上青筋乍现像是难以抑制暴起的冲动。

    但无论情绪如何反复,他都强行忍耐了下来,泽田纲吉和薄野翎会不时询问他的状态。

    但狱寺隼人即便已经把水壶抓得快变形,仍然只会倔强地憋出一句:“不会让首领您失望的!”

    公路残破,路况颠簸,薄野翎抱着背包靠在后座,随着震动的车身不时脑袋撞一下车窗。

    她有些不舒服,许是因为跟狱寺一起淋的那场雨,狱寺倒是没怎么样,她却有些低烧了。

    薄野翎拉下了外套宽大的帽子,不算将这件事出来。

    中午时路过了一片湖,夜晚时踏过了一片星,一切明明都在重回正轨,狱寺隼人的情况却越来越糟。

    他产生了剧烈的戒断反应。

    第一次失控是在车上,副驾的安全带起了点束缚的作用,撑到了泽田纲吉一脚踩下油门然后来按住狱寺的时候。

    只是狱寺失去理智,挣扎凶猛,最后还是薄野翎的藤蔓严严实实地捆住了他。

    不过三五天,狱寺隼人的状态越发糟糕,也无法再进食,他们也就放弃再继续前进,在临近城市的远郊暂时停下来。

    薄野翎又熬了一夜,眼看狱寺隼人逐渐安静下来,才催促一起煎熬了一宿的泽田纲吉回车上休息。

    灰褐羽毛的鸟儿在她头顶盘旋了一圈,丢下青色的野果来,薄野翎好一会儿才回神去捡。

    她回过头,瞧见银灰发色的少年好似睡着了,紧紧缠绕在肢体上的藤蔓便褪到了手腕脚踝,露出少年暴瘦的身体来。

    薄野翎靠过去,修复狱寺彻夜挣扎后留在身上的瘀伤。

    本来就不上有多强壮的少年,短时间内被折磨得几乎形销骨立,在沾染清露气的草地上,仿佛于黑夜弃置的残骸。

    薄野翎撑着精神做完治愈,又来了水。

    脸色沉郁憔悴的少年闭上眼睛之后也不安宁,眉头紧锁着,像是在梦里还要与不知哪里来的怪物作斗争。

    薄野翎给他擦手,发现他的指甲早已抓得面目全非,浑浊的竖条纹浮现在指甲盖上,看得她想要落泪,又觉得眼眶干涩不已。

    狱寺隼人是被逐渐强盛的阳光照醒的,眼前一片全是天空与树梢的重影,四肢百骸的痛痒感也随着他的苏醒重新开始叫嚣,狱寺望着天空聚焦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了自己的清醒。

    手里握着什么东西。

    狱寺看了一眼,才发现是个青色的果子,而把果子塞在他手里的人就侧躺在他左手边,此刻已经睡熟了。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脸上写满了疲倦的少女,少女眼周泛着不自然的晕红。狱寺脑子迟钝地运转了一会儿,才察觉到薄野翎还在生病。

    他上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发现薄野翎在发烧了。

    但他没动,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就消失了。

    狱寺隼人在原地看了半晌,又想了想他们在这个地方停留了几天,才从地上费力地爬起来,忍着反胃感啃掉了手里的青果。

    他身上那些银饰被摘掉了让他有点不习惯,站起来时也头晕得要命。

    他温吞地拨开缠绕在手脚的枝蔓,往停在路边的车看了看,车里很空,背包不见了,应该是首领趁他们都在休息去补充物资了。

    是个机会……

    狱寺隼人往前走,沿着河道穿过草地和土路,他数着自己的呼吸,盯着天空与山峦交接的那点。

    大概是走了很久,身体已经承受不住,狱寺才在灌木丛里倒下来,盯着蔚蓝的天空出神。

    他想睡一会儿,不管睡醒过来是再次陷入戒断的痛苦,还是挣扎在渴求药物的谵妄中都行,总之先睡一觉。

    可总是事与愿违,狱寺隼人刚想闭上眼睛,就听见灌木丛外传来脚步声和衣物被粗短的枝桠划拉的声响。

    有鸟儿振翅飞过,翅膀振动的声音如蝉鸣聒噪,狱寺隼人对上来寻找他的兄妹俩的眼睛。

    这画面不应该太鲜活,回忆起来最好也是灰白的片段,不要有对白,不要有背景,最好什么都不要。

    狱寺隼人问了追逐而来的理由,画面里的少年和少女没有脸,只能看见他们奔跑而来后剧烈起伏的胸口,了什么,忘记了。

    催促他离开的东西太多了,是日夜奔赴却因他而暂停的旅程,是少女并不严重却久而未愈的病痛,是偶尔清醒时感受到的那些无声的安抚。

    忍受痛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与意志被消磨的同时,反抗与忍耐的神经也在逐渐被腐蚀。可怕的是他感觉不到一切会变好。

    可画面的最后一幕,棕发的少年走过来,朝他伸出手,“你了不会让我失望的,狱寺。”

    一句简单的陈述,瞬间击破了这个寂静无色的世界。阳光、色彩、声音、身下粗而短的灌木枝桠、从水面上吹来的风,霎那间都因为这句话重新鲜活起来,狱寺隼人紧绷着背脊,一时间无言以对。

    之后还有一些对话,关于累赘,关于自责,关于让兄妹俩继续上路。

    但那些话应该被模糊,甚至那段时光也应如此。躺在地上的少年将手臂搁在眼睛前,像是害怕被阳光刺痛双眼,又紧咬着牙不肯泄露出一点声音,这是本该肆意妄为的少年时光里最令人难堪的一段。是不能去记的。

    未经修剪的灌木丛长势自由奔放,不为风雨所动,泽田纲吉走过去背起狱寺隼人。

    他们就回去了。

    那天之后,狱寺隼人仿佛得到了什么力量,以可怕的毅力重新振作起来。

    兄妹俩观察了两天,觉得狱寺确实在好转,便也将上路的事情重新提上日程。

    出发前一天下午他们将车开进了城里,泽田纲吉和狱寺隼人去换物资了,薄野翎就一个人呆在车里等。

    她用之前的头巾洗干净后裁下来一块,固定在了驾驶座的车窗上。

    驾驶座的车窗在之前那个暴风雨之夜被破了,之后就一直空着。

    但现在是夏季,公路上又热沙尘又多,开完一路估计要吃一嘴灰。

    薄野翎整理了一下窗帘,虽然一大股城乡结合部的气息扑面而来,但作用上来聊胜于无吧。

    两个男孩子在晚饭前回来了,还带了点当地的美食,他们原本想在旁边的公园解决晚饭,未想刚找好地方便下起了雨,三人只好就近躲进旁边的便利店,草草把晚饭吃完。

    “雨期还没结束吗?”话的是养回了些精神的狱寺,他看着渐黑的雨幕,揪着眉头。

    “雨期早就结束了,这个只是阵雨而已,下不了多久就会停的。”天气预报员薄野翎姐适时进行报道,“我们朝东边走的话,之后会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雨,要多准备一点饮用水才行。”

    “呃……”泽田纲吉一直看着外面没有话,察觉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才回过神发现狱寺和阿翎都在盯着自己。银发的姑娘要温和直率些,“哥哥在想什么?”

    被她那双蓝眼睛望着这么一问,心里想的事情就好像藏不住,顺着喉咙就滚出来,“彭格利。”

    自那位已忘了名字的先生离开已有一段时间,好的全力追杀也不见后续,可事情拖得越久,泽田纲吉越觉得不安。

    “没事的,首领。”狱寺隼人着,不过没有像往常般盲目吹捧他,意外有些理智地道:“彭格利那种底蕴深厚的大家族,关系纽带都非常复杂,现任的十代既然被抢走了家族信物,那就明他已经失去成为首领的资格了。到现在没有人来抢彭格利指环,不定正是野心家们在狗咬狗。”

    少年看起来还有些消瘦,眉目间仍残留着些沉郁感,但他冷静思考起来的样子实在非常帅气。

    泽田纲吉觉得狱寺隼人成长了不少,心里不知为何刚有些老父亲般的欣慰感,就见狱寺隼人忽然握紧双拳,双眼放光道:“而这也是我们蛰伏的好时机!我们只要尽快赶回日本,建立据点,然后干掉他们权利倾轧后选出来的继任者,最终的胜利就非我们莫属了!”

    “我一定会全力辅佐您登上彭格利首领的位置的!”

    泽田纲吉:……

    泽田纲吉:……把我的欣慰还给我。

    泽田纲吉木着脸看了一会儿,不由叹口气,没过多久,却又无奈地笑了起来。

    “哥哥……”薄野翎的声音传来,泽田纲吉才发现银发少女已经跑到外面了。

    外面的雨了很多,路旁的灯也都开了,昏黄的光映照出一圈雨絮,薄野翎站在漫天雨絮中挥手,“可以走了哦。”

    泽田纲吉走过去,不忘记整理一下少女盖下来的帽檐,“稍微注意一点,你还在生病吧?”

    “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就能好了。”薄野翎走在前面,似乎是觉得有趣,便沿着道的水泥路沿行走起来。

    狱寺隼人:“你是学生吗?”

    水泥路沿细窄,本就不是给人行走的,见薄野翎走得很轻松,泽田纲吉笑了笑:“阿翎的平衡力很好啊。”

    “以前很一般哦,后来学了舞蹈就慢慢变好了。”薄野翎着。

    “阿翎学过跳舞吗?”

    “嗯……”薄野翎应了一声,轻盈地跳到路中间来,“哥哥想看吗?”

    刚刚下过一场雨,浓绿的林荫道里还能听见雨滴落在叶片或花瓣上的声音,湿漉漉的花叶反映着路灯昏黄朦胧的光,像碎在林间的光点,混合着潮湿的香气。

    白色棉布裙子的少女向自己的两位观众提裙行礼,然后在这个湿漉漉的世界里轻快地旋转起来,她微微地笑,带着逼人的洁净与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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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要在意合不合时宜,人生应该随心所欲,才能得到纯粹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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