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薄野翎睡了一会儿,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她茫然懵懂,像做了一个漫长又毫无边际的梦,但心脏处仍存的细微不适提醒着她一切皆非梦境,薄野翎便慢慢地撑着床褥坐起来,盯着被春末的稀薄日光照得泛起些微光晕的地板发呆。
她其实还想和朋友们再呆一会儿,井野也好,酷拉皮卡也好,在将关于掏出她心脏的少女的情报告诉大家后,她其实还想得到一点私人的、和大家叙旧话的时间,只是现在虽然有了和平协定,但具体的过境手续还没定,他们都是属于私自入境,在这种微妙的关头一旦被发现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波澜,薄野翎便也没有强求。
下了床,薄野翎没去找室内鞋,光脚走出房间来到一楼。
屋子里很静,只有电视机播报新闻的声音。薄野翎看了一会儿,挪开视线,发现了靠在沙发上的泽田纲吉。
棕发的青年靠在沙发上看手机,他没换常服,只是脱掉了西装外套,仅穿着白衬衣坐在那里。
他敛着眉目静静看着手机,像一只飞倦的鸟,又有一种沉静宽和的气质,让薄野翎想起了少年时期的他平静温和地思索着什么的样子。
薄野翎走过去,发现泽田纲吉在看曾经她在静冈时的视频,那大概是某个围观群众拍下上传到网上的,视频已经快进行到结尾。
手机里的声音有些吵闹,录了不少群众的惊呼和哀泣,泽田纲吉关闭视频,看到了走到他面前的薄野翎。
三个多月的时间,他隔着探视窗或监控器一遍遍地注视薄野翎,在紧张的休息时间里反复凝视那些发生过又被遗忘过的曾经,如同在擦拭一面蒙满了水雾的镜子。
可那些曾经已被深埋太久,只留下一些依稀的画面和碎片,更细节的神态与话语已然模糊不清,他即便努力回想也只能堪堪一窥故事的全貌。
而如今薄野翎站在他身前,蓝眸像溪水边的鹿一样轻盈宁静地望着他,毫不费力便穿透时光与记忆中的少女相重合。
那些手牵着手的陪伴和奔逃、生与死之间的承诺和依偎、和少女突然消失时故事戛然而止的结尾,泽田纲吉没有遗憾、气愤、亦或开心,他把翻滚动荡的心绪压下,平静地凝望着少女的脸庞。
他们在安静的客厅里对视,窗外投进的轻薄日光里浮游着细的尘埃。
“阿翎……”泽田纲吉低低地呼唤了一声,就如同很久以前。
薄野翎点头去应。
于是泽田纲吉缓缓拥少女入怀,那些无着无落的感情化作吻落在少女唇角。
怀里的少女怔了一下,没有挣扎。
薄野翎的日子又回到了再平静不过的日常。泽田奈奈以为她又出了一趟远门,还很高兴她这次回来得这么快。
并盛也依旧和平安宁,电视新闻里也大多传达着局势稳定的信息。
薄野翎的朋友们很快便有人取得了官方的通行证,不过在他们到访前,薄野翎先接到了一通来自学校的电话。
是她之前就读的高校,在教育机构整合后得到了她的消息,便电话来询问她的情况,顺便确定她是否重新入读。
两边的时间流动不同,曾经的同学们都已经升上高三,马上就要面对结业考试。
薄野翎起初有些犹豫,但泽田奈奈听闻了这件事十分欣喜,大概是因为泽田纲吉大学时期去了意大利让她总觉得缺席了孩子的某个阶段,以至于意识到薄野翎或许能上大学后,便开始兴致勃勃地找各大学的招生资料,还给泽田家光电话讨论对比。
她那么高兴,薄野翎根本无法拒绝她。
婉拒了学校方面从高一重新就读的提议,薄野翎很快收到了大摞教科书。
她的朋友们来看望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埋在一堆教科书、参考资料和学习笔记里的银发精灵。
“阿翎……”带着客人进门的泽田纲吉顿了顿,“这是在?”
埋首在书堆里的少女银发扎成了利落的马尾,鼻梁上驾着保护视力的细边眼镜,姿态清澈又明媚。
许是太专注没有注意到他们进门的动静,薄野翎慢了半拍才从书本里抬起头来,正欲回答,又是一愣,“酷拉皮卡!啊还有鹿丸!你们来了,是拿到通行证了吗?”
看见故人的银发少女将眼镜半摘下来,笑得眉眼弯弯。
“嗯,昨天拿到的通行证。”出声的是换了常服的酷拉皮卡,他没穿规整严肃的黑西装,看起来多了几分轻快的少年气。
已经这么久不见,他看向薄野翎的目光却仍旧亲近熟稔,像是从未分开过一样。
奈良鹿丸也点头应了一声,大概是因为这里是薄野翎的家而身边的人大多不熟,他神态有些微的拘谨。
来的不止酷拉皮卡和奈良鹿丸,有几天没露面的狱寺隼人也在后面。
不过他一直站在落了泽田纲吉半步的后方,警惕而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酷拉皮卡和奈良鹿丸,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得极低,所以薄野翎一时竟没有注意到他。
放下书,薄野翎招呼大家坐下,端来茶点。
“大家都还好吗?”薄野翎先开始寒暄,问起其他人的情况。
其实不上什么好或不好,奈良鹿丸那边刚结束一场忍界大战,百废待兴不久。
酷拉皮卡也刚从黑暗大陆回返,才与奇犽他们取得联系。世道一直如此,并没什么好,两人便捡了些朋友们的现状回应,大家都很好。
“井野本来算和我一起来看你的,但她临时有事……”忍者会有什么任务不方便详,想来薄野翎也会懂他的未尽之言,奈良鹿丸便继续:“那家伙走的时候还一直在抱怨。”
金发少女会怎么对不想做的任务发脾气抱怨不难想象,不定还会气呼呼的迁怒奈良鹿丸埋怨为什么不是对方去。薄野翎如此想着,忍不住笑起来。
薄野翎其实与奈良鹿丸印象里的模样有些不一样了,眼角眉梢中有着经历过什么才会有的平和温柔。
但她这样一笑,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天真纯澈的精灵少女,让一直有些拘束的奈良鹿丸忍不住放松了一些,弯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从村子里出发的前一天,天天,还有鸣人宁次他们……嘛人太多我就不一一了,你大概也知道都有谁,他们都拜托我跟你个招呼。”
看奈良鹿丸满脸写着麻烦,薄野翎心照不宣地笑:“很烦人吧?”
“太烦人了。”那群大半夜还往他家里跑嘱咐他一定要带句话的家伙。
和鹿丸聊得太投入,薄野翎回过神才发现酷拉皮卡和自家哥哥已经一会儿没话,都安静地看着她。
见她看过来,泽田纲吉将果汁递给她,“阿翎在外面交了很多朋友啊。”
“嗯。我第一次出门就在木叶,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受了村子里的大家很多照顾。”
薄野翎接过果汁杯,看向奈良鹿丸,言笑晏晏:“鹿丸也照顾过我很多次。只不过,我总是会惹上一些事,有时候也让鹿丸和大家觉得麻烦吧?”
少女不过在笑。奈良鹿丸垂眸看了眼手中的茶杯,附和般含糊地回应:“嘛,还行吧。”
“那是第一次出门吗?”泽田纲吉似乎想到什么,看向酷拉皮卡,“那阿翎第二次出门就是在酷拉皮卡先生那边了吗?”
薄野翎隐约察觉到泽田纲吉的想法,先出声:“嗯。酷拉皮卡也是我重要的朋友,哥哥。”
薄野翎这句话维护之意太明显了,泽田纲吉无奈地笑了笑,老实喝水不再追问,但客厅里的其他人都不是笨蛋。
酷拉皮卡摩挲着水杯想了想,:“这样起来真是让我觉得惭愧,阿翎在别的地方都过得很好,但在我那边却是我一直在麻烦她照顾,也总是我的麻烦事把她牵扯进来。”
虽然不算探究他人过往,但看泽田纲吉和酷拉皮卡的样子,似乎这份过往与薄野翎有关。
奈良鹿丸想问发生过什么,但看薄野翎盯着酷拉皮卡满脸不认同,他还是低头喝了口茶。
“跟酷拉皮卡没有关系。”薄野翎也知道不是自家哥哥想追究什么,他只是想到了她第二次回来后的自闭状态才会开口询问。
但看酷拉皮卡把一切揽在他自己身上更让她无法接受,薄野翎想解释,又不好把酷拉皮卡的过往摊开,只好:“没有酷拉皮卡的话,我能不能再平安回家我自己都不确定。”
薄野翎并未多,但言谈举止都在表露这个人对她很重要。
酷拉皮卡微微地笑了笑,眼神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一样泛出些微涟漪;
奈良鹿丸用余光扫了酷拉皮卡一眼,若有所思不发一言。
“这样的话,我应该跟酷拉皮卡先生道谢才是。”泽田纲吉顺着薄野翎的话这么,他多量了酷拉皮卡几秒,随后自然地挪开目光,转移话题,“对了,还没问阿翎是在做什么呢?”
客厅的矮桌上堆满了教辅书籍,一沓压着一沓。薄野翎想到这个,也不由觉得有些苦手。
她跟泽田纲吉了学籍的事,又起因为妈妈很期待,所以她算试着参加一次结业考。
“阿翎要参加这个学期的高中结业考?”泽田纲吉这几天十分忙碌,根本没关注到这种事,乍一听十分出戏。他顿了顿,才委婉地问:“真的没问题吗?”
“试试吧。”薄野翎也是拿不准的表情,“文科还算好记,但理科真的好难。”
“呃……”泽田纲吉倒不是觉得哪个科目的难度会造成阻碍,只是读到高一的薄野翎突然短时间里要补完高中课程完成结业让他有点难以置信。
他斟酌着继续:“也不用这么急吧,阿翎完全可以按之前的进度慢慢来,妈妈也不会勉强的。”
“试试应该也没问题的。”薄野翎搬出以前的例子,“我之前也是用两个月补完了学和初中的课程考的高中,不过是吊车尾就是了。”
“呃……”泽田纲吉被这个例子震惊了,但更可怕的是这个房间里觉得惊讶的只有他一个人。
可恶,他是被一群学霸包围了吗!
“那确实可以试一试。”十分了解薄野翎学习能力的酷拉皮卡去拿薄野翎的教科书,“是理科不擅长吗?具体是哪科,我先帮你做个教纲。”
“数学……”薄野翎少见地鼓了鼓脸,“好难,根本看不懂。”
“你这家伙,看不懂还算参加考试吗?”奈良鹿丸声吐槽她,也捡起一本教材来,“考试范围总该有数吧?”
薄野翎捧脸:“完全没有!”
木叶的年轻军师忍不住叹气,满脸都是又摊上麻烦了的嫌弃表情。
客厅里的学习氛围突然变得浓厚起来,泽田纲吉借口去厨房补充饮料缓了缓,随后用手机翻了翻情报,最后对情报里所提到的他妹妹所上高中的偏差值露出了沉思的神情。
花了点时间接受自家妹妹的隐藏设定,泽田纲吉拿起橙汁饮料想回客厅,又发现一直沉默不语作壁上观的狱寺隼人不知为何也加入了学习的队伍。
不大的客厅里,原本坐在沙发上的酷拉皮卡为了写字方便也坐在了榻榻米上,他正在看薄野翎的教科书,似乎是在为教纲作准备。
扎着冲天辫的奈良鹿丸在他旁边,像是算用手机查往年考题圈出一个考试范围,他按键有些慢,看得出来是最近才上手,不过懒散的表情下眼神意外的专注认真。
薄野翎坐在两人对面,正在跟狱寺隼人请教一道题,她隼人隼人地叫,青年原本平淡冷硬的神情在她不解与求知的目光中逐渐软化。
“呃……”泽田纲吉并不惊讶,只是既觉得意料之中,又觉得无所适从。
这几人都在帮忙解决薄野翎目前的难题。泽田纲吉想了想,他现在要想帮上忙,可能只有去偷结业考的考题了。